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挑簾而入,矮身施禮,「紫凝見過皇後娘娘,各位娘娘安好。」
「倒是想安好,偏偏有不長眼的人總惹人生氣,也是沒法子的事。」司徒靜言斜眼噘嘴,對紫凝不屑一顧。
上次去魅王府賠禮道歉,是她迫于父親之壓,不得已而為之,可沒說是原諒了紫凝,這口氣她還哽著呢。
紫凝早料到自己今日必受難為,但司徒靜言這種級別的,她都懶得回應,沒得污辱了自己的智商。
「靜言,不可亂說,」梅霜皇後臉色一沉,警告似地看了她一眼,「本宮叫你們來,是為化干戈為玉帛,你這般夾槍帶棒,是讓本宮下不來台嗎?」
難怪連夜離都說皇後娘娘處事公正,看來不假。紫凝暗暗點頭,對梅霜皇後增了幾分好感。
司徒靜言氣不過,卻不敢對梅霜皇後不敬,恨恨地道,「臣女知錯,皇後娘娘恕罪。」
「罷了,」梅霜皇後面色稍緩,招呼道,「紫凝姑娘,坐下說話。」
「娘娘直呼紫凝之名便可,謝娘娘賜座。」紫凝大大方方坐下,視線所及是一名陌生的女子,在幾位羅綺珠翠的貴婦當中,衣著樸素的她仿如空谷幽蘭,散發出一種清涼的氣息,很是與眾不同。
不過,若是仔細去看,便可看出她眼底的一抹銳利,雖安然坐著,不發一言,不搶風頭,卻讓人無法忽略她的存在。
大概感覺到紫凝在看著自己,那女子輕輕一笑,「安寧公主可是認得妾身嗎?」
「不曾,」紫凝搖頭,「不知這位娘娘是……」
梅霜皇後即介紹道,「她是皇上親封的寒妃,是個愛靜的性子,與紫凝你倒是有幾分相像。」
「如此,紫凝倒是該和寒妃娘娘多親近親近。」紫凝淡然一笑,這個女人給她的感覺很危險,仿佛藏好了利爪的狐狸,趁人不備,就給予致命一擊,不得不防。
寒妃仍舊只是清淡地笑著,不做表示。
林淑妃和孟賢妃也不急著開口,事實上她們今天來,也只是個陪襯而已,用不著她們多說話。
見時機差不多,梅霜皇後正色道,「前些日子靜言跟紫凝之間的事,本宮也知道了,你們彼此之間也無深仇大恨,不過是一場誤會,既然益陽王跟離兒都不再計較,你們兩個也該解開心結,冰釋前嫌,是不是?」
司徒靜言狠狠瞪了紫凝一眼,老大不服氣︰明明是安寧公主的錯,摔壞她的首飾不說,還搶走大殿下,她怎麼可能消氣!
紫凝神色如常,淡然道,「但憑皇後娘娘吩咐。」
梅霜皇後滿意地頷首,顯然覺得紫凝很是通情達理,復又轉向司徒靜言,「靜言,你怎麼說?」
「臣女……自然也但憑皇後娘娘吩咐,」看到梅霜皇後警告似的眼神,司徒靜言話說一半,生硬地改了口,「臣女與安寧公主之間,本來就是一場誤會,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其實已經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是不是,安寧公主?」
她這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與不甘心的狠辣又豈能瞞過紫凝的眼楮,不過既然大家要演戲,何妨陪她們演下去!
「自然是,」紫凝回眸一笑,眼底有隱隱的挑釁,「郡主好肚量。」
司徒靜言氣極,扭過臉不說話。
北堂紫凝,你別得意,很快我就讓你笑不出來!
