「那我該怎樣說!?」君夜辰咬牙瞪眼,額上透露筋暴起,很是嚇人,「事實如此,母後,你讓我怎麼說?我恨大皇兄,我一直都恨他!他奪走父皇對我的寵愛,奪走所有人的注意力,奪走那麼多人對他忠心,最後只留給我一個太子的頭餃,事實上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如他,我就是恨他,我恨不得他死!」
宣景帝震驚莫名,差點說不出話來,「孽、孽障,你、你竟然——」
「是,父皇,兒臣在你眼里,永遠是個不成材的東西,是個孽障,是不是?」君夜辰哈哈大笑,滿眼嘲諷,「兒臣知道,一直以來,你眼里只有蕙妃,只有大皇兄,你根本瞧不起兒臣,是不是?就算立兒臣為太子,也只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在好了,阿公被貶,母後也受牽連,父皇不用忌諱什麼了,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把大皇兄扶上太子之位,把兒臣給除掉,是不是?」
「孽障,你胡說什麼!」宣景帝氣極,別的話反倒罵不出了,「你、你——是你咎由自取!你明知道這雌蠱關系著離兒的身家性命,從寒妃那里將之騙來也就罷了,可你非但不拿來救離兒,反而想借機害他,你心腸如此狠毒,還振振有詞,指責他人,你、你簡直——」
「皇上饒命啊!」梅霜皇後撲過去,連連叩頭,「辰兒他是、是糊涂了,皇上莫听他的胡言亂語,皇上饒了他吧……」她只得這一點骨血,若是失去,後半生還有何依靠!
「是父皇你處事不公,都是兒臣的錯嗎?」君夜辰早已豁出去,不顧一切地大喊,「兒臣才是正宮所出,兒臣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父皇眼里卻只有大皇兄,還動不動就拿大皇兄來跟兒臣比這比那,時刻都讓大皇兄壓在兒臣頭上,兒臣不服,兒臣不服!」
「你——」
「嗯……」君夜離忽地呻、吟一聲,向旁就倒。
「夜離!」紫凝一把扶住他,見他臉色不對,驚道,「雄蠱要被引出來了,父皇母後,請先出去,夕月,拿藥來,快!」
夕月早已準備好一切,聞言沉著地道,「是,小姐!」跟著跑出去端來一個小盆,里面是暗色的藥汁,散發出特別但並不難聞的氣味來。
天大的事也不及君夜離的命大,宣景帝強壓下滿腔怒火,「來人,將這個孽子帶下去!皇後,跟朕出去!」
梅霜皇後嚇得腿腳發軟,自是不敢多言,跟著出去,暗暗祈禱魅王千萬不能有事,否則辰兒也難逃一死!
屋里,紫凝將君夜離扶到床上躺好,將那雌蠱置于掌心,放到他臉側。雄蠱已經感應到它的氣息,就會慢慢自行爬出,然後就沒事了。
夕月和無華自是大氣不敢喘,只待雌雄雙蠱同時出現,就將之放進這藥汁中,它們就會隨之化去,不留一點痕跡,也省得再害人。
誰料就在這關鍵時刻,卻見那雌蠱劇烈扭動起身體來,似乎很不舒服。
「怎麼回事?」紫凝吃了一驚,「莫非……」結果她一句話沒說完,雌蠱忽地停止扭動,慢慢伸直身體,不動了。
「啊!」夕月低聲驚呼,「死了?」
「別亂說,」無華緊張的手心出汗,「怎麼可能!」
「是死了,」在這方面,紫凝自然是行家里手,將雌蠱放于床邊的小桌上,果然見它一動不動,身體也漸至黑色,這是情蠱在死去之後的癥狀,「功虧一簣,可惜!」
再要一刻鐘左右的時間,雄蠱就會被引出,可現在雌蠱已死,雄蠱就會重新蟄伏,夜離還是不能月兌離苦海,此時她和無華他們是何種心情,不言自明。
「怎麼會?!」無華震驚而失望,「難道是太子動了手腳?」
「不是太子,是寒妃,」紫凝前後一想,瞬間了然,咬牙道,「是我倏忽了!」
寒妃?
