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了一下自己那塊入手沉重如鐵的黑木牌,上面刻著一個不認識的古字,想來應該就是「羯人」的「羯」字,這就是所謂的「羯牌」了。
皋劼紅光滿面的站在營房之外,眯著小眼楮盯著已經喧鬧起來的校場,手中把玩著一塊巴掌大的黑木牌,那是他們的「隊牌」,很顯然皋劼已經去參加過「模牌」的過程了,配對到了另外一個羯人隊伍,就等著上場了。
大量的堡曲列隊進入了這座臨時的羯人營,並分散開來守住了每一座營房,古逸他們所在的破營房前也過來了一個伍的武卒。
穿著簡單葛布卒袍的武卒,歪歪垮垮的杵著長矛,嘻嘻哈哈的聚在一起低聲叨咕著什麼,顯然是在談論有關于斗羯的話題,很顯然也打算一會卜上幾把。
這些只有七、八鉭之力的堡曲,對最差也是以上的羯人們來說,沒有任何的威懾力,這一點從一座營房只派了一伍五名堡曲就可以看得出來,完全是象征性的意思一下。
這些跟保安一個性質的堡曲,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來維護秩序,他們在面對凶悍的羯人時,唯一的依仗就是他們背後的堡正大人賦予給他們的權利。
雖然看上去十分的懶懶散散,但是揮舞著長矛的堡曲們,依然級的完成他們的任務,將所有的羯人全都約束了起來,禁止他們離開營房亂走。
而與此同時,臨時羯人營的校場上,也搭起了一排排的長長的木棚,將巨大的校場圍了起來,擺上了大量的木塌和矮幾,布置成了看台的模樣。
一些中算是有錢的商賈、農主們,也在家人僕隸前呼後擁的擁簇下,施施然的進入了校場,這些的「上流社會人士」,紛紛依身份高低,進入那些木棚看台,一臉得意的在符合自己身份的席位上跽坐下來。
然後向坐在自己下手,比自己身份低的人翹起下巴矜持的笑笑,又向坐在自己上手,比自己身份高的人弓著背脊諂媚的笑笑,換來一個冷淡的頷首。
在這些小有身份,或者說小有資財的商賈、農主坐定之後,大量的堡民也都涌了進來,將巨大的校場塞的滿滿當當,水泄不通,一時之間人聲鼎沸,喧鬧不休,倒把黯淡的夜色渲染的熱鬧非凡。
這也虧得算是中最大的建築體之一,雖然只是對民眾開放了一部分區域,卻依然能夠容納大量的堡民前來觀看這難得的盛事。
能夠讓將庶民視為螻蟻的堡正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如此寬宏大度和睦親民,恐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些庶民手中揮舞的金餅了,沒人會對給自己送錢的人太過苛責的。
大量的庶民,是不被允許過于靠近校場的,免得驚擾了貴人們,所以在校場四周的木棚之外,堡曲們手持長矛,隔離出了十數米的一段空地來,庶民們只能在隔離帶以外的區域眺望。
好在雖然已經入夜,但數量眾多的火油盆被木叉支了起來,又用長桿挑起了一團團用鐵鏈懸掛的火油團,將校場上照耀的亮如白晝一般,即便隔得遠點也能看清。
倒是那火油燃燒時散發出來的油脂焦香和熊熊燃燒著的火光,將偌大的校場點綴出了火熱的氛圍,斗羯還未開始,氣氛就已經相當的亢奮。
木棚後的隔離帶上,被堡曲架上了一張張長長的條案,條案後擺上了大堆不知道裝著什麼的大木箱,這就是在堡正授意下,公然開卜接博的卜博檔口了。
如果有人留心觀察,會發現這些條案,正好對應著校場上,那一個個被草木灰畫出來的,一共五排,每排十個,數丈方圓大小的斗羯場。
就听見 一陣皮鼓聲,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了一聲山呼海嘯般的歡呼,這第一場斗羯,就算開場了。
古逸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將整個校場周圍塞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話說「人一過千漫山遍野,人一過萬無邊無沿。」,這校場周圍近羯人數量就近兩萬!
還不算那些維持秩序的堡曲和坐在棚子下,準備參與斗羯卜博的商賈、農主等有錢人,外圍放眼望去完全是烏壓壓一片人頭洶涌,根本就無法一眼判斷出究竟有多少人!
面對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邊際的人頭潮,就連自詡見過人市面的古逸也不禁為之咋舌︰「這怕是有五萬人吧?」
「五萬?最少十萬之眾!」
在營房地上閑閑躺了下來的仵仇,枕著自己粗壯的胳膊,礙于站在營房外的礦正皋劼,壓低了聲音笑道︰「那卜博檔口後用繩索拉起來的區域,一塊就約莫有一千人之眾,少逸你數數有多少個檔口,就能估到有多少人了!」
古逸聞言望去,果然,那些條案後,被堡曲用粗繩和木樁,拉起了一個一個的方陣,將那些觀看斗羯的庶民們圈了進去,校場周邊共有五十個檔口,這就算是五萬人了,還有大量的人潮被隔離在了檔口區域之外,顯然檔口繩圈之內的,是打算卜博的,而繩圈之外的則只是來看熱鬧的了。
這些人還真是賭性堅強,這都差不多算是全民共賭了。
掃了一眼校場周圍的木棚下,古逸好奇道︰「怎麼沒有看到堡正出來?」
仵仇懶懶的道︰「這亂糟糟的‘預斗’,堡正他老人家哪有功夫場場都看,就連現在那木棚下坐著的,也只不過是這中小有資財的商戶、農主而已,真正的豪商、貴人們可不會自降身份的來跟他們湊在一起,等‘正斗’時才會出來,介時那有他們的位置…」
指了指那些卜博檔口,仵仇嬉笑道︰「就連那些擺檔的堡曲,也只是堡曲衛里各曲的伍夫長、什夫長之流,專門替上峰收取卜金的,算是上峰分潤給他們的賞紅,等到那些豪商、貴人們來卜博的時候,才會有高階的曲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