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頜在人群中眼神陰霾的盯著三人看了一陣,突然陰陰嗤笑,暗中拉過一個剛剛卸下了滿身草袋,氣喘如牛的黑齒人,低聲跟他說了些什麼。
那黑齒人惶恐的點頭哈腰著,臉上露出了諂媚的笑容,那咧出的滿嘴漆黑的爛牙,讓他的笑容看上去分外的猙獰恐怖。
一直關注著羯人們動靜的古逸皺了皺眉,悄悄的將放在手邊的槍刃拿起,插進了腰後小啞巴幫他編織的草繩腰帶中,果不其然,那名跟苞頜嘀咕了一陣的黑齒人,招呼了自己的伙伴,大搖大擺的出了鐵院,向古逸他們的小木棚走來。
「喲!這不是威風赫赫的‘血籠人噲’麼?怎麼不見你去拜見里的羯人太伯們?未免對前輩也太不敬了些吧?」
黑齒首領一腳踢飛了古逸身前的幾只壇壇罐罐,惡形惡狀的怪笑著︰「你個駑貨到也有幾分本事,躲在這里好吃好喝,竟也不來孝敬你黑齒太伯,快速速與我去拜見羯人太伯們,再奉上好吃食賠罪,不然徒遭皮肉之痛,勿怪黑齒太伯沒有提醒你…」
看著圍過來的七八名黑齒荒盜,野狗搶食一般從篝火旁搶了他們沒吃完的烤魚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古逸穩坐不動,站在他身後的牛剎捏緊了拳頭,對正將一條手下遞來的烤魚肉,往大嘴里猛塞的黑齒首領怒目而視,小啞巴畏懼的躲到了古逸身後。
感覺到小啞巴嗦嗦發抖的身子,軟軟的貼在自己背脊上,古逸反手拍了拍他的小腿安慰了一下,只覺得小啞巴抖了一下,慢慢寧靜了下來,古逸的眼神慢慢的變的凶戾起來,死死的盯著正在地上壇壇罐罐中翻找吃食的黑齒人們。
因為塞的太猛,一下被魚肉噎的直翻白眼的黑齒首領,一把搶過手下正捧著往嘴里倒的醪糟壇子,仰頭往嘴里倒了倒,只余幾滴醪汁滴下,他憤怒的一把摔碎壇子,一腳將那名手下踹倒,探手就向古逸面前的一只小壇子抓來,里面晃晃蕩蕩的還剩下小半壇湯汁的樣子。
端坐不動的古逸突然爆起,團身向黑齒首領懷中撞去,這黑齒首領不愧是荒盜之中的凶人,反應極快,驚了一下之後,抽起一腿向古逸踢來!
黑齒首領善使腿技,要是被身負的他踢到,絕對是個腸穿肚爛的下場,可連番打斗了幾場,多少有點些打斗經驗的古逸自然不會這麼傻的往他腿上撞,他的身體日益進化,現在敏捷性和反應力也增強了不少,只是作勢一撲就頓住了身體左手一揚,一蓬黑灰扔在了黑齒首領的面門之上!
怒睜著眼眸的黑齒首領猝不及防之下慘叫了一聲,雙手下意識的往臉上捂去,身體也本能的後撤逃避,那可是一蓬還在燃燒的火星炭灰啊!
古逸用左邊腰月復硬抗著接住了眼不能視物的黑齒首領一腳,趁勢用左胳膊夾住了對方因身體失去平衡而沒了力道的右腿,右手飛快的拔出了後腰上暗藏的槍刃,「噗!噗!噗!」瘋狂的在黑齒首領腿根處狂扎了十幾刀,在他慘叫聲中用肩膀一拱,將其擂倒在地,撲了上去壓住,死死的扼住對方的喉嚨,狠狠的將槍刃捅進了他的眼眶!
黑齒人們驚呆了,一個黑齒荒盜手中拿著的瓦罐都無意識的掉落了下來,在他腳面子上砸的粉碎,鐵柵中觀望這一切的羯人們同樣也是一片沉默,只有苞頜眼神得意的發出了一聲嗤笑。
一抹血跡從古逸的臉頰上緩緩滑落,仿佛落淚一般拉出長長的一道腥紅垂線,古逸眼神冰冷的將手腕狠狠扭動了九十度,發出了噗嗤的一聲,用攪動徹底終結了被他按住的黑齒首領還在本能抽搐著的神經。
那滴「血淚」不是黑齒首領的,而是古逸自己的,黑齒首領在倒下的瞬間,本能的向他發起了攻擊,狠狠的一爪向他的眼楮抓來,卻被古逸偏頭避開,但卻還是被對方鋒利的指甲撓開了臉頰。
輕輕的抽出染血的槍刃,古逸將滿手滑膩的血漿,在黑齒首領胸前的破布上抹了抹,淡然的抬頭望向了鐵柵之中的苞頜,無悲無喜無驚無怒的幽黯眼瞳,讓苞頜呼吸不由得一滯。
古逸的心態正在發生巨大的轉變,從開始一個連雞都沒有殺過的宅男,到現在用刀子活生生的捅死一個人,卻連一絲情緒都不會波動的屠夫,只花了僅僅的幾天時間而已。
殺人,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只剩下了過程,而不再具有思想,整個過程之中,他只是按照所設想好的流程,將刀子捅入再拔出而已,外界的因素已經無法再影響到他了,無論是對方的淒厲的哀嚎,還是對方因死亡的恐懼而驚怖的眼神。
無論對方的眼神是驚慌、恐懼、憤怒、咒怨、狠毒還是哀求,都無法挑動他絲毫的心神波動,這種心態的轉變,有被體內蛋鬼的影響,也有他自己所覺悟的改變,很明顯的,他某部分的情感能力正在消失,而這種「消失」正是他為了適應目前所處的環境,而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不關乎罪與惡,只有「殺死」與「被殺死」,「獵食者」和「獵物」的關系,如果他想繼續活下去,不變成一只被獵食者殺死的獵物,就必須接受這種改變,讓自己先成為一名食物鏈上層的「獵食者」。
古逸也意識到了自己這種情感的缺失跡象,他「人性」的一面潛意識的還是在排斥,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是,為了抵御這種情感的缺失,徹底的變成一個毫無人性和理智的殺人狂魔,他開始強迫自己的性格變的開朗與活潑,甚至于用有些夸張的言行,去沖淡這種缺失,對自身性格進行一種彌補。
這跟他原本陰郁青年的性格是截然不同的,從這兩天的變化就可以看得出來,他的言行正在從一個「陰郁青年」往一個「二貨青年」的方向變化,這就是他嚴守住心靈最深處最後一道防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