夕月和無華對視一眼,都有些不解,「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所以這是她臨死前的最後一擊,」紫凝冷笑,「因為她早料到,依君夜辰的腦子,是絕對無法得手的,所以,她在雌蠱身上動了手腳,讓它蘇醒後根本活不到雄蠱被引出。」
「那……她這樣做目的何在?」無華一時還沒轉過彎,「對她來說,又有什麼好處?」萬一君夜辰能成功呢,反正她已是必死無疑,搏一搏總沒什麼損失。
「目的就是,挑起君夜辰跟夜離之間的爭斗,讓西池國永無寧日,」紫凝揚眉,「盡管她這樣做有點不自量力,但雌蠱一死,雖然不能要了夜離的命,但至少不會讓他活的痛快,加上她知道君夜辰是在利用她,所以擺他一道,讓他露出本來面目,也絕不會有好下場。」
無華和夕月不禁一陣惡寒︰寒妃果然心機深沉,人都死了,還能留下這麼多後手,她要繼續活著,還不知道要使出什麼陰謀詭計來算計殿下呢。
「現在雌蠱死了,殿下要怎麼辦?」無華擔心的要死,「今晚還是殿下跟王妃洞房呢!」
「要死了你,胡說什麼?!」夕月瞪他一眼,用力踩他腳,「現在都什麼狀況了,你還說這個!」
無華吃痛,無辜又委屈,「本來就是……」
「你還說!」
「我——」
「小姐,」所幸夕顏適時走進,身後跟著久未回來的衛瑜,「衛瑜回來了,公子有信來。」
哦?
紫凝即驚且喜,師父的信來的真是時候,說不定能解她燃眉之急。一邊接過信和一個小小的盒子,一邊吩咐道,「這里有我,你們到外面招呼客人,就說夜離多喝了幾杯,就不出去陪他們了。無華去父皇那里稟告一聲,待明日我會面見父皇,說明一切。」
眾人應了一聲,齊齊退了出去。
紫凝走到床邊,看了看君夜離,毒發之下的他臉色青白,雙眉緊皺,很是痛苦。她心中大痛,先拿過藥箱打開,替他施針,以壓制蠱蟲的肆虐,雖不能治本,但多少能緩解一下他的痛苦。
折騰了近兩個時辰,君夜離總算平靜下去,睡得安穩了些。
紫凝揉了下發酸的脖了,看看天,也過了三更,快要亮起來了。她拿過師父的信,打了開來,看完之後,神情變的凝重,似乎難下決斷。
此時,君夜離動了動,長長的睫毛緩緩向上抬起,睜開了眼楮。
「醒了?」紫凝立刻察覺,過來坐到床邊,輕輕模著他的臉,「覺得如何?」
君夜離撐著坐起,環視屋里一圈,不是他們的洞房……是了,先前的一切瞬間重回腦海,他冷靜地道,「父皇呢?」
「已經回宮了,我說你沒那麼快醒,父皇留下也是無用,」紫凝在他身上墊個帎頭,讓他倚得更舒服些,「賓客們也都散了,沒什麼事,你不必擔心。」
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今晚發生了何事,也就沒起什麼騷亂,不然今晚來了這麼多喝喜酒的人,還真不好收拾。
君夜離擰眉,沒作聲。
「在想君夜辰說過的話?」紫凝一眼看穿他的心事,「不用想那麼多,人各有志,勉強不得,君夜辰已經走火入魔,旁人說什麼都沒有用的。」那會兒夜離雖然毒發,神智卻還清明,君夜辰所說「一直恨他」之類的話,他當然都听到了,否則也不會這麼的……失落。
畢竟一直以來,是君夜辰站在亮光處,而他則受盡世人非議,沒想到到頭來,反倒是二弟一腔委屈怨恨,讓人很無語。
「我沒事,」君夜離淡然一笑,「畢竟是一場兄弟,不過二弟做到如此份上,也就沒打算念兄弟舊情,也無所謂了。對了,那情蠱——」