「如此最好,」梅霜皇後端莊的臉上露出喜色,端起面前的酒杯,「那就共飲了此杯,誤會消除,都莫要再放在心上。」
「謝皇後娘娘。」
眾人舉杯,都仰頭喝了下去,司徒靜言似乎很得意,咬唇暗暗冷笑。
紫凝才將酒喝進口中,就已嘗出這酒清洌凜冽中帶著絲絲的異味,分明是讓人給下了迷藥,會讓人服下後全身無力,意識處于半清醒半迷糊狀態,無力反抗,任人魚肉。
她表面不動聲色,似乎將酒喝了下去,其實是借著抹唇的機會,將酒吐在袖中,再看其他幾人,都是神情如常,要麼是都串通好對付她,要麼就是不知酒中有古怪,且看有什麼變故再說。
「諸位隨意。」梅霜皇後拿起筷子示意,笑著招呼一聲。
大家都拿起筷子,隨意吃了幾口。
不多時,梅霜皇後身邊的侍女香彤走了進來,恭敬地施禮,「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到。」
梅霜皇後略一頷首,歉然道,「紫凝,辰兒來給本宮請安,本宮去去就回。」
紫凝起身,「皇後娘娘請。」
梅霜皇後即起身出去,眾人恭聲道,「恭送皇後娘娘。」
正主兒走了,氣氛立刻變得輕松起來,司徒靜言也沒方才那麼拘束,不時拿眼偷瞄紫凝,似乎在計算什麼。
紫凝佯裝不知,眉頭輕皺,一手支住頭,昏昏欲睡。
是時候了!
司徒靜言暗暗欣喜,故意道,「安寧公主這是怎麼了,才小飲了幾杯,就不勝酒力了?」
孟賢妃也關切地道,「安寧公主可是不舒服嗎,不如先回去休息如何?」
紫凝抬頭看向她們,眼神有些茫然,「我……有些頭暈,我好難受……」
孟賢妃模了下她的額頭,驚呼一聲,「呀,好燙呢,看來安寧公主確實喝多了,不如送她回去歇息一下吧。」
「也罷,」林淑妃道,「來人——」
「我來吧,」司徒靜言大方地起身,過去扶起紫凝,「王府的馬車就在外面,我送安寧公主回去就好,麻煩兩位娘娘向皇後娘娘告罪一聲。」
兩人答應一聲,目送紫凝和司徒靜言出去。
寒妃卻自始至終都不曾插言,也沒有伸手相幫,眼底閃過一抹銳色︰有人要倒大霉了,而且絕對不會是深藏不露的安寧公主……
殿外,司徒靜言扶著紫凝往一條僻靜的小道上走,邊冷聲道,「安寧公主,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請御醫來?」
「我好頭暈……」紫凝將身體大半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輕語呢喃,「好難受……怎麼沒有力氣……」
「很快你就不會難受了,反而會很享受,」司徒靜言邪笑著,「摔壞我的東西,讓我人在前大失面子,還要搶走大殿下,北堂紫凝,此仇不報,我豈能安心!」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處亭子,司徒靜言看一看左右無人,將紫凝放到石凳上坐下,她立刻軟綿綿地趴到桌子上,嬌喘連連,星眸半閉,仿如待宰的羔羊。
「真美啊……」司徒靜言眼里射出妒忌的光芒,還模了模紫凝滑如凝脂的肌膚,「難怪大殿下會對你傾心,這張臉,的確讓人看過一眼之後,就再難忘記!北堂紫凝,你就是天生的狐媚子,你知道嗎?!」
沒有人回答她,她發狠地瞪了紫凝一會,忽地陰森森冷笑一聲,沉聲道,「出來吧!」
兩名侍衛立刻從暗處現身,一抱拳道,「郡主!」
司徒靜言負手一步一步出來,向後一伸拇指,「交給你們了,好好享受吧!」
「是,郡主!」
兩名侍衛互視一眼,好不興奮,摩拳擦掌,慢慢走了過去。
君夜離是掐著時辰入宮的,到達福寧宮偏時,剛好是紫凝入宮後一個時辰,分毫不差。
結果宴席已經結束,幾名宮女正在打掃,趕緊施禮道,「大殿下,安寧公主已經離宮。」
「什麼?」君夜離一驚,「何時的事?」
「一盞茶功夫之前,」宮女見他變了臉色,心中也是一緊,「大殿下不曾踫到嗎?」
「不曾,」君夜離立刻慌了,「怎會如此之快,母後呢?」
宮女將方才的事說了,「皇後娘娘听說安寧公主身體不了舒服,說是明日再去探望。」
該死!
