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長公主……」我們跟著才下得馬來就听得庵里傳來侉夫惶急的聲音。
王爺听到侉夫的聲音有異人已如箭一般飛了過去,知事出有變我也急忙下了馬跟了過去。一進庵堂就聞到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大殿里唯一的一尊佛像已經被毀去半截,佛身上用鮮血畫了一張扭曲的笑臉,極及詭異,我看了心頭抑不住一悚。
王爺的面上看似鎮定,但眸子中卻翻滾著怒意。侉夫已經將幾間屋子都找了個遍仍是不見妙音師太的身影,我突然想起庵堂後面的院子來,便喚住他道︰「隨我來吧,師太許是在後院。」說完便率先往後院跑去,王爺與侉夫緊隨其後。
一進後院,血腥之味更濃,我一眼便見妙音師太渾身是血地倒在那丘衣冠冢旁,「師太!」我驚呼著才待過去,侉夫早快了我一步搶前上去一把將地上的妙音師太抱起,隨即悲慟地連聲喚著「長公主」,可妙音師太已是雙目緊閉沒有半分知覺。難道她竟是死了麼?我渾身顫抖腳下發軟,只想近前探個究竟,原本方寸間的距離如今在我眼里竟覺得如此遙遠,唯恐近前之後的結果會是陰陽兩隔。
那廂侉夫雖急未亂,他探了一下師太的脈博之後便輕輕將她放平了,爾後又從兜里掏出一個青花瓷瓶來倒出兩粒藥丸,掰開她的嘴強喂了進去,眾人凝神靜氣地守在一旁,過了片刻終于听到師太的喉嚨 作響,侉夫又將她扶將起來讓兩個隨從從旁扶著,自個在她身後盤腿坐好凝神運氣之後便用掌心貼住妙音師太的後背緩緩游移。眼見著師太的面色逐漸紅潤起來,我終是放下心來。這才想起王爺自進後院之後一直未曾出聲,方才我記得他是有一同進來的,想到這里我忙于眾人間搜尋他的身影。
抬眼間就見王爺屈膝跪在那丘衣冠冢的石牌前,手里攥著一縷用紅色絲線束好的已顯髒亂的青絲,我這才發現那丘衣冠冢竟然已遭人掘墳開棺,除了王爺手中的青絲,妙音師太先前倒臥之處更有一些衣服的碎料,想來這些原俱是棺內之物。
究竟是什麼人行事如此狠絕,常言都道一死百了,為何竟是連死人都不放過還要遭受如此羞辱真是可惡之極。想卓雅公主一生坎坷,生前受盡折磨死後亦不得安生,思及至此我對那掘墳開棺者也生出幾分恨意來。我都如此,王爺他又情何以甚!望著屈膝跪在石牌前的男子,身子一如石刻般的冷硬,雙目充血,一手緊攥著他生母的殘發,一手五指相扣竟已深入身下磚石三分,想來此刻他心中必是怒極恨極。唉!誰要攤上這麼個事兒又能不怒不恨的。
輕嘆一聲,我又轉頭望向師太那廂。見師太雖然面色有了起色但始終不見有何反應,侉夫已是滿頭大汗似有不支,我不由又有些擔憂起來,本想近前些察看卻別另兩位隨從阻止了,說是怕影響侉夫運功,只好作罷無奈地在一旁急得干瞪眼。
又過了盞茶工夫,師太終于噴出一口鮮血人也往一旁倒下去,侉夫撤了功連汗都顧不上擦,復又掏出兩粒藥丸來喂師太服下,良久方見得師太悠悠醒來,我高興地近前叫了聲︰「師太,您可是醒了。」
妙音師太聞言睜開雙目,費神是辨認了一會終是識出我來,點了點頭虛弱道︰「施主,你怎麼來了……」說著她似極為疲憊又閉上雙眸大口喘著粗氣。
「聖女死衛侉夫見過公主!」侉夫這會也喘過氣來,跪拜于師太身旁哽咽著說。
師太听了侉夫所言,突然睜大了雙眼直直地望向侉夫喘著粗氣問道︰「你說什麼?聖女死衛侉夫!真的是你麼?」
侉夫忙跪行幾步近到師太身邊恭敬地說︰「正是屬下,同屬下一同前來看你的還有卓雅公主的親骨肉熠王爺,公主你看到了麼?」師太听著侉夫所說突然變得清明起來,一邊于眾人之間搜尋著王爺的身影嘴里一邊急切地嚷道︰「是熠兒麼?熠兒也來了麼?熠兒……」
師太一聲熠兒喚出了王爺所有壓抑的情感,他似回魂了一般沖至師太身前,握住師太兀自在空中狂舞的雙手才一聲︰「姨母,熠兒來了!」淚便隨著話聲跌落下來,隨著他同師太緊握的雙手又跌至師太干裂的嘴唇上。
「不晚……正好……,哈哈哈……,」師太陡然又變得狂亂起來,大笑之後又伴著劇烈的咳嗽,終是咳出一口血來,她似好過了些睜圓了雙眼直直地盯著王爺道︰「熠兒,你要好好兒記住,將你母親逼到如此境地的是伯瞽,為找到護國神器……子母玉而將你母親的墳……掘墳……開棺的亦是……伯瞽,殺父叛國……殘害手足……」說到此處師太聲音已是極為虛弱難以續接,眼神也益發渙散,不過她仍是拼著一口氣說道︰「熠兒……你一定要殺伯瞽……殺……」
「姨母放心,熠兒一定會殺了伯瞽這逆賊替母親及外祖父報仇。」王爺字字含恨似從齒間迸出一般鄭重承諾道。
師太終是面露滿意之色,渙散的眼神沒有焦距地對著王爺,嘴巴張張合合費勁地逸出「小……心……笑……殺……」這幾個字後頭一歪便沒有氣息了。
「公主!」侉夫見狀悲愴出聲,而王爺,除了渾身透著強烈的恨意外面上再沒半分哀怮之色。
「將本王姨母生前之物全數搬來這里,再找些柴火來搭一個淨化台。」他冷靜地下達完命令,親手替師太整理了衣冠,復又將後院內散落的原先棺內之物收拾在一塊,然後便安靜地坐在師太的尸身同他母親的遺物之間,手里仍是攥緊了那束青絲。
「王爺,難道您要將公主的遺體焚化麼?」侉夫見狀已知王爺用意忙上前問道。
「除了讓她們化身為塵外,這世上還有能容她們的樂土麼?這掘墳開棺之事她們經了一遭也就行了。」王爺緊閉的雙眸掩蓋了太多的情緒,聲音听著依然沉穩,不過卻多了份難以釋懷的隱痛。
不一刻隨從們搭起了一個簡易的焚尸台,王爺又親自將師太抱了上去並將他母親的遺物一塊兒放了上去,又深看了一眼這才在轉身的當兒將手中的火把揚手扔進柴火之中,自個轉身出了後院坐在庵堂前的石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