「沒成事,」紫凝也不繞彎子,干脆地說出來,「寒妃在雌蠱身上動了手腳,雌蠱現在死了,雄蠱還在你身體里。」
「哦?」君夜離相當意外,模了模心口,「竟有這等事?」這麼說來,計劃了半天,除了寒妃喪命,二弟被抓到現形之外,他的情況還是沒有改變?這下好,今晚這洞房花燭,是注定什麼都不能做了,豈不是天大的遺憾。
「不過,師父讓衛瑜送來解情蠱的辦法,」紫凝笑笑,但看上去一點都不開心,「我想這件事,要你自己拿主意。」她將信遞過去,「你看。」
君夜離疑惑于她的反應,有法子解情蠱不好嗎,紫凝的反應好奇怪。接過信來看了看,瞬間了然︰
原來天上公子在信中說,要解情蠱之毒,除雌蠱之外,還有一法,就是忘情絕愛——畢竟君夜離只有在動情的時候,情蠱才會發作,他只要不動情,當然萬事大吉。
隨信送來的,就是一枚絕情丹,君夜離只要服下,就會忘掉情愛,忘掉紫凝,情蠱也會隨之沉睡。而且事後也不能強迫他記起從前的事,記起紫凝,否則他就會筋脈逆轉、血液倒流而死,除非他能夠自己沖破絕情丹的束縛,自己想起一切,情蠱就會自行死去,他才會記起一切。
君夜離有些接受不能,「世上還有這種東西?」吃下去就忘情絕愛?這算什麼!難道他吃了之後,就只會忘記紫凝,不會忘記別人嗎,這太匪夷所思了吧?
「師父總是有十足把握,才會告訴我們,他怎會害你,」紫凝一笑,目光清涼,「誰也放,你的意思怎樣?」
「我不吃,」君夜離想都不想,斷然拒絕,「我才不要忘了你,那我活著還有何意義!」
紫凝並不意外他的拒絕,笑著逗他,「魅王對自己就這麼沒信心?即使你一時忘了我,日後不需人提醒,也能自己想起來的吧,怎麼,不賭一賭嗎?」
「不賭,」君夜離一把將她逮過來,按在懷里摟緊,「我不是沒信心,人生一世,並非做所有的事情都能有十足的把握,有的時候確實是要放手一搏,跟老天賭一把。其他任何事,我都可以賭,唯獨你,我不能賭,因為我輸不起。」
紫凝的身體輕輕一震,心里酸酸的,卻也說不出的滿足。夜離,你如此待我,我固然感動,可你我都還年輕,以後還有那麼長的日子,難道都只能是互相看著,卻踫不得嗎?這樣對你我都不公平。
我不管那麼多,總要試一試,你不賭,我賭——我就賭你對我的這份情意,能夠抵得過任何的藥石之效,你一定會想起我的。夜離,明日一早起來,你若忘了我,請不要恨我。
「不吃就算了,全當師父是白費心思,」紫凝拿過那枚忘情丹,隨手一捻,粉末從她指尖簌簌掉落,塵歸塵,土歸土。
君夜離一向知道她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笑道,「我用不到,別人或許能用到,毀了豈不可惜。」
「別管了,」紫凝拍了下手,「折騰了大半個晚上,你一定餓了吧,我讓夕月煮了小餛飩,一起吃。」
君夜離喜滋滋道,「好啊,你一說我真是覺得餓了,嗯,好香。」
說話間夕月已經端著托盤進來,上面放著兩碗餛飩,進來後擺放到桌上,「殿下,小姐,請。」
君夜離邊坐下邊鄭重地道,「夕月,今兒起紫凝就正式成為我的王妃,你和夕顏他們也該改口叫‘王妃’,莫再以‘小姐’相稱,明白嗎?」
夕月低眉垂目地道,「是,屬下明白,屬下告退。」說罷退了出去,在門口時回身看了一眼,眼神復雜。
看著君夜離吃的很香的樣子,紫凝微一笑,不緊不慢地吃起來。奇怪,怎麼什麼都嘗不出來,味同嚼蠟一樣……