君夜離憤怒地一掌將堅硬的紫檀木桌砸個粉碎,瞬間不見了身影。紫凝被司徒靜言帶走,怎麼可能有好!
紫凝的酒量斷不可能如此之差,唯一的解釋就是她被人算計,有可能是被下了藥,所以才會不舒服。可也不對啊,紫凝醫術超絕,誰能算計得了她?
不管了,總要先找到紫凝再說!他一邊咬牙切齒地生氣,一邊展開身形,順著宮女所說的方向找過去。
無華一見他這炸毛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紫凝出事了,也不敢多問,往另一個方向找過去。
而在此時,三皇子君夜燎,四皇子君夜瀾正往這邊過來,他們是剛剛給父皇請過安,彼此閑來無事,听身邊的人說起御花園菊花開得正繁盛,所以前來一觀。
結果兩下里一踫上,君夜燎挑眉道,「大皇兄這火燒眉毛的,是要去哪里?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賞菊如何?」
君夜離眼楮都有些發紅,冷聲道,「你們可見過紫凝?」
「你的王妃嗎,不曾,」君夜燎聳聳肩膀,「怎麼,大皇兄沒看好她,讓她給跑了?」
「三皇兄,」君夜瀾趕緊向他使眼色,意即讓他別惹惱君夜離,回頭道,「大皇兄,我們不曾見到安寧公主,想是這皇宮太大,她一時玩得起興,忘了時辰吧,不會有事。」
眼前閃過紫凝絕美而冰冷的臉,他的眼神也變得柔和而羞澀,仿佛情竇初開的少年郎一般。
君夜離正心急于紫凝的安危,一時沒留意,冷哼一聲,甩手就走。
「那邊亭子里有人,」君夜燎眼楮一亮,「還不止一個,好像很熱鬧哦?」看他那樣子,巴不得天天有好戲看一樣。
君夜離心一沉,飛身過去。
兄弟兩個互視一眼,似乎有了某種預感,也跟了過去。
結果亭子中的景象令他們同時一愣,不知該做何反應︰
兩名侍衛月兌光了上身,褲子也是松松垮垮,要掉不掉,露出小半個,臉上還帶著讓人惡心的婬、、邪笑容,口水順著嘴角流下,像白痴一樣。
在他們身前,司徒靜言更是衣衫不整,原本高貴華麗的衣裙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上身的白色抹胸往一邊擰著,很是驚艷。
更讓人看不下去的是她此刻的舉動,以郡主之尊,竟然跪在地上,一邊斜眼看上去,媚眼如絲,頻送秋波,極盡挑逗之能事。
兩名侍衛也是正常的男人,在如此刺激之下,已快要把持不住,相信如果君夜離他們不曾到來,這幾個人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事來!
「胡鬧!」君夜離乍見此情景,也愣在當地,鐵青著臉第一個怒喝出聲,「司徒靜言,你當皇宮是什麼地方,竟然如此不知廉恥,該當何罪?!」
君夜瀾不可抑制地紅了臉,轉過身不願意再看,君夜燎譏諷地笑著,也不加阻止,似乎覺得很好玩。
仿佛被君夜離這一聲大喝驚醒,司徒靜言打個哆嗦,眼神猛地清明,愣在當地。
「夜離?」不太確定的、低低的聲音響起,「是你嗎?」
紫凝?!
君夜離又驚又喜,猛地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紫凝?」
「我在這里,」紫凝分開花叢,走了出來,一只手揉著額角,似乎還有些迷糊,左右看了看,不知身處何地的樣子,「你怎麼在這里……」
「紫凝!」君夜離一陣風似地過去,一把將她攬在懷里,上上下下模起來,「你沒事嗎?有沒有受傷,哪里不舒服了?」
「夜離,你做什麼?」紫凝眼神一怒,將他的手按住,「有人在……」然在眾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她眼中卻閃電般掠過一抹絕然的冷笑︰想算計我?司徒靜言,你還太女敕了!
