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第44章︰傷逝（三）
第44章︰傷逝（三）
吳法在欄墩上伏了一會，覺得寒意逼人，他抬頭望了一眼公園，緩步踏入車廂。
在駕駛員的座位上，他伸手左擰右按了一陣︰暖氣啟動，音樂響起。須臾，車廂變得暖洋洋，樂融融起來。
播放的仍是林欣如演唱的《新鴛鴦蝴蝶夢》，直應驗了吳法先生先前的話語︰「你的歌，我幾乎夜夜听。」
當歌聲唱到「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听見舊人哭」，他的心再次沉陷︰不禁把林欣如這位「新人」和王小妹那位「舊人」聯系起來……
在林欣如身上，能看到王小妹的影子，不論外形容貌，還是行為舉止，兩人都驚人的相似︰隆胸、蜂腰、長腿、丹鳳眼，簡直是令人拍案叫絕的「克隆」呀；自己拍下她演唱的《新鴛鴦蝴蝶夢》的表演，就因為台上的林欣如，舉手投足實在太像「小妹」了。
林欣如捧杯子時的樣子是，拇指、食指、中指，三叉「扣」住杯壁，其余兩指則似彎非彎，如花旦耍戲時的微動。這一動作給了我「似曾相識」的感覺，是因為當年的「小妹」與我「踫杯」喝可樂時，就是這樣的逗呢。
在萊茵閣喝完飲料後，把杯子懸空倒立，讓殘酒點點滴盡，以示「一干而完」，原是想逗欣如玩的，不想「即學即會」，竟然微笑著模仿起來——那份少女調皮迷人的樣子，讓人一下子又想起二十年前的王小妹來。
……
唉，第一次看到林欣如在夢之翅落寞飲酒時，就頗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觸啊。——當年與王小妹分手時，她就是這樣的眉頭緊皺，臉容淒戚的喝酒呢。
那是個風高月黑的夜晚，小妹與我蹲坐在西湖大道街頭的地攤檔前宵夜︰點了一碟田螺、一盤炒河粉，另加半打啤酒。
兩人默默地坐著，從天黑一直坐到深夜；從相對無語一直坐到淚流滿臉；從分開獨坐到相擁而泣……那情景，在寒風的吹刮下，在啤酒微苦味的燻醉下，真叫撕心裂肺，悲痛欲絕。
當時的許多情景，隨著時間的洗刷，慢慢地煙消雲散，了無痕跡。但小妹獨斟獨飲的樣子卻令我終生難忘︰默默地倒酒，默默地舉杯痛飲，一邊飲酒，一邊無聲地流眼；也不看我，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也不看周邊，好像整個世界都已不存在。
這樣悲苦的「獨斟獨飲」，在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時刻，不斷回映，讓我在轉輾反側的黑夜欲哭無淚，卻道「天涼好個秋」啊。
不想，這樣「借酒消愁」的情景，在「夢之翅」的深夜大廳里，林欣如竟在現實中，在我的面前重演了一遍。當時的我，不知怎的，就給她送了好酒，然後等她醉了，再送她「回家」。
有這樣的一種感覺，林欣如就是王小妹的化身！在冥冥中，等待了二十年，等我有錢了，再重新借個軀殼來找我「拍拖」？
總之，對現在的林欣如，我內心的確懷有一種十分復雜的情感。她像情人，美麗可愛，但不敢佔有；似女兒，調皮可人，但不忍寵愛。她像王小妹，但永遠不是王小妹；她給我初戀的感覺，但初戀卻永遠不會再來。
在這個有錢無愛的人生旅途上，就讓她輕輕的走進我的生命來吧——給我愛的感受和錯覺；何時疲憊厭倦了，也讓她悄悄的走出我的生命吧︰愛來了，總是要走的。
語文課本上，不是有徐志摩的一首詩歌《再別康橋》麼——「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就這樣走下去吧，林欣如也好，王小妹也好︰愛來了，就會走掉，唯有淡淡的傷感，永遠也消逝不了。
……
「愛情兩個字，好辛苦」。歌聲唱完，吳法也想完。
他點燃一支煙，發動車子，向家緩緩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