天將明時,君夜離終于抵不住席卷而上的困意,沉沉睡去。紫凝則坐在他身邊,靜靜看著他俊逸卻又純淨如孩童的臉容,睡意全無。
晨起,夕月早早過來服侍,紫凝打開門出來,已穿戴整齊,仍舊做閨中女子打扮。
「小姐,殿下醒了嗎?」夕月說不出的擔憂,「他是不是……把小姐忘了?」
昨晚紫凝為了騙君夜離上當,先前捻碎的那顆,只是一丸普通的丹藥,真正的絕情丹,她早已交給夕月,偷偷混在了君夜離那碗餛飩當中,騙他吃下。
夕月實在不願意看到若是殿下真的將小姐忘了,小姐傷心欲絕的樣子,所以擔心了半晚,也沒有合眼。
「他還沒有醒,」紫凝倒是很平靜,因為已經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以應對各種狀況,「待他醒來,若果真忘記我,你們都不得強行讓他去想,否則我絕不輕饒!」
所以,一切的委屈小姐都要自己受嗎?夕月忿忿,賭氣般道,「是,小姐。——小姐,若果真如此,那皇上面前又如何解釋?」
「自然是照實說,」紫凝早已想好,「父皇待我有如親生,我就算瞞著旁人,也不能瞞著他,你不必擔心,我已修書一封,交由無極送進宮中,向父皇解釋一切。」這時候父皇應該已經明白前因後果,也知道該怎麼做。而且,她希望有奇跡發生,夜離並未將她忘記,就不必有如此多的「後遺癥」要處理了。
說話間,屋里有響聲,夕月目光一凝,「殿下醒了!」
「無華。」果然,屋里傳出君夜離清冷、低沉的聲音,似乎很不悅。
無華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眨眼就到了近前,先匆匆向紫凝行了個禮,這才進屋去,「屬下在!」
「本宮怎麼會在這里?」君夜離冷著臉左右看了看,「這怎麼回事?」到處都是耀眼的紅,分明就是喜房,是他成親了嗎,怎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無華已事先得了紫凝吩咐,知道該如何回話,「回殿下,殿下昨晚大婚,多喝了幾杯。」
「大婚?」君夜離皺眉︰果然是我成親?「跟誰?」
果然忘記了!
無華和夕月好不失望,後者更是隱隱的憤怒︰還說有多喜歡小姐,原來還是會忘啊,而且忘的這樣徹底,竟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說!」見無華似乎在發呆,君夜離冷聲叱道,「六國賽尚且沒有定論,本宮怎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大婚,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無華暗道果不然其,殿下只是忘了與王妃有關之事,其他的都記的清楚,他不禁暗暗納罕,天底下真有這種藥啊,真是神奇!「回殿下,正是因為六國賽上,王妃表現出眾,皇上龍顏大悅,便將她賜與殿下為妃,王妃就在外面,請王妃進來嗎?」
「本宮自己會去看,何用你多事。」君夜離冷著臉起身,腦子里有些亂,六國賽上的事他記的一一清二楚,唯獨不記得有哪個女人表現出眾,而且父皇什麼時候賜的婚,他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會是誰?司徒靜言,還是沐煙籮?
