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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物體,邊緣模糊、散著七色的彩光,映在一個透明的水晶鏡里,不甚清晰,可換了肉眼,這麼遠的地方,根本就看不到。

「郎君,這就是你說的千里眼!」激動微顫的聲音在城牆上響起,高嚴和一群心月復的親衛、幕僚站在牆頭,一個年紀看起來有五十出頭的幕僚,手中拿著一只長度可以調節的青銅圓筒,伸長了脖子往外瞧。

「喂,你看夠了沒有?」另一名幕僚著急的拉著他,「給我看看。」

「哎哎,你急什麼啊!」比搶走千里眼的幕僚悻悻道。

「一目望千里,想不到真有這麼神奇的東西。」握著望遠鏡的幕僚感慨道︰「郎君,有了這個,不愁探不到羯族的動靜了。」

「也沒那麼方便。」高嚴道︰「千里眼就一個,攜帶起來也不方便,更不能落入敵手。」劉毅和朝廷,高嚴已經派了親信,送了絕密文件過去,想來過段時間,就會有很多將軍有這千里眼了。

眾人听了高嚴的話,神色一肅,「不錯,就是毀了,都不能讓這千里眼落入敵手!」

「郎君!郎君!」城樓下傳來了比之前幕僚喊千里眼還激動的聲音,大家不由挑眉,什麼事能讓郎君身邊的近衛這麼興奮?難道又找到千里眼了?一名瘦瘦小小的小男孩蹬蹬的跑上城牆,「郎君!女君有身孕了!」小刀激動的臉都漲紅了。

「什麼!」小刀的話,放入一滴冷水滴入滾油鍋中,眾人一下子沸騰了起來,「小刀,你說什麼?女君有身孕了?太好了!」對一心支持高嚴來說的幕僚和親衛來說,高嚴和陸希成親一年,都沒見陸希有動靜,他們比高嚴、陸希還急,畢竟子嗣才是家族能否的承傳的根本。

施平听到這個消息,也樂得呵呵直笑,心中直忖,若是大娘子這次能生個女兒就好了,正好嫁給阿劫小郎君,也不止施平有這個想法,幾乎所有陸家的老家人都希望陸希能早日生個女兒,嫁回陸家。

「有孕?」高嚴生平第一次,有點反應不過來,皎皎一直想要孩子他是知道的,可兩人之前一直很恩愛,也不見有孕,他總認為兩人沒那麼容易有孩子,皎皎要吃藥膳、要調養身體,他沒多說什麼,也只不過不想潑妻子冷水罷了,卻不想她居然真有了。

施平見高嚴傻站著不說話,打趣道︰「郎君,可是歡喜傻了?」

眾人大笑,「郎君快回去看看女君吧。」

高嚴這才仿佛如夢初醒,直接沖下城牆,翻身策馬,往家里奔去,驚惶的模樣又惹來大家一陣大笑。高嚴走了,可留下的人還是繼續琢磨著那千里鏡,調整著距離,尋找最合適的位置。

涿縣高府里,已經一派歡天喜地,穆氏臉上已經笑成了一朵花了,听說陸希有了身孕,這比她自己有了孫子還開心,疊聲吩咐阿倫去打賞下人,又趕緊讓春暄、煙微將食醫開的食譜記錄下來,吩咐庖廚天天給大娘子換著法子做菜式,「這孩子來的好,已經開春了,大娘子想吃什麼就有什麼。」

司漪見陸希望著面前一堆布料發呆,奇怪的問︰「大娘子,你想給小郎君做衣服嗎?」

「我做的衣服,寶寶穿著會不舒服吧?」陸希扭頭對司漪說,陸希長這麼大,也就做過幾個荷包而已,還是照著女紅師父給她的樣式繡的,這種女紅水平禍害高嚴可以,可寶寶她可舍不得禍害,「要不我給她做尿布?」這個比較容易,只要縫邊角就好了。

「……」司漪和穆氏原本以為陸希是開玩笑的,卻沒想到陸希真認真的對著布料比劃了起來,兩人額頭頓時冒汗。「大娘子,你有了身孕,就要應該好好休息,這種粗活,還是讓下人做好了。」尿布那需要做,直接剪裁了,縫些邊就夠了。

