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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牛在少年當中算是身材高大的,即使是俞國振也比他矮了半個頭,他奔跑時咬牙切齒,原本憨厚的面容變得極為猙獰。

他不僅身量大,飯量也大,家里只是俞家佃戶,另外還有兩畝菜地,生活過得原本就拮局,更何況他下邊還有三個弟妹,全靠著父母幫佃和那兩畝菜地,哪里能讓他天天吃飽肚子!

他對自己小年紀時最深的記憶,就是饑餓。

每天一大早便被餓醒,然後灌水好讓自己撐到巳時上午飯時,這使得他走起路來滿肚子水就晃蕩,發出  的聲音。

這聲音從他記事起就伴隨著他。

餓啊,餓得嗷嗷叫,為了應付饑餓,他將原本就不太多的聰明,全部用在如何弄吃的上面。小偷小模挨打那是常事,拾撿別人扔掉的髒壞食物也是常事,春日里滿田野里挖野菜,夏天去模魚掏蝦,秋天采拾野果,冬天實在找不著吃的,去掏田鼠洞……

直到進入家衛,他才吃到第一頓飽飯,那個時候,齊牛就想,爹親娘親,小官人最親,爹娘都沒有辦法讓他吃飯,小官人卻讓他吃飽了!

倒不是怨恨父母,可他的肚子問題,確確實實是小官人解決了,那時齊牛便有了個念頭︰自己這輩子就給小官人賣命,以求一輩子的肚皮圓!

上回太湖水匪的來襲,他沒有象高大柱高二柱那樣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甚至沒有象羅九河葉武崖那樣第二波加入攻擊,這讓他異常羞愧。可是小官人不但沒有追究,還讓他當了模範伙的伙長,這讓齊牛心中更是感激涕零!

「得給小官人爭氣,不能放過眼前這廝!」

想到這里,齊牛眼珠子都紅了起來,他嗷叫了一聲,原本就跑得急快的速度更快了。

他的帶動之下,模範伙追得更急,一步步縮短與那個探子之間的距離。

那探子听到身後嗷嗷叫的聲音越來越近,沉重的腳步聲和劇烈的喘息聲似乎就在耳後,心中終于開始慌了。

而這時,離他原計劃中月兌身的道路只有半里,他看到一串人從田野里飛插過來,將那三岔道口截住。他心中猛然一跳,知道情形更為不妙了!

「江邊,還有江邊可以跑,跳水逃走!」

他心中如此想,然後折身向著江邊跑去。這一折向,齊牛離他的距離又近了些,雙方相差不過是兩丈許。

原本截在前面的葉武崖看到這一幕,氣得頓足大罵︰「膽小鬼,何不來突破我的攔截啊!」

而原本認為葉武崖能攔住他的高大柱低低嘟囔了聲,憨然一笑,模著自己腦袋道︰「我輸了。」

高二柱神情變得緊張起來,如他所料,探子向江邊跑去,若是被羅九河截住,那麼他就勝了,可這時齊牛追得也很近,這讓爭強好勝的二柱心里有些懸。

探子離江邊只有不足二十步,猛然間,斜地里羅九河竄了出來︰「哈哈,是我的了!」

探子的心思全都在跳入江中,沒有想到羅九河竟然搶先料到他跳江之處,先埋伏在附近,因此羅九河跳出來嚇得他猛然收住腳,向後閃了一步,這一閃,他身後死追不停的齊牛大喜。

「我是!」

他暴叫了一聲,象是半空中響起了一聲雷,整個人飛撲出去,一把將那個探子推倒。

「是我的!」羅九河頓時不干了,他沖了上來便要搶,齊牛已經爬起,雙手抓著探子的腳脖子向後拖去。

羅九河撲了個空,爬起就追,可模範伙的人只是比齊牛慢幾步慢了,他們蜂擁而上,三個人將齊牛護住,剩余幾人則幫著齊牛將那個還在掙扎的探子牢牢按在地上。

羅九河伙的人也不甘示弱,追了上來,兩伙少年頓時怒目相向。

「你想怎麼樣?」緩過氣的齊牛踩著探子,揚起下巴看著羅九河,這是他第一次在羅九河面前佔了上風,原本他對著羅九河說話總有些低聲下氣,可現在,他覺得不知從哪兒有股氣力在支撐著他了。

「老牛,你可不能賴皮,這廝是我截住的。」羅九河笑眯眯地道︰「你看,若不是我,他就已經跳水逃了。」

「跳到水里我也追上去,我水性不比你差!」齊牛硬梆梆地回道︰「是我抓到的,就是我的!」

他知道自己耍嘴皮子絕對不是羅九河的對手,動心機自己也要慢半拍,因此無論羅九河拿出什麼理由,他就是一句回去︰「是我抓到的,就是我的!」

羅九河大為氣沮,這小子難道開了竅,怎麼變得如此難對付了?