穿好衣服,來到屋外,紫凝已經閑閑地坐在桌邊,淡看雲卷雲舒,不知道在想什麼。
然就是她那絕美的容顏、冰冷卻有著致使誘惑的獨特氣質,讓君夜離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就覺得全身心一震︰就是她嗎?好特別的女子!「你就是本宮的王妃?」
紫凝緩緩回眸,神情平靜,「殿下說是就是,殿下若不喜歡,隨時可以一紙休書,將我休出門去。」
「你——」君夜離頓時氣結,這女子美則美矣,好烈的心性,這算什麼意思!「你究竟是誰,到魅王府來,有何目的?」他可以肯定,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子,而且她根本不似其他女子那般,見了他就唯唯喏喏,或者兩眼放光,諂媚討好,而是帶著明顯的疏離,好像生怕被自己多看一眼似的,著實驕傲。
「沒有目的,」紫凝掐緊了掌心,表面一派雲淡風輕,任誰都看不出絲毫異樣,「殿下若覺得我礙眼,我回房就是。」
「等等!」君夜離忽地攔到她身前,仔細地看她的臉,眼中漸漸浮起一絲迷茫,「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見過你?」說不出是為什麼,他不認識這個女人,卻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去說了。
夜離,看來你並沒完全地忘記我,不是嗎?至少你還記得那種感覺!紫凝輕輕呼出一口氣,淡漠地道,「或許吧,人生何處不相逢,殿下還有公務要處理,我先回房了。」說罷轉身離去。
君夜離怔怔看著她的背影,心忽然就毫無征兆地痛了一下︰這個女人對他來說,是不是有著不一樣的意義,還是怎樣?
「無華。」
「屬下在!」
「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她是殿下的王妃,北堂紫凝,」無華忍不住就要說出從前的事,卻又不敢冒這個險,「太後有旨,六國賽上哪個女子能夠拔得頭籌,就是殿下的王妃。」
「這麼說,是她贏了?」君夜離皺眉,這些事他都知道,也知道司徒靜言和沐煙籮對他的執念,卻唯獨沒有關于紫凝的記憶,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妃風華絕代,無人可比。」無華這一句是真心稱贊的,對紫凝,他也是從心底敬佩。
是嗎?君夜離腦中仍舊混沌一片,也無從想起,冷聲道,「備車,本宮要入宮。」還是找父皇問個清楚再說。
「是,殿下。」
一個時辰後,君夜離來到太極殿,跪倒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宣景帝端坐于龍椅後,面色不善。
紫凝在信中說,君夜離已經服下絕情丹,會忘記她,但會記得其他事,讓自己不刻意提醒他去想關于她的事,否則會害了他。
而今看離兒這般模樣,果然是不記得紫凝了,否則他斷不可能在大婚第二天,就把她拋下,獨自一個人進宮。紫凝再強,也已嫁他為妻,他卻接著把人拋于腦後(盡管不是故意),這成體何體統!
「起來吧,」宣景帝心中有氣,語氣也冷冷冰冰,「紫凝呢,為何不一起來給朕行禮?」
「兒臣正要請父皇賜教,」說起此事,君夜離神情一冷,「父皇,那北堂紫凝到底是何來路,突然就成了兒臣的王妃,這——」
「她來路正的很,是朕為你選的王妃,怎麼,你質疑朕看人的眼光?」宣景帝一拍龍案,似乎就要氣的過去給君夜離一記耳光,讓他清醒清醒了。
君夜離有些莫名其妙,父皇怎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是他說錯了什麼嗎?「兒臣不敢,只是兒臣——」
「怎麼,你不喜歡紫凝,不想要她?」宣景帝聲音更冷,「別告訴朕你是要趕她走!」