「就是有了身孕,才要多動,不然會生不來的。」陸希隨口道,她記得後世報道過,孕婦在養胎期過後,一定要多注意運動量,不然生產比較困難,還容易胎位不正,這會可沒有剖月復產。幸好自己平時一直很注意運動,想來生產應該比較容易吧。

她說的漫不經心,可把大家都嚇壞了,連剛進門的高嚴都白了臉,「那就別生了!」

穆氏都快暈過去了,大娘子口無遮攔就算了,怎麼連郎君都跟小孩子一樣,孩子是不生就不生的?

陸希听到高嚴的聲音,抬頭就見高嚴站在門口,她開心的起身,「阿兄,我們有孩子了!」

「大娘子。」春暄和煙微見陸希起身,忙上去要扶著她。

「嗯。」高嚴怔怔的望著陸希的肚子,神色陰晴不定。

陸希見狀,對穆氏等人揮了揮手,眾人識趣的退下,陸希提起裙擺,小心的朝高嚴走去,心中暗忖,看來以後要穿露腳踝的裙子了,不然一腳踩到裙擺就不好了。

「皎皎。」高嚴見妻子動了,臉色一變,快步上前,一把抱起她,兩人一起坐在軟榻上,「還難受嗎?」

「不難受。」陸希讓高嚴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仰頭對高嚴笑道︰「阿兄,我們有孩子了呢。」

陸希的肚子還沒有顯懷,也不可能有什麼胎動之類的,可高嚴的手在模上陸希肚子的時候,心頭還是滑過一陣悸動,這是他和皎皎的寶寶,他們的孩子?

「阿兄,你說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是像你還是像我?」听說男孩似母、女兒似父,不過以她和高嚴的長相,孩子長得像誰都無所謂,她想著想著就笑彎了眉眼,「阿兄,你說生個像你的小胖丫好不好?」

「好。」思及小時候的皎皎,高嚴心頭柔軟起來,「最好跟皎皎小時候一樣。」要是有個能和皎皎一樣的小女女圭女圭也不錯。

「我們的女兒當然要比我們更漂亮!」陸希驕傲的說。

高嚴看著陸希燦爛的笑容,深深的壓下了心里的擔憂,他輕撫陸希的背,柔聲問︰「听說你剛剛吐了?現在好點了嗎?」

「好了,就是不喜歡聞到魚和羊肉的味道。」陸希靠在高嚴身上,嘻嘻笑道︰「阿兄,我現在開始喜歡吃肉了,你說孩子是不是像你?」

高嚴听了直皺眉頭,「不會,肯定像你。」高嚴很有自知之明,要是他們的孩子個性像他,那就是徹底的悲劇,他肯定會忍不住抽死那臭小子的。

陸希模著自己的肚子突發奇想道︰「阿兄,我們生一對雙胞胎女兒好不好?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大虎、小虎,好不好听?」一對粉團團的小女圭女圭,小老虎一樣的個性,多可愛。

高嚴苦笑,「別胡思亂想了,我可不想你生的這麼辛苦,就生一個吧。」生一個他就夠提心吊膽了,再多來一個,他非急死不可,他唇貼在陸希的額頭上,啞聲道︰「皎皎,別嚇我,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陸希伸手摟住高嚴的脖子,認真的說,「阿兄,我們一家會永遠在一起的,我們的寶寶會有最疼她的阿耶、阿娘。」

高嚴神色微動,手摟得陸希更緊了,啞著聲音道︰「當然,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的。」

陸希有身孕的消息,一下子由涿縣傳到了各處,最快反應的是高嚴的近衛的娘子們,二柱嫂和幾個手巧的婦人,特地去皆有兩個以上成年兒子的人家,每家要了一塊布,一共要了百來塊,幾個人連夜趕制了一件百衲衣,給陸希送來。

