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為什麼有一個洞?那麼方才一定不是自己的幻覺,清顏為何鬼鬼祟祟的在半夜與人相會?
陰森的冷風從洞口竄進來,讓三姨娘心中一片寒意,難道清顏有了心上人?
不,就算有心上人,三更半夜出現在這里也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人!三姨娘只覺得雙手有些顫抖,她擔憂的看向慕容清顏離開的方向。
這個女兒一向有什麼事情都不會和自己說的,該不該開口問她?
慕容清顏腳下的步伐漸漸加快,路過慕容碩的屋子,看著那微微敞開的窗戶,天氣這般嚴寒,姨娘居然忘記了把窗戶關嚴實。
正要伸手出去,透過縫隙就看見了躺在床榻上瑟縮成一團的小小人兒,他的身上卷著厚厚的被子,慕容清顏就那麼看著,只是眼中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無聲的往後退了幾步,她不再往里面張望,便轉身離開了走廊。
窗戶,依舊微微敞開著。
……
安靜清幽的院子里,樹下擺著一張小榻,上面的男子一身白色的長衫,雙手枕在勃頸處閉著眼楮,仿佛在享受著這寧靜的冬日陽光。
「未璃。」胥林手中拿著那本發黃的醫術慢慢的靠近,「待會兒我要出宮。」
君未璃沒回答他,胥林倚在樹下看著榻上的男子,「從緋紅樓回來以後,你似乎安靜不少?」
許久之後,榻上的男子終于緩緩的睜開了眼楮,一片枯葉落在了他的身上,君未璃捏起那葉根,「那姑娘的病,治得好嗎?」
他的語氣淡淡的,胥林看了看手中的醫術,「這《華氏針灸》我研究了整夜,只是不知道那姑娘的病源何在,上面的針灸之法倒是可以試試。」
听完他的話,君未璃的眼神越發的深沉,「你知道,她是誰嗎?」
胥林只覺得今日的君未璃有些奇怪,「誰?」
榻上的男子將手中的枯葉握緊,隨後攤開手掌,枯葉已然變成了一小堆淡黃色的粉末,隨風散去。
「她是雲國的八公主。」
雲國?!
胥林的眼中立刻浮現出一片震驚,雲國的公主居然淪落到麟國的青樓?!他立刻沉下了眼色,「是你安排的?」
雲國的皇族在三年前除了五位王爺,應該都被當場處死了吧?居然還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不是我,是另一個人。」
君未璃的臉上看不出息怒,他轉過目光看向胥林那張清秀的面容,「還有緋紅樓里的沉蓮,是雲國的大公主。」
「……」胥林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南宮傲月,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君未璃終于淡淡的笑了笑,胥林仔細的看著他的表情,「這就是你常去緋紅樓的原因?」
他抬起眼來,眼中竟不似平日里的流光溢彩,竟是透著一層灰色。
「若你說不讓我救,我就不救了吧。」
胥林坐到了他的身旁,垂下眼來看著地面,兩人之間透著一種默契的氛圍。
君未微微抬起頭來,閉上了眼。「胥林,這三年,雲國八公主挨了幾次打,我都知道。」
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哀傷,卻透著一種無奈的恨意。
「明明清楚,當年的事情與她們並沒有干系,可是我卻無法說服自己不去恨她們。你說不知何時我也懂得笑了,其實就在雲國被滅之後。」他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轉而看向一旁靜靜聆听的男子。
「因果循環,我終于等到了這一日,這三年來每當心情不好,我便會去緋紅樓听雲國的大公主彈琴,一國公主淪落至此,說起來實在是人間一大慘事,你不知道,當初我是如何的雀躍。」
他平靜的說著,可是胥林卻听不出來一絲的喜悅。
「起初她們二人並不配合,看著邪風用各種手段威逼她們,好幾次我都在場,卻是不想出手救她們。」
「夠了,未璃……」
「其實,她們也是無辜的,一國的滅亡總會有犧牲者,可是每每看見她們,我就想起了我的那些妹妹們。」
「未璃!」胥林站了起來,雙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的肩膀,「不要再說了!」
看著胥林那張擔憂的神情,君未璃笑了,眼中流淌著銀河般的異彩,「胥林,我只是嘮叨一下,三年過去了,其實我也放下了。」
他撥開胥林的手站了起來,「救她吧,給她們一條生路。」
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冷淡的小臉,從來不曾想過,自己還會再次擁有想要珍惜的東西,三年的時間,足夠另一個人磨去原本的稜角,現在的他甚至不想再去踫那些自己一手準備的事情。
因為,原本的目的漸漸的淡去,比起雲國的兩位公主,他也並不是一無所有。
其實他知道,他們是一樣的。
「我知道了,我會盡力。」
這時,拐角處出現了一道縴細的人影,君延婷的臉上泛著明媚的笑容,「皇兄!」
君未璃的臉色立刻變得柔和起來,仿佛方才的深沉只是胥林的錯覺。
「今日天辰沒來,婷兒又要失望了。」
果真,君延婷臉上一紅,有些粗魯的一錘君未璃的胸膛,「皇兄說什麼呢!皇妹可是特地來幫助皇兄的終身大事!」
終身大事?