「父皇息怒,」君夜離抱拳道,「兒臣從不認識她,也不知她脾性如何,說不上喜歡不喜歡,父皇怎能強人所難。」
你——
宣景帝壓下滿腔怒火,情知這不是離兒的錯,又怎能對他發火,「總之你好生善待紫凝,不會有錯,你若負了她,將來一定會後悔,你最好相信朕的話!」
君夜離雖心有不服,但喉嚨哽了哽,鬼使神差般的,反駁的話竟沒有說出口,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何。「父皇,昨晚二弟要害兒臣之事,父皇可有定奪嗎?」
宣景帝一听這話就更氣︰這事兒你也記得,那就不應該不知道情蠱,怎麼偏偏就把紫凝忘了個干淨!「那孽子不知悔改,朕已讓韓公公擬旨,廢他東宮之位,押入天牢,容後再審。」說白了,就是看給他定個什麼樣的罪名合適,畢竟一國易儲是大事,要慎重對待。
「是,多謝父皇回護之恩。」君夜離不無惋惜之意,「真沒想到,二弟竟然——」
「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宣景帝擺擺手,「如今朝中接二連三出事,人心不穩,非議滿天,宮里宮外,你還要替朕多照應著,記住,小心行事。」
這話的意思,就是有意要立君夜離為儲君了,不過紫凝的事不解決,何況才出了君夜辰的事,也不急在這一時。
「是,兒臣遵命!」
——
魅王府里,夕顏夕月一左一右守在門口,不時偷瞄一眼屋里的主子,都擔心的要死。
隔了一會,夕月實在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試探地道,「哥哥,不如我們試著提醒殿下,讓他想起從前的事?」
夕顏嚇了一跳,趕緊阻止,「你別亂來!要是害到殿下,看小姐饒不饒你!」
「也不是逼著殿下去想啊,」夕月好心被誤會,很不服氣,紅著臉解釋,「比如我們可以假裝不經意提起從前的事,或者說一些小姐以前對殿下說過的話,讓殿下慢慢想起來,不行嗎?」看著小姐明明傷心難過,卻還要表現出一副冷靜沉著的樣子,她都快心疼死了。
「這……應該是不行吧,」夕顏也不大好說,猶豫著道,「若是行的話,小姐難道不會做嗎?總之你別亂來,萬一鬧出亂子,不是你我所能擔當的起的。」
夕月也就是那麼一說,沒得主子準許之前,她當然不敢輕舉妄動,于是很忿忿,用腳踢地上的石子,不說話了。
驀地,紫凝走了出來,平靜地道,「一切都是天注定,不必強求,我沒事,你們不必擔心。走吧,陪我到街上走走。」平時也難得有時間出去逛逛,現在反倒一身輕,沒了那麼多顧忌了。
「是,小姐。」兩兄妹趕緊跟上去,寸步不離地守護著。
大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盡顯繁華。
紫凝臉上蒙了輕紗,走在人群中,倒也不十分引人注目。
來到一家首飾店,紫凝抬頭看了看那塊金光閃閃的招牌,隨即走了進去。
有四五個年輕的姑娘在挑選首飾,一邊選一邊興致勃勃地議論,嘰嘰喳喳的,像不知愁的小麻雀一樣。
「哎,快看,我戴這支金釵漂亮嗎?」
「挺好的,不過我更喜歡玉釵,看,晶瑩剔透,多水靈!」
「我才不要,我要那個檀木的,你們看,你們看!跟魅王妃所戴像不像?可惜,我沒有魅王妃那般相貌和氣質,唉——」
說到這里,幾個人停了停,旁邊那人忽地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道,「說到魅王妃,我今早听說一件事,魅王殿下始亂終棄啦!」
「什麼?!」眾人雖竭力壓低聲音,還是引來旁人圍觀,她們也顧不上了,「這怎麼可能!魅王殿下很寵魅王妃的,你是瞎說吧!」
「我沒瞎說!」那人急了,「今早我親眼看到只有魅王殿下一個入宮,沒帶魅王妃一起,我問了魅王府的伙計,他說魅王今早起來就把魅王妃忘了個干淨,還說要休了她!」
