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第六十二章 兄弟情深
周六晚上,我哥給家里打來電話,九二年的一月份,他將攜女朋友回家休探親假,春節後再回北京上班。听到這個消息,全家人都沉浸在歡樂之中。
我和我哥從小在一個屋里住,他的性格相對內向沉穩,我是個好動分子,在家里總是沒事挑逗他找樂。他充分繼承了我爸火爆的脾氣,動不動就給我來一頓功夫大餐。小孩子打架,向來沒輕沒重,有時他下手太狠,時常讓我對他恨之入骨。我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家里沒人陪我玩,死皮賴臉地不停地糾纏他。
我上小學三年級時,他已經上初中了,高高大大的,已經初具大人模樣了。那年暑假的一天下午,我看見他在衣櫃里找泳褲,就知道他要去游泳了,央求他帶著我一起去,他堅決不同意,到後來,干脆說他不是去游泳,只是胡亂一翻而已,把我騙上床睡覺之後,他就出發了。
我其實是假睡,也來不及找我的小泳褲,偷偷地跟在他後面,東躲**的,他始終沒有發現我。他帶著幾個部隊大院的同學,直奔營區旁邊的梅河而去。我們家附近的那段梅河,離入海口還有四五公里,地處梅河下游,河面寬闊,大約六七百米吧,不時有些運輸貨物的船只順流而下,他們幾個有說有笑地換上褲頭, 里啪啦地就向河對岸游去。
我一看就急了,月兌光衣服,在不遠處也跟著下水了,听著他們不時的說笑聲漸漸遠去,我獨自一個人在河面上悠閑地慢渡。那時候,我雖然還沒接受我爸的殘酷集訓,可我五歲多就學會了游泳,學會蛙泳的同時,也學會了仰泳和踩水。我爸有一手絕活,那就是「水上漂」,仰面躺在水面上,可以長時間地一動不動,有一次,還在水面上睡了一覺兒,讓我好生羨慕。可我總是學不會,最後總結出經驗,我沒長他那麼大的肚子,是浮力不夠所致。不過,我每次也能仰面休息一分多鐘,之後身體就開始往下沉,劃拉幾下,就可以接著仰一會兒。我先用蛙泳姿勢游了一會兒,如果覺得累了,就改為仰泳再休息會兒。這麼長的距離,又是野外洇渡,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畢竟年幼,這讓我感到既興奮又緊張。不到一個小時,我也慢慢游到對岸了,听見有一群大孩子在岸邊嬉戲的聲音,估計是我哥他們在那邊,我又朝他們那邊的方向游去。
離他們大約二十多米的時候,我看見岸邊有個大混凝土排水管子,一大股粉紅色的液體噴涌而出,我已經能听見我哥他們說話的聲音了。此刻河水的溫度明顯上升,再看那粉紅色的洪流不停地冒著熱氣,大排水管的後面就是當地的一家化工廠,我害怕了,這都是些工業污水啊!我轉頭就向回游去,回到岸邊的淺灘處,又獨自玩兒了一會兒,就溜回家里去了。
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哥才回到家,估計是游完泳,又到別的地方玩兒去了。吃著飯,我哥興致很高,跟爸媽說起他下午和同學橫渡梅河的事兒。
听著他講述河對面的風景,令我心有不甘,就很自豪地說道︰「我也游過去了,沒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些破蘆葦嗎?」
我此言一出,他們三個全都放下碗筷,瞪著眼楮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哥很生氣,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胡說,我走的時候你都睡著了!」我小時候經常給他搞惡作劇,真真假假的,他都習慣了,這一次,他也覺得我是在吹牛。
「我那是裝睡,我一直就在你們的後面!你們在那邊說話我都听見了,你還在那邊喊,這邊的水真暖和不是?我告訴你吧,在你們的右邊,有一個大排水口,全都是粉紅色的污水,冒著熱氣,可嚇人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我爸拎著我哥的衣領子,摁在茶幾上揮拳就打了起來。
「叫你在家照顧弟弟,你自己就跑出去了,他這麼小,淹死了怎麼辦?」我爸喘著粗氣,拳頭奔著我哥的就砸下去了。
「我冤枉,是他騙我裝睡,你打我干什麼?」我哥趴在茶幾上,蹬著腿兒不服氣地喊著。
「他從小心眼兒就比你多,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污水都是有毒物質,河上那麼多運輸船,卷進去不就完蛋了!我叫你嘴硬!」我爸的怒火更加強烈,下手更重了。
我一開始還有些幸災樂禍,今天老爸替我出氣,誰叫你老是打我的,活該!可是,我哥就是不求饒,我爸的火氣越來越大,畢竟是弟兄倆,看著我爸真下重手了,我又心疼起來,然而,看著我爸正在發作,這個禍又是因我而起,嚇得呆坐在那里。
「那你得連他一塊兒打,憑什麼光打我?」我哥找到根源,忍住疼痛,但還是沒忘記提醒我爸,把我也捎上!
剛開始有的一點惻隱之心,馬上就消失了,看著他呲牙咧嘴的慘樣兒,我又覺得他就是該打!出了事,還想拉個墊背的,算什麼英雄好漢?
「你還敢狡辯!我今天就揍你一個!」我爸抽出軍帶,掄了下去。
「你不講道理!打死我也不服!」我哥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強忍著疼痛,扭著,就是不求饒。
最後的結局就是前面所述的,他被打得喊不出聲來,趴在茶幾上不停地抽搐。
我已經徹底被嚇懵了,兩條腿站都站不起來,就連過去幫我哥求情的勁兒都沒有了。我媽跑過去把我爸拉開,又把我哥攙到我們的房間。我驚醒過來,害怕我爸再繼續收拾我,也躥到我們的房間,幫著我媽照料我哥。
我媽在時,我哥不停地向她申訴冤情,我媽一走,我哥趴在床上就開始嚎啕大哭了,不停地哀嚎,甚是可憐。我很想表示一下歉意,好心地用手在他的上按摩起來。
哪知正按在他的傷口上,他疼得更厲害,喊得更凶了,他罵了我一句,一下了翻過身來,把我的頭按在床上,沒頭沒腦地打了起來,幸虧他已經筋疲力盡,否則我就變成胖頭女圭女圭了。
「我看你以後還當不當跟屁蟲了?我警告你,以後要是再跟著我,打不死你才怪!」我哥兩眼冒著血絲,歇斯底里地嚎叫著。
我「媽呀」地一聲慘叫起來。大聲喊道︰「爸爸,哥哥他又打我了,救命啊……」
我爸聞訊趕了過來,沖著我哥又是一頓臭揍,不過力度明顯減輕,嘴里罵道︰「你這個混蛋,哥哥期負弟弟,算什麼本事!」
我哥的反應速度也很快︰「大人期負小孩,你也一樣!」這話還算比較管用,我爸停下手,把我拉了出去。可能打人也是體力活兒,我爸也累了,他沒再打我,那一晚,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忐忑不安地睡了一夜。
自從我哥考上大學住校以後,每逢寒暑假回到家里,我們哥倆就再也沒打過架,反倒倍感親切。每次看到他,我總是問這問那的,每次他回北京之前,我都是依依不舍。他對我也是相當關心,經常跟我講他們學校里的事情,鼓勵我一定要努力學習,爭取考上大學。每次他回來,都給我捎些北京的土特產小食品,听到他要把未來的嫂子帶回家,讓我興奮了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