「我不管,是我將他從江邊截住的,就應該歸我,你只是撿了個便宜!」到後來,羅九河無奈之下,也只能耍起了賴皮。

「噗,你在江邊截住他?若不是我在三岔路口那兒攔住他,他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呼噗呼噗這時趕來的葉武崖道︰「我也有功勞,是我將他攔住,沒讓他沿路逃走!」

三個伙長爭得面紅耳赤,他們下屬的少年家衛也相互怒目而視,少年人哪有不爭強好勝的,倒不是為了爭賞賜,而是為了爭面子!

「你們可真是好出息,為了這事情爭成這模樣!」見他們在那兒停住,俞國振打發高大柱來看發生了什麼事情,高大柱過來後听到他們如此爭吵,頓時惱了︰「小官人還在等著,額賊你媽!」

讓向來質樸的高大柱都開口用陝腔罵人,三個伙長這才訕訕地停止了爭執。

把那個探子拖到了俞國振面前,那探子非常硬氣,不比此前水匪的探子,他看到俞國振後,只是嘿嘿冷笑了兩聲,然後便閉上了眼楮。

俞國振令二柱帶人將他綁了起來,先沒有理會他,而是詢問羅九河,他們三人為何會起爭執。

當得到答案之後,俞國振微微笑了起來,隨著十一伙的建立,各伙之間的競爭已經日趨激烈。每日俞國振都要給各伙當天表現進行講評打分,墊底的兩伙要負責掏糞坑和澆菜地,因此這樣的爭執也就越來越多了。

只要將爭執控制在一定程度內,形成良性競爭,那麼有百利無一害。

不過還是需要讓他們明白一些團隊精神的重要性,免得為了爭功而相互之間推諉甚至內訌。

想到這,俞國振看了看校角的一隅,那兒是一座新搭起的高台,足有四尺左右。他看了羅九河三人一眼,三人頓時心中發毛,他們可是比較了解俞國振的,當小官人拿這種眼神瞧人的時候,準沒有什麼好事。

「你們三個跟我來。」俞國振道。

三人跟著他來到了那高台前,俞國振指著齊牛︰「老牛,你上去。」

齊牛站上高台之後,愣愣地看著俞國振,不知他究竟要玩什麼把戲。俞國振又道︰「九河,武崖,你們兩站在這里,面對面,雙手交叉互握,老牛過會倒下來的時候,你們兩將他接住,免得他受傷,能做到麼?」

「能!」這不算什麼難事,因此羅九河與葉武崖齊聲應道。

俞國振抬眼看著齊牛︰「好了,老牛,你喊‘一、二、倒’,然後直接倒下來,他們會接住你的。」

齊牛看了笑嘻嘻的羅九河與葉武崖一眼,然後從台上直挺挺地撲倒,果然被二人接住,沒有受到任何傷。他咕碌一下爬起,看著俞國振,等待他的新命令。

「現在老牛和九河準備好,武崖你上去,由他們二人接住你。」

葉武崖之後是羅九河,如此一圈之後,又輪到了齊牛,齊牛上了台正準備栽倒,俞國振卻又道︰「這次你不要正面朝著他們,轉過身去,背朝他們,然後向後栽倒。」

這個命令出來之後,齊牛愣了愣,回頭看著俞國振,然後依言背對著二人,他沒有猶豫多久,隨著一聲「一、二、倒」,便真向後仰倒下來,落入了兩人臂彎之中。

他如此果斷,俞國振倒有些意外,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老牛,你不怕?」

「不怕,有小官人在,我什麼都不怕!」齊牛的回答很單純,俞國振听了哈哈笑了起來,心中倒是有些小得意。

正是因為齊牛是老實人,所以他說的才是真心話,而不是胡亂拍馬屁。

他轉向葉武崖︰「武崖,現在輪到你了。」

葉武崖上了台,學著齊牛轉過身,他自己喊「一、二、倒」,可是只喊到「二」,他忍不住停下,回過頭看著羅九河和齊牛︰「呃,你們可要接住我。」

「放心吧,膽小鬼。」羅九河沒心沒肺地嘲笑道。

葉武崖又轉過身,拖著老長的腔調喊「一、二、倒」,可這一次雖然是喊出了「倒」字,人卻仍然沒有沒有倒。

他確實有些害怕,但比起害怕自己摔倒沒被接住,他更怕的是俞國振的沉默。連續兩次未做成,小官人竟然一聲未發,只是站在那兒默默地看著他,這讓他倍感壓力。

因此第三次,他咬著牙,終于倒了下來,他覺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跳出了胸膛,這刺激比起他第一次殺人時毫不遜色。當被兩人的胳膊托住時,他甚至大叫了聲,連接喘了幾口氣。

「真沒用。」羅九河嘲笑道。

「你上去試試就知道什麼滋味了。」葉武崖冷笑起來︰「你第一回殺人時那狼狽模樣,倒是忘了。」

(感謝2000和狂牛水炮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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