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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又見臨時工

兩盞祈福轉運燈擱在香案兩端,曾漁立在香案一側,在他身後,還有彭老球挑著一盞「福」字燈籠高高照著,燈暈光影下,這個方巾褥衫的青年秀才周圍顯現十余張表情各異的面孔,那是吳平諸賊,或戴帽或科頭,一個個面相猙獰,目露凶光,讓殿上一眾人質感到恐懼,而居的那個容貌清雋的青年秀才則與周圍人等顯得格格不入,這秀才出現在這里著實神秘而詭異——

那方巾褥衫的秀才說話了︰「諸位不要驚慌,只要明日天黑前交納了贖銀就會放你們回去,現在請一個個上來登記名字,以便收取贖銀盡快放人。」

這話連說了三遍,卻無人敢上前,縮在人堆里安全,上怕一上來就被拖出去砍了腦袋。

曾漁只好指著靠前的一個年男道︰「這位老兄上前登記,別怕。」

身後的彭老球喝道︰「快過來,磨磨蹭蹭是想挨刀是嗎。」

那年男佝僂著身近前,作揖道︰「草民拜見曾大王——」

曾漁翻眼看著大殿昏暗的穹頂,心想︰「我都成曾大王了,名聲在外啊,這是要逼上梁山哪。」低頭道︰「不要叫我曾大王,我是臨時工,嗯嗯,就是短工——你家在何方,姓甚名誰,家人能否為你繳納二百五十兩贖銀,速速報來。」

那年男連聲稱是,然後期期艾艾道︰「草民,是,是鉛山人氏,姓,姓王名胡——」

曾漁提醒道︰「不要謊報假名,不然明日你家人來贖你對不上號你就回不去,報出姓名何妨,你人都在這里,難道姓名比活生生的人還重要?」

彭老球又待喝罵,被曾漁制止,那年男遲疑了一下,說道︰「草民姓胡名興旺,家里勉強能湊足贖銀。」

這時鄭軾已磨好墨,取一張鉛山竹紙,記下「鉛山胡興旺,男,能繳贖銀」這幾個字。

胡興旺退下,曾漁招手叫另一人質上前,詢問、登記——

匪首吳平在旁邊一聲不吭看了半晌,這兩百多人質要登記大半夜吧,他不耐煩了,開口道︰「這里的事就有勞曾秀才,吳某先回育德殿,明日再議事。

吳平對看守人質的那個小頭目低聲吩咐了幾句,便領著幾個人回正院育德殿去了,這邊曾漁一個一個為人質登記造冊,抓來的人質大多家境殷實,交贖銀應該不難,但有一個腳夫模樣的人上前登記時也說能繳贖銀,曾漁打量著他,微笑道︰「你可听清楚了,是二百五十兩銀,不是二百五十銅錢。」

這腳夫模樣的人質猶豫片刻,還是說能繳納得起贖銀,曾漁不大相信,二百五十兩銀不是小數目啊,平民五口之家一年用度也不過十來兩銀,想必這腳夫是怕說出交不起贖銀就會被拖出去殺頭,所以硬著頭皮說交得起,先混過今夜再說。

曾漁沒再逼問,讓這腳夫下去了。

這時那個面相富態的老者一瘸一拐上來了,曾漁認得這老者,忙道︰「老丈腿傷不要緊吧。」

老者近前立在香案另一側,作揖道︰「還好,還好,多謝曾相公相救。」說話時仔細打量著曾漁。

悍匪環伺,曾漁也不便與這老者多說話,便問老者仙鄉和貴姓?

財主模樣的老者道︰「老朽是浙江嘉興府人氏,姓袁名忠,來此經商,不料被擄到這里。」

曾漁道︰「江湖風波惡,袁老丈算是破財消災吧。」

老者袁忠道︰「不瞞曾相公,老朽二百五十兩贖銀倒是拿得出,可是我的商船只怕已經去了上饒,不敢留在這里呀。」

曾漁身後的一個山賊冷笑道︰「那只怨你命不好,明日天黑前交不出贖銀,那就一刀兩段。」

老者袁忠不敢說話,一臉哀求地看著曾漁,希望曾漁能搭救他。

曾漁道︰「明天再說吧,天無絕人之路啊,老丈下去歇著。」讓來福扶老者袁忠下去。

待兩百多個人質一一登記完畢,已經是後半夜,那隊負責看守的山賊直打哈欠,夜深寒重,山賊在殿門前燃起一堆篝火圍坐取暖,而陰冷大殿內的人質只有相互擁擠著抵御寒冷和饑餓。

曾漁沒有回正院岱宗殿,他要和這些人質待在一起,他要盡量保全這些人質的性命。

共有十個山賊負責看守這些人質,分為兩班輪值,當值的八名山賊就圍坐在火堆邊喝酒,那個小頭目見吳平器重這個曾秀才,也不敢輕慢,見人質登記完畢,就請曾漁、鄭軾坐著一起喝酒,曾漁辭以不能喝酒,叫來福找了兩個蒲團來,他和鄭軾一人一個盤腿坐著,就修習八段錦導引法,鄭軾以前就向曾漁求教過,這時再向曾漁詢問一些修煉過程遇到的問題——