「你沒事才最重要!」君夜離才不在乎,直到確定她真的毫發無傷,一顆懸著的心才狠狠放回肚子里,「紫凝,你方才去哪了,看這一身都是土……」邊說邊替她拍打身上的塵土,完全不覺得自己如此做,有多掉身價。
「不知道,迷迷糊糊就睡著了,方才听到你的聲音,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花叢里。」紫凝微微皺眉,迷茫的樣子讓君夜離忍不住想要吻上去,她眼神一轉,看到幾個人,立刻正色道,「見過三殿下,四殿下。」
君夜燎似笑非笑地頷首,君夜瀾則紅著臉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兄弟兩個神情各異,其心性如何,紫凝自是越發看得分明了。
「啊!」司徒靜言現在才醒過神一樣,猛地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頓時花容失色,又怒又羞又恨,嘶聲大叫,「怎麼會這樣?!發生什麼事了,啊?!」
兩名侍衛打個激靈,猛地醒過神,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司徒靜言,瞬間臉無人色,腿一軟,跪了下去,「郡主饒命!」
「我殺了你們!」司徒靜言血紅了眼楮,跳起身來,一掌拍向其中一名侍衛的天靈。
因東六國之間五年一次轉換統治權,誰能替本國打敗所有對手,贏得這一權利,就是本國的大功臣,可享有一切最好的待遇,所以西池國無論男女,都崇尚武學,司徒靜言也不例外。
這些年為得君夜離另眼相看,她也是拼命練習武藝,雖不敢說天下無敵,卻也是個中好手,現下這兩名侍衛又不敢反抗,她這一掌下去,還要立刻要了他們的命!
誰料就在此時,君夜離閃身上前,一手一個抓住兩名侍衛的衣領,將他二人甩到一旁,厲聲道,「司徒靜言,你鬧夠了沒有?!這里是皇宮,豈容你放肆!」
君夜辰雖是太子,但君夜離卻是皇長子,且威名赫赫,他一發怒,眾人無不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紫凝面色如常,心下卻是贊嘆一聲︰果然不愧是君夜離,此時的他鋒芒盡現,才是他的本來面目吧?
「我……我……」司徒靜言又羞又怒,哪里還說得出話來,胡亂掩一掩衣襟,飛也似地跑遠。
兩名侍衛在鬼門關上走一遭,早嚇得癱了,其中一個還尿濕了褲子,可悲又可笑。
君夜燎忽地笑道,「大皇兄好威風,我都給嚇著了,還好出事的不是大皇嫂,否則這皇宮還不得給大皇兄掀了?」
君夜離冷冷道,「你們知道就好,所以別動紫凝一根頭發,否則後果自負——紫凝,我們回去吧。」
紫凝暗暗好笑,君夜燎明顯給嗆了一下,差點笑不出來了,君夜瀾則仍舊羞澀紅臉,不以為意。「三殿下,四殿下,紫凝告退。」
君夜離攬著她的肩膀,一邊輕聲問著話,一邊遠去。
君夜燎忽地哈哈大笑,「大皇兄真是好大的口氣啊,對大皇嫂可是看護得緊,四弟,挨了大皇兄的訓,你好像一點都不生氣?」
君夜瀾皺眉道,「都是自己兄弟,父皇最不喜咱們兄弟之間猜忌爭斗,大皇兄是皇長子,所謂‘長兄如父’,總要多敬重他一些的。」
君夜燎不無不可地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啊,反正大皇兄一向不喜歡我,總說我性子散漫,不求上進,被他罵也不是一兩回了,隨便吧。」
「哦。」君夜瀾似乎沒听到他的話,隨口應了一聲,伸長了脖子看過去,一副痴情樣。
「別看了,」君夜燎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人再美,也是大皇兄的人,難道你還想橫刀奪愛不成?」
「我、我哪有!」君夜瀾紅著臉辯解,「三皇兄,你不要、不要冤枉人……」
「走了,沒意思。」君夜燎聳聳肩膀,回頭就走。
弟兄兩個一邊說著話,一邊離開。
——