「哈哈,這就不知道了吧?听說好幾位小姐去找了太後呢,看來皇兄的婚事不遠了。」
君延婷注意著君未璃的臉色,不想卻是沒有在他臉上看見自己想要看見的表情。「皇兄,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俊美絕倫的男子微微挑眉,「為什麼不能笑?」這個鬼靈精,不論什麼時候精力都是這麼充沛。
「皇兄,你有多久沒去找慕容小姐了?」
君延婷皺了下眉頭,該不會皇兄還沒有行動吧?
看著她一副嚴肅的表情,君未璃笑著看了胥林一眼,對方輕點了下頭便帶著醫術離開了他的視線。
「皇兄!我才不要叫別人皇嫂呢!婷兒都打听到了,過幾日就是慕容老夫人的生辰,皇兄趕緊準備一份賀禮送過去!」
她十分氣惱君未璃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伸出手去硬是將他推著前進。
看著這比自己還著急的小丫頭,君未璃無奈的笑了笑,一盒香料就把自己的皇妹收買了,那個丫頭還真是懂得討人歡心,可是為何偏偏對自己那麼冷淡。
不過,他倒是要先去見個人。
……
這一日,一匹快馬在街道上飛奔著,直到慕容府的門口,一聲嘶鳴傳來,那滿身煞氣的男子從馬背上跨了下來。
「這是……三房的大少爺?!」
老管家一看,慌忙匆匆跑去向老夫人稟告。
大夫人的屋子里,慕容盛難得能留在府中一享天倫之樂。
「素琴,這段日子辛苦你了。」他柔和的看向自己的夫人,大夫人的臉上滿是溫婉的笑容,「老爺,今日不如我們一家子吃個團圓飯吧,相信老夫人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們將軍府,有很久沒有眾人聚在一張圓桌上用過膳了。
慕容盛有些懷念那種其樂融融的日子,自從自己入了獄,這個府中似乎有什麼改變了。
「嗯,听你的吧。」
「那妾身就讓下人去準備,再通知各房。」
一旁的雲清歌只是帶著淡笑,看著這對夫婦之間的默契,她的心中一片溫暖,仿佛看見了自己的父王母後,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是這般的要好。
「清歌。」慕容盛喚醒了有些出神的少女,她立刻回過神來,「父親?」
「今天我去你祖母那兒,很久沒有看見你祖母那麼高興的模樣了,往後便多陪她老人家說說話。」慕容盛對于無法陪伴在親人身邊,總覺得十分的愧疚,直到現在才追悔自己錯過了多少相聚的時光,看來,他是時候放下自己的抱負了。
雲清歌笑了笑,卻發現慕容盛正一臉認真的看著自己。
「清歌,父親覺得你變了不少。」
她心中一驚,慕容盛久經沙場,雖然是名男子,可是目光銳利得很,難道他看出自己不是她的女兒?
只听一聲長長的嘆息,他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雲清歌的肩膀。「有什麼事情,不要再自己擔著,終究是個女兒家,壯大慕容一族,不是你的責任。」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雲清歌心中松了一口氣,「父親,一切都是清歌該做的。」
「清歌,父親想要辭去將軍之位,你覺得如何?」
什麼?雲清歌有些驚訝,慕容盛居然會有這種想法?