「這是——」陸希翻看著手中的小衣,是用無數塊小布拼貼裁剪而成,布料有好有壞,衣服漿洗的干干淨淨,針線平整,內襯是一塊柔軟的棉布,「百衲衣?」

「女君,這是我們幾個問幾個都養大了兩個男孩以上的人家討來的,也不值什麼,就是討個好彩頭,讓郎君和女君早生貴子。」二柱嫂笑道。

「真是多謝你們了!」陸希感激的望著她們,做這種衣服花費的心思可不小。

「女君折煞我們了,不過一點粗活罷了。」大家忙擺手連稱不敢。

陸希留大家一起吃飯後,听她們說著育兒心得,認真的記下,二柱嫂幾個,也揀著生產過程中,要注意的幾個要點跟陸希說了一下,其他沒有多說,她們很清楚,陸希和她們是不同的,她們要生了,在田間地頭都能生,但陸希是絕對不可能的。

眾人正說話間,高嚴走了進來。

「郎君。」大家站起來行禮。

「你怎麼回來了?」陸希好奇的問,現在不應該是高嚴放假的日子。

「就回來看看你。」高嚴說,「你不是一會要散步嗎?我陪你。」高嚴眼底泛著血絲,眼皮有些黑青。

陸希見他這樣子,有些心疼,但二柱嫂她們都在,她也不好說什麼親昵的話,二柱嫂幾人識趣的起身要離開,卻被高嚴喊住︰「你們說縣城里也有比較好的產婦?」

二柱嫂答道︰「是的,縣里有個叫蘇婆的產婆,今年四十歲,學的是家傳的手藝,據說還曾幫過胎位不正的產婦糾正過胎位。不過這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鄉下婆子,當然比不上女君從宮里帶來的老媼。」

「你們讓她過來一趟。」高嚴說。

「唯。」眾人應聲,見高嚴不說話了,就退下了。

「阿兄,你昨晚沒睡好?」陸希等眾人走後,走到了高嚴身邊,給他輕柔按壓著太陽穴。

高嚴拉下她的手親了親,「沒有,只是想你了。」他昨天做了一晚上的噩夢,醒來唯一記得的成把陸希高興壞了,只可惜紫貂野性難馴,陸希不敢親近,只讓人好好照顧著。

之後是陸止和袁敞,陸止抄了幾本宮中的婦科藥書過來,余下的就準備了些陸希愛吃的東西,而袁敞一听陸希懷孕了,就派人送了不少益州的山珍過來,尤其是陸希常年吃的雪耳,送了一大包,足夠陸希吃上兩三年的,最後還送了一對毛發金黃、馴化的非常乖巧的小猴子給陸希解悶。高嚴見陸希對那對小猴子愛不釋手的,想那頭陸希拒收的食鐵獸,臉都黑成鍋底了,恨不得直接把袁敞送的東西,全部丟出去,可陸希眼楮往他身上一瞄,高嚴就只能陰著臉認了。農莊上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奇特的小動物,別說是陸希了,就是很多親衛的娘子都很新奇,一個個的趕來看熱鬧,尤其是那對小金猴和小紫貂,得了大家一致的喜愛。

施平則看著那些香麝,琢磨著今年可以取多少麝香,陸希之前的麝香除了送回建康一些外,大部分都給施平了,施平精心制作了不少上等的香墨,得意洋洋的送了好幾個老友,一听莊上又要開始采集麝香,就跑來看熱鬧了。

陸希懷了身孕,聞不得這種味道,沒去看大誠怎麼采集麝香,而是準備著怎麼還禮,表哥那邊最方便,送麝香墨和用黃鼠狼尾毛制成狼毫筆,最合表哥心意。六祖姑那邊,就送點這兒的特產,祖姑年紀大了,愛吃甜爛的零食,這里的牛乳做的女乃酪就很不錯。蓁蓁也有身孕了,陸希就把高嚴總結的孕婦須知,連同銀耳和珍珠粉分了一半送到了魏國,還特地叮囑了她前三個月不能吃珍珠粉,三月過後可以少量服用些,主要還是給她生產後美容用的。