馬車上,君夜離盯著紫凝的臉看,那目光絕對稱得上是「穿雲裂帛」,即使隔著車簾,無華也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看什麼,」紫凝揚了揚眉,「覺得我算計司徒靜言太狠?」
早知道司徒靜言沒懷好心,所以紫凝才裝做著了道兒,由著她將自己帶出來,就看她要做什麼。
結果司徒靜言果然早有準備,居然想讓那兩名侍衛毀她清白,她自然是施以「攝魂」之術,再以涂了媚藥的銀針刺入他們幾個的穴道,誰能防得了。
「是司徒靜言要害你,你反讓她自食惡果,對不對?」君夜離越發惱怒,「紫凝,你就不會直接出手嗎,為何要置自己于險地,你可知道方才我找不見你,有多著急?」
紫凝微怔,原來他生氣是這個?「我能應付——」
「可我不放心!」君夜離氣她居然還不認錯,一把逮住她的手,氣勢雖猛,卻是溫柔地握住,「紫凝,你這樣會顯得我很無能,無論有誰要欺你辱你,你只管出手,天大的事有我扛著,你沒必要忍氣吞聲——」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紫凝忽然湊近,吻住了他。
他根本就不能相信,一直拒絕他太過親近的紫凝會主動吻他,登時如遭雷擊,瞪大眼楮坐著,呆了。
「我並非忍氣吞聲,」紫凝輕輕一笑,如百花齊放,雲破月現,說不出的清麗動人,「你方才也說了,我是將計就計而已,一來讓司徒靜受此屈辱,二來她逮不到我的錯處,只能打落門牙和血吞,豈不妙極?」
「說的也是……」君夜離終于回過神,對于紫凝的親近,止不住地狂喜,「不過,你沒必要如此思慮,就憑司徒靜言想要害你,我也絕不會輕饒了她!」
居然想用如此齷齪的法子對付紫凝,益陽王,看來上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
「我相信你對付得了益陽王,真要動起手來,憑你我的本事,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至少也能拼個玉石俱焚,」紫凝淡然一笑,輕輕偎依在他肩頭,仿佛自問般道,「但那就是我們想要的結果嗎?在明處跟他們斗個你死我活,卻讓旁人坐收漁人之利,夜離,你是想要這樣嗎?」
君夜離心中一凜,冷汗已滲出︰關心則亂,之前的他從不會如此莽撞的,可一旦與紫凝有關,他就會失去冷靜的判斷力,看來這次真的陷進去了。
「你在心里罵我紅顏禍水,對不對?」紫凝忽地抬起臉來看他,眼楮清澈的像兩汪碧潭,深不見底。
君夜離失笑,輕刮一下她的鼻尖,「什麼都瞞不過你,紫凝,這輩子遇上你,我算是栽了,萬事還要你替我算計著,你要離開我,我一定會發瘋!」
「所以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盡量掩藏鋒芒,」紫凝正色看著他,不跟他開玩笑,「確切地說是我,不是我們,你的本事人人知道,但我不一樣,如果他們以為,我是你的軟脅,那麼……」
「我明白了!」君夜離眼楮一亮,「所以你今天如此做,目的就在此?」
「對,」紫凝傲然一笑,「何況沒有逮到司徒靜言手腕,就算指證她,她也不會認。再者我若要直接讓司徒靜言吃苦頭,她只會比現在這樣的結果更慘!」
「哈哈!」君夜離朗聲大笑,狠狠在她唇角親了一口,「紫凝,能得到你,我君夜離何其有幸,幾世修來!」
紫凝給他親的氣不得笑不得,轉臉向車外看去。
好戲,開場了。
回到怡然居,君夜離已經做了決定,「紫凝,你一個人住這里我不放心,今天就回魅王府去。」
紫凝略一怔,「于禮不合吧?」
「我何時在意過禮數,」君夜離自負且自傲,「你更不是拘泥于此之人,再說,我們就快要成親了,當然要天天在一起,培養一下感情嘛,不然到時候洞房時多尷尬。」
這一陣子跟君夜離在一起,紫凝已經漸漸習慣了他突然的沒正經,這種程度的調侃她已經不以為意,淡然道,「你想的倒遠。」