「這幾十年來,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戰場上,忽略了你們母女,父親也累了,沒有什麼比留在自己的妻兒身邊更重要,如今父親的希望,便是看著你們嫁個好人家,不要再卷進什麼紛爭。」
慕容盛看得透徹,「清歌,華容已經不止一次向父親提起你們的婚事,其實,父親並不同意。」
雲清歌認真的听著,他的語氣里滿是真誠的關懷。
「官宦子弟多半野心勃勃,為父只想看你們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不要像你母親,跟了我這麼些年,卻沒有享什麼福。為父知道,你和清歡不一樣。還是說,你對那華容也有意?」
見雲清歌不說話,慕容盛便更進一步。
「不,女兒並無意于華容。」
「這就好,華容雖說品貌出眾,但是他與你庶妹,畢竟有些牽扯,這樣的男子父親並不滿意,只要你無心,下一次為父就回絕了這門親事。」
雲清歌輕輕點了點頭,比起老夫人一心想要利用自己為慕容府博得利益,慕容盛卻是發自內心的為自己著想,也不像有些官員,想要用自己的子女來鞏固在朝中的地位。
這樣的男子實屬難得,他果真如同第一次見面時給自己的感覺,溫暖踏實。
可是,他對自己越是體貼,雲清歌的心中便越是愧疚,她要用他女兒的身子將整個慕容府牽扯進無休止的爭斗中,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保護他,保護他在乎的人。
「清歡一心想要嫁入高門,可是為父卻不贊同,近來她又惹事了,是應該給她一點教訓,情願她現在恨為父,也不願看著她一步步變成不折手段的人,清歌,不論你做什麼決定,為父都相信你。」
「父親,若是二妹真的對六弟……」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他一向剛正不阿,若自己的女兒真的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不用別人動手,他會親自來!
看著慕容盛的表情,雲清歌已經決定暫時不把五少爺和六少爺真正的病因告訴他,等她找到了真凶再說也不遲。雲清歌發現,慕容盛的頭發似乎白了不少,心中便一陣心疼,正要說些什麼,外面卻是傳來一陣吵鬧聲。
「傅少爺,老爺正在休息呢……」
管家攔著,可是卻抵擋不了從小習武的慕容傅,他一手推開這瘦弱的老管家,「大伯,佷兒來看您了!」
洪亮的聲音傳來,雲清歌皺了眉頭,而慕容盛已經站起了身子跨了出去。
雲清歌走到屋門口,就看見了院落中那高大健壯的男子,年輕的面容帶著幾分氣盛,一身的戾氣猶如剛剛磨耗的刀鋒,他的眼中帶著高傲的光,雲清歌察覺到他審視的目光,只是淡淡的迎了上去,毫不退縮。
這個女子是誰?有些眼熟。
慕容傅隨後嘴角一勾,「大伯父,佷兒剛從邊關回來,過幾日便是祖母大壽,今日路過便來看看!」
知書從一旁的走廊里出來,「小姐,這是三夫人的長子。」
她方才听府中的下人們說起,這才慌忙跑來和雲清歌知會一聲,畢竟三夫人是在府中出的事情,誰知道這個三房的大少爺來這里做什麼。
「好像是名武將?」雲清歌的話讓知書立刻想起了什麼,「是的小姐,三房的大少爺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三老爺雖然是名將軍,畢竟有些年紀,在朝中不及傅少爺得皇上的器重,知書雖然不願意說,但是有不少人傳言說傅少爺可以趕超老爺當年在朝中的地位。」
原來是這樣,難怪三夫人有了囂張的資本,為三房生了個有出息的兒子。
「傅兒健壯了不少,看來在邊關磨練了不少。」
「呵呵,哪里比得上大伯父,要不是府中那幾個女人鬧得厲害,佷兒也不會這麼快回來。」或許這就是他們武人之間的習慣,說話直爽不拘小節。
女人?他是什麼意思?
「小姐,听說三老爺府中的侍妾們都十分懼怕大少爺呢。」知書的聲音越說越小,她總覺得那傅少爺總是看向這邊。
慕容盛臉上一變,「傅兒,你母親……」
「大伯父,這事情我知道的,傅兒不孝不能見上母親最後一面,但是父親卻在這個時候納妾,這是傅兒萬萬不能接受的!」
三老爺在領走了三夫人的身子後不久,居然又迎娶了一名小妾,听說似乎在外面圈養了許久,到了那個時機才敢帶回來。
慕容傅的臉上立刻蒙上一層冰霜,慕容盛看著他這個表情,似乎知道了此次回來他真正的目的,心中雖然惋惜,可這到底是三房的事情,他不能多做插手。
「傅兒,有話和你父親好好說。」
「大伯父,這位是誰?」不想,慕容傅卻是笑了笑撇開了話題,他的目光毫不避諱的看向雲清歌的方向,「哦,那是你大堂妹,可能你已經忘記了。」
大堂妹?那個吼一聲都會哭哭啼啼的小女娃?看向她那不見任何懼怕的雙眸,要知道,凡事女子看見他,都會害怕的低下頭去,這個大堂妹難道是太過無知?
他不喜歡女子這種眼神,女子天生就是要屈服于男子的!