高嚴見陸希一早上就囑咐這些東西了,都沒歇過,硬是拉著她坐下,「休息一會,別太累了。」自從元月中旬發現皎皎有兩個月身孕後,皎皎一開始還好,就早上起來會反胃,可進入三個月,胎像穩定後,她孕吐反而更劇烈了,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還嗜睡,如果不喊她起來,她一天可以睡足十個時辰,這讓高嚴擔心不已,要不是疾醫說,打胎更危險,他都想讓皎皎別生這個孩子了。他現在幾乎都不去軍營了,一切情況都讓人來別莊回復。

陸希給高嚴剝了一個橘子,喂到他嘴里,「我不累,阿兄,我想睡一會,你陪我好不好?」這胎陸希得來不易,也出乎意料的有點辛苦,可陸希更擔心的是高嚴,她有時候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就發現高嚴睜著眼楮看著她,他白天還有那麼多公事要處理,這樣下去,鐵打的身體都受不住。

「好。」高嚴起身,扶著陸希往寢室走去。

「阿兄,蓁蓁也有身孕了呢。」陸希說著來信的內容。

「哦?她隨夫婿去任上了嗎?」高嚴隨口問道,二娘的夫婿在地方任職,若不是跟隨夫婿去任上的話,應該不會這麼快就有身孕的。

「沒有,妹夫他現在不在地方任職了,他回京了。」陸希說著蓁蓁信件上的內容,「蓁蓁的公爹好像今年也從地方調回了京都,現在是諫議大夫。」

「諫議大夫?」高嚴微微挑眉,「我記得他之前是太守吧?」魏國的諫議大夫多由郡守級以上官員遷轉而來,為散官,有時作為任官的過渡,有時安排閑散、無用之官。

「是的。」陸希對魏國官職不是太清楚,但前漢諫議大夫就算虛職了,「還有蓁蓁的夫婿,也從縣尉變成威寇將軍?阿兄,這威寇將軍是虛職?」

「都算虛職。」高嚴眼底閃過詫異,難道婁家得罪人了?可婁家不是和陸家結親了嗎?難道陸家就不管婁家了?

「還有六祖姑,六祖姑也說,她次子現在也轉成了虛職,阿兄,要不你派人去打听下魏國出什麼事了?」陸希有些擔心,沒人比她更清楚政斗的殘酷了,她倒沒指望他們能幫婁家、崔家,都隔了一個國了,但關心下還是可以的。

高嚴點點頭,「我會的。」他拉過被褥,蓋在陸希身上,「睡吧。」

「你也睡。」陸希頭一靠在軟枕上,眼皮就開始往下耷拉。

「好。」高嚴也合上了眼楮,等陸希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才睜開了眼楮,靜靜的凝視著已經沉睡的妻子。

高嚴不認為婁家會出什麼大事,不然他們就不是明升暗降了,而是直接賦閑在家了,不過他也很好奇,難道魏國最近官場還有大變動?高嚴原本也只是半無心之舉,卻沒想到發現了魏國官場上一個很奇妙的變動。

「郎君,你說陸震現在是太子太傅了?」施平接過高嚴的探听到的情況,仔細的查看。

「不錯,正好是一個月前變動的。」高嚴說,從魏國都城到他這里,若不是走加急,最快也要走一個月,也就是他手上這份情報有可能比劉毅還快。

施平看著高嚴打听道的情況,沒有機密內容,但光看幾個官職變動,就很有意思了,有不少漢官和親漢的官員,都被調到虛職上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施平感慨,「郎君,你給劉將軍寄一份去吧,有備無患。」果然是邊境安穩太久了。

「好。」高嚴心中隱隱有著憂愁,早知道當初就不讓皎皎來涿縣了,現在他倒是想送皎皎去安全的地方,但皎皎現在的身體,根本走不到長路。

施平看出來高嚴的憂慮,安慰道︰「郎君,我們也只是猜測而已,再說現在路上也亂,與其讓大娘子離開,還不如讓她留在身邊更放心。」

高嚴微微頷首,的確送走皎皎,除非是現在送回建康,不然北地也不見有絕對安全的地方,但建康太遠了,皎皎現在的身體,根本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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