那些山賊都好奇地看著這兩個秀才叩齒、摩腎,一面低聲議論曾漁,彭老球以曾漁的心月復親信自居,口沫四濺吹開了,說曾漁上知天下識地理是諸葛亮、劉伯溫再世,什麼事掐指一算就一清二楚,吳大王已重用其為軍師——

其余山賊都信之不疑,因為他們親眼看到華五漢得罪曾漁被吳平處死,所以對曾漁是肅然起敬,喝酒說話都不敢喧嘩了,也無人去騷擾殿內的人質。

這一夜平安過去了。

臘月十三拂曉,曙色驅散黑暗,曾漁睜開眼楮,雖然在蒲團上坐著過了半夜,因為修習元綱老道的「服內元氣法」的緣故,精神健旺,絲毫不顯疲憊,見身邊的鄭軾不知何時橫臥在地呼呼大睡,好在火堆就在邊上,衣不解帶不至于凍生病,再看那些山賊都是抱膝而睡,刀槍就在邊上,這要是拾起一把刀來,一刀一個,捅翻這十個山賊應該也不是難事,只是這西院有數百山賊精銳,七星觀又是地處半山腰,很難月兌身,而且他也不是只求自己月兌身,他要救人

曾漁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听得殿內腳步聲輕響,凝目看時,卻是紀家那姑嫂二人相扶著走了出來,李氏發髻有些亂,紀小姐是閨女裝束,頭上梳著的三個小髻散了兩個,烏發披垂遮了半邊臉,依舊可看出臉色白膩,藏在發隙間的眼楮烏黑閃亮。

曾漁點頭致意︰「兩位早。」

李氏看看火堆邊的那些山賊都還在睡,略略寬心,神色有些忸怩,欲言又

曾漁是善解人意的,低聲問︰「兩位是不是要解手?」人有三急啊。

李氏趕緊點頭,與小姑緊緊貼著,羞得不敢抬頭,殿里那些男內急了就在殿角解決,她們女不能那樣啊。

曾漁道︰「你們到側殿看看有沒有淨桶?」

姑嫂二人相扶著碎步走到側殿,李氏推門探頭往里一看,趕緊縮回腦袋,兩個人又走了回來,李氏低聲道︰「曾相公,那里面橫七豎八都是睡得賊人。

曾漁看那紀氏少女兩腿緊夾身微微發顫,臉上的表情快要哭出來的樣,便道︰「你們隨便找個無人的角落方便一下吧,那株冬青樹後面就可以。」

廣嗣殿前院左上角有兩株數丈高的冬青樹,姑嫂二人也顧不得了,匆匆前去,腳步聲驚醒了一個山賊,那山賊跳起身叫道︰「哪里跑」把那紀氏少女嚇得跌了一跤。

曾漁趕忙攔住那山賊道︰「能跑到哪里去,內急而已。」

山賊「哦」的一聲,看著紀家姑嫂轉到冬青樹後面半天不出來,就又道︰「待我去看看,可別跑了五百兩銀。」

冬青樹那邊傳出李氏的聲音︰「沒有跑,沒有跑。」

山賊笑道︰「怎麼這麼久,孩都生出來了。」

冬青樹那邊傳來低低哭泣聲,曾漁走近問︰「怎麼了?」

李氏沉吟了一下,輕聲道︰「小芝她解不出來。」

曾漁搖了搖頭,說道︰「我兄長是醫生,我也知些醫理,內急有時是會解不出來,放松,不要急,輕揉小月復,慢慢來。」

又過了好一會,才見李氏與紀氏少女從冬青樹後轉出來,頭也不敢抬,匆匆回殿內去了。

鄭軾這時也醒了,與曾漁一道在西院水井隨便洗了把臉,見左右無人,鄭軾道︰「不知同塵法師到哪里了,可千萬不要出差錯啊。」

曾漁也無法可想,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求神仙保佑吧。」

鄭軾道︰「我母親還不知道我落入賊手,以為我快要上饒了呢,唉,科考定是趕不上了。」

曾漁笑道︰「還管什麼科考,保住性命就是祖宗積德,我等下求求那位吳大王,看能否先把你放了。」

鄭軾有些迂,說道︰「鯉說的什麼話,自然是有難同當。」

曾漁道︰「我是一時月兌不了身的,你若能月兌身,我也放心,你我兄弟,你明白我的意思。」

鄭軾握住曾漁的手,長嘆一聲。

辰時三刻,吳平派人來請曾漁去育德殿議事,曾漁讓鄭軾留在西院這邊,他帶著昨夜登記的人質名冊去見吳平。

吳平翻看了幾下名冊,臉露笑意︰「曾秀才辛苦了,來,與我一道用飯,等下隨我去江邊看看鉛山衛所的官兵有沒有膽過江來。」

曾漁便向吳平請求釋放他表兄鄭軾,吳平道︰「好說好說,待那些人質交贖銀來一並釋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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