雲清歌同樣不喜歡這個慕容傅的眼神,傲慢無禮又霸道,這樣的人今日來慕容府,就只是為了和慕容盛敘舊?
「對了,听說四堂妹的瘋癥好了?」
雲清歌正要離開,就听見了慕容傅的話,誰都知道三夫人是在四姨娘的屋子里出的事情,像慕容傅這樣的人真的會深明大義?絲毫不介意慕容府對于四姨娘的袒護嗎?
「是啊,幸得醫仙之徒救治,清麗已經好了許多。」
一名小兵模樣的男子小跑了進來,在慕容傅的耳邊說著什麼,他的眼中劃過一抹陰沉,「大伯父,府中還有要事,等祖母生辰之日佷兒再來道賀!」
留下這麼一句話,他轉身如風一般大步的離開。
而四姨娘的屋子,那打扮艷麗的婦人已經有些坐立難安。「三房的傅少爺走了嗎?」
「奴才這再去看看。」
傅少爺的暴躁性子她可是知道的,這也是當初為什麼她沒有果斷給三姨娘下毒的原因,那次真的是意外,可是傅少爺會這麼認為嗎?說不定他是來讓老爺交出自己的。
慕容清麗坐在一旁,看著那面如土色的婦人,臉上卻是淡淡的表情。
這段時間,四姨娘與慕容清麗依舊如同陌路人般,雖然在一間院子里,這對母女卻沒有說上過幾回話。
這一次,四姨娘卻是想到了慕容清麗,「清麗,你快去和大小姐說說,將傅少爺打發走!」
然而,慕容清麗卻安靜的站著,仿佛沒有听見她的話一般。
「還愣著做什麼,你真的想看我被三房的人帶走嗎!?」見她不動彈,四姨娘頓時來了火,不想那安靜的女子緩緩的開了口。
「姨娘何必擔心,傅堂哥要問罪,也該是找清麗才是。」
這……四姨娘頓時恍然大悟,是啊,當初是慕容清麗認的罪,沒有人知道那包毒粉其實是在自己的屋子里。
想到這,四姨娘心中的石頭立刻放了下來,她坐了回去大口大口的喝著茶。
慕容清麗當初為四姨娘頂罪的時候,就已經想到最壞的後果了,這一次就算傅堂哥真的是上門來算賬的,她也認了。
淡淡的看了一眼桌邊的婦人,正要離開,那家丁已經折了回來。
「四姨娘,傅少爺已經走了。」
「嗯,知道了。」
四姨娘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慕容清麗沒有再看她一眼,跟著那名家丁跨出去,卻被後面的人喊住,「你去哪里?!」
「去嫡姐那兒。」
听著那不冷不熱的語氣,四姨娘冷哼了一聲,現在大小姐與這丫頭走得親近,相信會幫她的。如果換成是自己,有誰能幫自己呢?!
從四姨娘的院子里出來,慕容清麗深吸了口氣,她已經習慣了這樣冷漠的待遇,不過她不後悔,就算再給她選擇一次,她依舊會幫助自己的姨娘。
「哎呦……」
一個小小的人兒撞了過來,慕容清麗眼疾手快的拉住了那個細小的手腕,「五少爺?」
「呀,是四姐姐!」慕容碩高興極了,「碩兒今日要去私塾了!」
他驕傲的仰著臉,眼中滿是興奮的光芒。
慕容清麗心中一暖,「去私塾了呀?真好!」
「那四姐姐也一起去吧!」
「五少爺,莫要胡鬧,該起身了!」三姨娘歉意的走了過來拉起了五少爺,不想再讓他戳到慕容清麗的痛處,畢竟四小姐這些年也不好過,都關在院子里不能四處走動。
遠處走過的一個身影吸引了慕容清麗的注意,是三姐?
然而,慕容清顏雖然看見了這里的一切,表情卻是冷漠無比,無聲的邁開步伐離開,也沒有上前與五少爺說些什麼。
真是羨慕三姐啊,有個關心她的姨娘。
慕容清麗心中有些酸楚,慕容碩突然拉起她的手,「四姐姐,等碩兒回來要和碩兒玩花皮球啊!」
他的笑容一如從前,看著如今那張紅潤的小臉,慕容清麗笑著點了點頭。
看著那歡樂離開的小小身影,慕容清麗立刻想到了六少爺,當下收斂了表情,朝著六少爺院子的方向走去。
……
------題外話------
這兩天更的少,我慚愧……頂安全帽遁走……明天終于放假了,大吼一聲,給我萬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