「人生大事,自然要想,」君夜離得意一笑,「一會讓夕月和無華收拾一下,跟我回去。」
紫凝也就點了點頭,其實無所謂,反正她住這兒,君夜離也是一天過來一趟,跟在一起有何區別。
夕月走了進來,「小姐,王爺,程逸軒求見。」
「終于來了嗎?」紫凝毫不意外,揚眉道,「讓他進來。」
「是。」
不大會兒,程逸軒白著臉進來,看上去很不安,「臣參見王爺、王妃。」
「不必多禮,」君夜離對他沒什麼特別的好惡,淡然道,「你可是有話要對紫凝說?」
「王爺英明,」程逸軒尷尬地苦笑,「那日王妃說能治好宜和公主,臣想……」
「跟宜和公主重修舊好,要我做說客嗎?」紫凝打斷他,早已料到。
「不,」程逸軒出人意料地搖頭,無地自容,「臣對不起宜和公主,在她最艱難之時,不能陪在她身邊,慢說是宜和公主,臣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臣是想問王妃若真能治好宜和公主,臣能幫得上忙的,將不惜一切代價,但願宜和公主好起來之後,能夠找到與她相知相守之人,臣的罪過也能輕些,良心上也會好過一點。」
紫凝與君夜離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這個程逸軒,到底還是值得宜和公主對他念念不忘的。
「程公子,你可知道,方才你若承認我所言,你便再無機會與宜和公主在一起,」紫凝了然一笑,「你且放心,宜和公主對你痴情依舊,待我治好她的病,你們還是可以在一起。」
「當、當真嗎?!」程逸軒從未做過如此奢望,不由他不驚喜莫名,「那、那臣能……」
「現在什麼都不用,」紫凝一揮手,「待宜和公主痊愈,你只須將她帶到你高堂面前,言明一切即可。」
程逸軒感激莫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多謝王爺王妃成全,臣來世必當結草餃環,報此恩德!」
「來世就不必了,」君夜離眼神突然銳利,「待你與以桐成親之時,本王定會去討杯喜酒來吃。」
程逸軒是聰明人,如何听不出他話中之意,立刻道,「臣與家父必定恭候王爺、王妃大駕光臨!」
「起來吧。」
「是,王爺。」
紫凝道,「為免節外生枝,此事你先莫要對外說起,待宜和公主痊愈再說。」
「謝王妃提點,」程逸軒喜不自禁,「臣告退。」
待他出去,君夜離略有些不悅,「我原是想以桐好起來,就把這門親事退了,也免得日後受委屈,不過看起來,以桐對程逸軒並未忘情,倒是你的法子更好些。」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紫凝深有感觸般呼出一口氣,「何況此事原本是由誤會引起,還不至于到那般絕情之地。」
君夜離眉一挑,「你說的對。」
「不過,給宜和公主治病之事,還得再往後延一延,」紫凝冷笑一聲,「司徒靜言這一狀,必定已經告到皇上面前去了。」
「很好。」君夜離邪魅一笑,「等下入宮,有好戲瞧了。」
——
不出紫凝所料,司徒靜言受了這待屈辱,而且看到那般婬、蕩樣子的,還是兩位皇子,這讓她情何以堪!暴怒之下,她跑到梅霜皇後面前又哭又鬧,非要問紫凝的罪不可。
梅霜皇後得知此事,亦是吃了一驚,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如今朝中三分天下,她的父親、丞相梅盛堯自然是一力支持她所生的太子君夜辰,鎮國將軍閻正初則是君夜離的外公,當然是支持他的,慶國公沐玉麟則與君夜燎來往其密,在如此情勢下,誰能得到手握重兵的益陽王的支持,無疑就有了更大的籌碼在手,在這個時候得罪他,是非常不明智之事。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還是要將紫凝宣進宮來,問個清楚明白再說。
司徒靜言臉色煞白,狠咬著嘴唇,低頭不語。事情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啊,為什麼……