紫凝微哂︰謠言的傳播速度不但可怕,而且越傳越玄,休了她之類的話,夜離何時說過,是她自己說的好不好。
夕月有點擔心,怕主子難過,才上前一步,紫凝一個眼神過去,她只好退了下去。
「真的假的?」旁人都瞪大了眼楮,這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由不得她們不信,「魅王殿下怎麼能這樣呢?魅王妃又美,人又聰明,六國賽上全靠她,我們才贏了的,魅王殿下怎麼能辜負魅王妃!」
「說的是啊,王妃那麼好的人,我要是男人,一定搶了來做老婆,怎麼能說忘就忘!」
「我瞧著魅王殿下也不是這種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忘了就是忘了,能有什麼誤會,你少胡說八道!」
「你才胡說八道……」
幾個人叫叫嚷嚷的,老板一看情勢不對,趕緊過來打圓場,把話題岔開,她們得又把注意力放到首飾上,挑選起來。
紫凝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自己在她們心目中,原來這麼好,一點缺點都沒有。不過看起來,她被夜離拋棄之事,很快京城就會無人不知,而且必定是說什麼話的都有,有些人肯定又要有所動作了。
「小姐,要回去嗎?」夕月上前問一句,手里拿著剛才紫凝挑的幾件首飾,挺詫異的。之前小姐從來沒有自己買過這些,也從不在這上面花心思,果然是心亂了啊。
「也罷,」紫凝略一點頭,「我累了,回去休息。」
是心累。
兄妹兩個自以為很懂行,看著彼此點了點頭,回府再說。
誰知道他們一回府,才知道府上今天來了不速之客,而且一來就是倆,真是晦氣。
「你去哪里了,怎麼才回來?」一見紫凝的面,君夜離就冷著臉叱責,神情雖冷,卻是明顯松了一口氣的。
盡管不認得她,也不想承認她是自己的王妃,可他從宮中回來,得知紫凝出去了,卻莫名的煩躁和擔心,好像少了什麼一樣,坐立不安,連司徒靜言和沐煙籮到來,他都沒心思理會。
「出去隨便走走,殿下這是在興師問罪嗎?」紫凝冷然看了他一眼,「我是你的王妃,不是你的囚犯,不會連出門的權利都沒有吧?」
「為什麼不跟我說?」君夜離惱火,她為何一定要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不知道他很生氣嗎?
「你不在。」
「你……」
「殿下息怒,」司徒靜言和沐煙籮兩人起身,向紫凝行禮,「見過王妃。」她兩個是同樣的心思,在听說君夜離一夜之間忘了紫凝之後,又是驚訝,又覺得欣喜,覺得這是她們達到目的的最好機會,結果不約而同地一起來到了魅王府,其意不言自明。
「你們?」紫凝上下打量司徒靜言和沐煙籮一眼,「來做什麼?」
「我——」
「當然是來看看殿下跟王妃,」沐煙籮接過話來,笑的無害,眼底更是掠過一抹狡猾的笑意,「不過我倒是有些奇怪,王妃已經與殿下大婚,怎的還做待字閨中的打扮,是不是……有什麼事不好啟齒?」
夕月氣的想上去扇她幾個耳光︰你若不是知道小姐跟殿下之間有事,又怎有臉找上門,還好意思說這話?
君夜離看一眼紫凝的打扮,擰眉道,「怎麼,做本宮的王妃,你就如此心不甘、情不願嗎?這是何意思?」
「就是!」司徒靜言最愛看就是紫凝吃虧,聞言得意地道,「已經嫁給殿下,還要做這等打扮,根本就不把殿下放在眼里!安寧公主,你——」
「夠了!」卻是君夜離忽地冷聲開口,「本宮的王妃,何時輪到旁人來教訓?」盡管不再記得紫凝,可他卻見不得她皺眉,不高興,否則他就會覺得心口悶悶地難受,更听不得旁人對她有半點不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殿下,臣女僭越。」司徒靜言氣極,怎麼沐煙籮說話就沒事,她一開口就找罵,殿下是故意給她難堪是不是?
紫凝靜靜看著君夜離,嘴角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來你縱使不記得我,出于本能,也會維護于我。夜離,我相信你一定會記起我的,一定會。
「本宮還有公事要處理,你們都回去,」君夜離冷聲下令,「日後如無其他要緊事,別來打擾本王清靜。」
司徒靜言和沐煙籮頓時雙雙下不來台︰听听魅王說的這話!他明明就不記得魅王妃了,卻還是不肯給她們機會,他到底是有多愛這個女人,要這樣刻在骨頭上,死都不忘?
「還不走?」見她們只是站著發呆,君夜離臉色一沉,相當不耐煩。
兩女就算再想拉下臉皮,也沒辦法在主人如此明顯的逐客令之下再繼續留下,訕訕然道,「是,臣女告退。」而後在紫凝揶揄的目光中,不那麼光彩地離開了。
「殿下沒什麼吩咐,我也要回房了。」紫凝收回目光,轉身欲走。
「站住,」君夜離忽然叫住她,轉到她面前去,滿眼狐疑,「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是不是早就認識?」他腦子里總是電光火石之間閃過一些片段,卻又很快消失,無從想起,這種感覺很讓人抓狂。
「或許吧,」紫凝淡然點頭,任心中再驚濤駭浪,面上也是雲淡風輕的,「天下之大,相貌相似之人總是有的,殿下大概見過誰跟我長的很像,也不奇怪。」
「是嗎?」君夜離茫然,本能覺得沒有這麼簡單,卻又不知從哪里問起,更不知道如何讓她明白自己的感受,就先不再追問,不悅地道,「你既已是本宮的王妃,就該遵守禮儀,不可再做此打扮,快去換裝!」
「重要嗎,」紫凝眼神有些冷,「殿下也不記得有娶過我這個王妃,我是何打扮,也無所謂。除非殿下有朝一日親口承認,是心甘情願娶我為妃,我自會為你挽發,現在麼,還不是時候。」說罷繞過他,飄然而去,走的雖灑月兌,心卻陣陣顫栗︰夜離,快想起來,我不喜歡這樣,一點也不!
君夜離站在原地愣了會,甩袖去了書房。盡頭這股悶悶的、空落落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誰能來告訴他!
回到後院原先自己住的房間,紫凝月兌下披風,坐在桌邊發愣。
夕月看不過眼,小小聲道,「姑爺怎麼會讓那兩個麻煩的女人進門,都是礙人眼的家伙!」
紫凝淡然道,「夜離既已不記得我,那些女人對他來就,就都無所謂,就算只看在她們的背景,他也不可能將之毫無理由地拒之門外。而且方才你看到了,夜離對她們冷漠而疏遠,她們覺得這是入主魅王府的好機會沒用,要夜離對她們看上眼才行。」縱使夜離現在忘了她,也不會看上司徒靜言或沐煙籮,這份自信她還有。
那倒是。夕月點頭,道,「小姐,姑爺這個樣子,要什麼時候才能記起來?」若是一輩子記不起來,難道要小姐等他一輩子嗎?真要那樣,還不如不吃絕情丹,兩個人就互相守著一輩子,總好過人在眼前,卻如遠在天邊!
「他會想起來的,」紫凝眼神堅毅,「我相信他一定能!」
「大皇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焦急的聲音響起,君夜瀾竟然未經人通報就直闖了進來,也真夠冒失的,「我、我都快急死了,究竟怎麼了啊!太子哥哥怎麼要害大皇兄,他又怎麼……」
「四殿下,稍安勿躁,」知道他一向是心無城府的性子,紫凝也不去計較他的無狀,「很多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不過太子殿下要害夜離,卻不是一日兩日,此中內情,不消我多說,是嗎?」
君夜瀾一臉惶急,咬著嘴唇,點了點頭。他是單純,但並不是笨蛋,大皇兄跟太子哥哥之間一向不和,他當然清楚,後來丞相夫人下毒害大皇兄之事暴露,太子哥哥看來是怕受牽連,動不動就發脾氣,現在更是做絕,要害死大皇兄,這……這都是怎麼了啊,他們可是親兄弟,一定要這樣自相殘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