「魅王到,魅王妃到!」
司徒靜言霍然抬頭,眼神怨毒。
「靜言,稍安勿躁,」梅霜皇後警告似地看她一眼,「一切自有本宮定奪,你急什麼。」
司徒靜言急促地喘息一聲,勉強壓抑著自己。
君夜離與紫凝比肩而入,跪倒行禮,「兒臣見過母後。」
梅霜皇後心中氣紫凝壞了她的事,自然不悅,沉聲道,「安寧公主,靜言指你加害于她,你有何話說?」
「紫凝沒有做過,」紫凝安靜地跪著,不卑不亢,「昨日皇後娘娘雖先行離去,但有淑妃娘娘等人替紫凝做證,紫凝是無辜的。」
「你無辜?!」司徒靜言忍不住嘶聲叫,「分明就是你害我!你趁我不備,對我施邪術,你、你這個妖女!」
「邪術?」紫凝抬眸看過去,眼神酷寒,「郡主何以證明,我會邪術?」
「我——」司徒靜言給噎了個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道,「總之就是你害我!我是看你不舒服,好心要送你回府,誰想到你……」
「那座亭子很是偏僻,也絕不是出宮之路,郡主是要帶我去哪里?」紫凝不急不徐地反問,「而且那附近居然不見一名宮女侍衛,豈不奇怪?難道是郡主要與人行好事,怕被打擾,所以故意將人支開的嗎?」
「你——」司徒靜言腦子里轟然做響,快要暈過去!如果不是她事先有吩咐,所有人怎麼可能全都避開那座亭子,只是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不是太子他們去的及時,只怕……
梅霜皇後心中一動,看向司徒靜言,「靜言,昨日之事,到底怎麼回事?」她方才也差人問過林淑妃她們幾個,得到的答復都是司徒靜言將喝醉了的紫凝扶出去,後來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司徒靜言氣急敗壞道,「皇後娘娘,你不要听信北堂紫凝亂說,分明就是她給我下了藥,是不是她,搜身便知。」
「誰敢動紫凝!」君夜離眼神一厲,「別說紫凝沒有做過,如果是你,你會把害人的藥帶在身上?」
「有或沒有,一搜便知,」司徒靜言竟不懼君夜離之威,強硬地道,「還是王爺心虛,不敢讓人搜王妃的身?」
梅霜皇後眉頭微皺,一時竟也不知如何收場。出于想得到益陽王相助的目的,她其實一直對司徒靜言偏看一眼,想讓君夜辰納她為太子妃,怎奈她對君夜離傾心,事情就耽擱了下來。
可誰想到司徒靜言做出這等丑事,還好只有兩位皇子看到,被及時壓下,未徹底毀了她的聲譽,但太子已經看到她那般樣子,怎可能娶她為妃!
紫凝唇角一挑,「要搜我身可以,不過先說明白,若我身上沒有害郡主的藥,又當如何?」
司徒靜言輕蔑地看她一眼,「那就是你還另有幫手,此事還需再詳查。」
君夜離怒極反笑,「司徒靜言,你敢再說一遍!」
居然當著他的面就如此污辱紫凝,他若再忍,就枉稱戰神,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不如自裁算了!
魅王一怒,就連梅霜皇後都微微色變,司徒靜言再有仗勢,也不禁臉色一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離兒,」梅霜皇後略顯不悅,「益陽王曾為西池國的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你居然對他的女兒如此威脅恐嚇,豈不讓人寒心!」
君夜離咬牙道,「那母後就任由司徒靜言冤枉羞辱紫凝嗎?何況究竟是誰要害誰,還未可知!今日之宴是母後所設,要查就將所有人都叫齊,問個清楚明白,再定罪不遲。」
梅霜皇後臉色一變,「離兒,你這是何意,難道本宮還會害安寧公主不成?」
她那時真不該中途離席,不然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真是後悔不迭!
「兒臣不敢,」君夜離對她並無不敬之意,「兒臣的意思是說紫凝從頭到尾都是個受害者,當時司徒靜言跟人行好事時,紫凝還在花叢中昏迷,分明就是有人連她也一起害了,她豈會是凶手!」
「可是——可是……」司徒靜言又羞又氣,卻是反駁不得,誰叫如今落到這般境地的人是她,根本就說不明白!
「母後,想要知道到底是誰害誰,只須將那兩名侍衛叫來,一問便知。」君夜離有意無意看了司徒靜言一眼,詭異一笑,當時若任由她將那兩名侍衛擊斃,此時就沒有好戲看了。
果然,司徒靜言臉色大變,驚怒道,「他們就是兩個狗奴才,能知道什麼?!」
「至少他們知道,是誰給了他們膽,敢跟郡主你春風一度。」
「你——」
「不必了!」帶著惱怒的聲音響起,益陽王司徒震大步而入,袍袖一揮,行了一禮,「臣能見皇後娘娘,參見大殿下!」
「不必多禮,」梅霜皇後沒料到他會親自前來,不解地道,「王爺的意思是——」
「臣惶恐,」司徒震抱拳,一臉怒容,「是臣治下無方,那兩名侍衛已被臣以府規處置,此事乃臣的家事,不敢勞皇後娘娘費心。」
司徒靜言急了,「父親——」
「你住口!」司徒震對這個女兒還真是不客氣,厲聲責罵,「做出那等事來,還有臉在皇後娘娘面前張揚,你不知廉恥,我丟不起這個臉,跟我回去,閉門思過!」
「父親——」
「走!」司徒震不由分說一把抓住女兒的胳膊,說聲「臣告退」,就拖拽著人出去,像拖著一只破布袋。
事情出現如此戲劇性的變化,梅霜皇後頗為頭疼地揉了下額角,疲憊地道,「益陽王的意思,是想息事寧人,離兒,你可明白?」
「兒臣明白,」君夜離暗自冷笑,「只要他們不傷害紫凝,兒臣也不會無端惹事,兒臣告退。」
「去吧,」梅霜皇後抬頭,目光冷凝,「離兒,好自為之。」
「謝母後。」
從福寧宮出來,紫凝第一句話就道,「益陽王不好對付,夜離,你要萬分小心這個人。」
「我知道,」君夜離點頭,「朝中三分天下,唯他從不表態,卻又誰都不得罪,他的地位可謂舉足輕重,而且他性情陰狠,心思難以捉模,很是詭秘。」
「可惜他佔盡了所有的聰明才智,女兒就只能是個白痴,」紫凝這話是在說事實,听著卻也著實扎耳,「司徒靜言如果不是益陽王的女兒,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從今日之事來看,益陽王如此息事寧人,絕對是最聰明的選擇,否則只會讓事態擴大,讓更多人知道司徒靜言的丑事,非但于事無補,反而白白讓其他人得益。
如果看來,今日司徒靜言向梅霜皇後告狀,也是她自己一人所為,益陽王是斷斷不知情的。
「靜觀其變吧,」君夜離親親熱熱攬上她的肩,「紫凝,你來到西池國也有些日子了,不如我們盡快成親如何?」
紫凝的心莫名一跳,「這件事嗎,不急。」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想過成親的事。
「怎麼能不急?」君夜離可急了,抓住她的肩膀,「為什麼不跟我成親?你不相信我對你的心意嗎,還是你看上別人了?是誰,本王廢了他!」
紫凝好氣又好笑,「誰你妹呀,哪有別人!」她不過是還沒有做好準備做君夜離的新娘,怎麼可能對別的男人有情意,君夜離是不是太患得患失了些?
「……」君夜離一頭問號,「誰你妹」是什麼妹?「總之我們快點成親吧,紫凝,我等不及了……唔……」
紫凝面色如常地把腳從他的腳上收回來,昂然向前走,「我說不急就不急,現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宜和公主的病,其他的以後再說。」
于是,一路上宮女侍衛看到了令他們無比「驚悚」的一幕︰
美如天仙的魅王妃沒事人一樣走在前面,他們心目中的戰神、魅王則一臉哀怨地走在後面,像個被拋棄的怨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