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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之前見識過一次他發怒的樣子,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然,並不是什麼好印象。何懷卿南征北戰,絕不是溫文爾雅的弱書生,發起火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要是把這件事告訴他,他生起氣來,首當其沖的就是她。

「……也不全是,讓你試試枕頭是其中一件……」墨竹屏住呼吸︰「另外一件……」懷卿往她身邊湊了湊,耐不住性子,笑容十分燦爛的道︰「是說前幾日吵架的事吧,我之前早來找了你幾趟,你都不見我。今天,你要是想听,我呢,就給你陪個不是。」

墨竹虛弱的笑了笑︰「那件事過去就過去了。我要說的是另一件大事,你得跟我保證,听完了不能發火,至少不能朝我發火。」

他見妻子表情認真,有所預感,收斂笑意︰「有事就直說罷。」

「……我剛才見過你大哥了……」她先試探著說了一句,見何懷卿面容平靜,似乎看不出任何內心的波動。

他淡淡的道︰「哦,他說什麼了?夕湘還活著?」眼皮微微垂著,顯然對談及大哥的對話不甚感興趣。

「他說……你父親要我改嫁,離開你,嫁給他!」墨竹字字清晰的說。話音剛落,就見何懷卿眉頭擰成‘川’字,一臉不可思議的瞪他︰「什麼?你再說一遍?是不是我耳朵出問題了?你是說思卿讓你嫁給他?!」

果然來了。她屏氣凝神︰「他是這麼說的。皇上與我大哥的意思,據說嫡長子不娶士族嫡女,便不許你們何家抬高門楣做士族!我听他說完,就回來告訴你了。」

何懷卿低著頭,慢慢扯著懷里的枕頭,恨恨的冷笑道的︰「他怎麼說?求你回心轉意,離開我,改嫁他?」

「他什麼都沒說。」墨竹道︰「……我也是。」他雖然沒暴跳如雷大喊大叫,但現在這樣子更嚇人,像隨時要爆炸似的,她做好他突然發作的心理準備,確保不會被他嚇到。

懷卿手上越發用力,就听‘嘶啦’一聲,枕頭的緞面裂開,鵝毛散了一地。何懷卿冷冷的看她︰「墨竹,你的想法呢?思卿怎麼想都不重要,只要你不從他,我會不計任何後果的阻攔他們!」

「我就怕你說出這樣的話……」她沒慌,仍舊坐在他身旁︰「這後面的陰謀,你應該能看得懂,你們兄弟相爭,正遂了某些人的心願。」

「呵呵,不爭不斗?」懷卿笑︰「難道要我拱手相讓嗎?!」他握住她的手腕,冷聲道︰「你別管這是誰的陰謀,我只問你,你選我還是思卿?」

「不是選誰的問題!我跟你說這件事,是想听你的解決辦法,如何才能避免流血,不讓你們何家陷入內亂!」她掙月兌他的手,見手腕上留了一圈泛紫的紅痕,輕輕揉著,責怪的看他。

「這不是你操心的,你就告訴我,你選我,還是思卿?」

她眼中不帶任何感情的道︰「選你。」她雖然一直充當棋子,但到底是個人,已經嫁給了何懷卿,哪能隨隨便便再去做他哥哥的妻子。

「……」懷卿得到了莫大的安慰,笑著說道︰「有你這句話,我願意赴湯蹈火。」

墨竹忍不住潑他冷水︰「赴湯蹈火能夠改變皇上決斷嗎?你能勸服你爹嗎?」

懷卿仰臉冷冷的笑道︰「我說服不了他,他也別想說服我。除非我死了!你才能離開我。」說罷,示威似的對她道︰「我說到做到,不信咱們走著瞧。」

她無奈的道︰「……你犯不著用這樣的口氣對我說話。我要寫信給我哥哥,勸他收回這種可笑的念頭。你也盡快想好說辭,等你父親回來,試著勸他改變想法罷。」

懷卿看的也很透︰「袁公子不想讓庶族壯大,至少不想讓何家壯大,他日後要做士族之首。天下沒有勢力能跟他抗衡,才是最好的結果。至于我爹,他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所以勸說不可能有效。

墨竹道︰「那也不能什麼都不做罷。」

懷卿突然摟住她的肩膀,兩人緊貼在一起︰「可惜,我也不是好惹的,鹿死誰手,你且看著!」說完,猶豫了下,在墨竹眉心吻了下,便大步走了出去。

「懷卿——」她沒從他口中得出一點解決的辦法。難道真的要兵戈相向?墨竹坐回床上,看著一地的鵝毛,心里比這堆狼藉還亂。

墨竹以為他出去後,要找思卿算賬,派人去打探消息。好在,他似乎沒魯莽的去找大哥的麻煩,暫時相安無事。當夜,墨竹寫了封信給袁克己,她表示已經看穿他的陰謀了,讓他別再搗亂了。

其實她也知道,這封信寫的是很無力的。

涉及的這些人,誰都知道皇上和袁克己是故意為難他們的。但又能如何?游戲規則是士族定的,庶族不從也得從。

她對袁克己的回信不抱信心。

許多日來,懷卿一直沒出現,思卿那邊也沒動靜。墨竹覺得自己像一塊橫在兩只狼中間的肉骨頭,他倆彼此觀察,時刻提防著,若是一方發起攻擊,另一方也絕不會落後,她會撕扯成碎片。

——

何御榛回城的時候,由兩個兒子在城外相迎。他觀察兄弟間的舉動,並沒看出異常,稍稍寬了心。他對讓懷卿把袁墨竹還給他哥哥這件事,信心亦不足。

所以回城,與軍中將士們大宴了三日後,才尋了個空隙時間,派人去把二兒子叫來,與他談這件事。

為了保守秘密,屋內只有父子兩人。

何御榛裝模作樣的擺了棋盤,邀兒子對弈,希望用文雅感染懷卿,讓他一會不至于太過暴躁。

等懷卿落座,何御榛忽然覺得自己一改往日的強硬做派,如此耐心貼心的跟兒子交心細談,實在是位慈父。他都被自己感動了,所以兒子必然也會被感動。

「懷卿啊,你娘生你們的時候,我沒在她身邊。等我回來,看到女乃媽抱著襁褓中的你們,那是我第一次流淚……唉……」

懷卿執子落下,抬眸看父親︰「爹,我娘真的是鮮卑歌姬生的嗎?」

何御榛一拍棋盤︰「誰說的?!你娘雖然是庶女,但生母是清白人家出身!」說完,逼問兒子︰「誰告訴你的?」

懷卿見父親一巴掌把棋子拍亂了,有些無奈的道︰「小時候听女乃娘說過一嘴,也可能是我听錯了。」女乃娘早辭世了,死無對證。

「以後不許再亂猜了。」

懷卿知道父親一改常態,別別扭扭的擺上棋盤是有原因的。他寧願他直接點︰「爹,即是說我沒有鮮卑血統,稍微配得上一點袁墨竹了,對嗎?」

何御榛一愣,兒子怎麼主動提起袁墨竹了?他道︰「你想過沒有,袁氏本就不是你的,而是你哥哥的。」

懷卿低頭整理棋盤上的棋子︰「但她現在確確實實屬于我。除非我死了,否則她絕不可能屬于別人。」

何御榛懷疑思卿透露消息給懷卿了。要不然他怎麼一副‘叫板’的口氣︰「如果為了何氏一族,讓你犧牲呢?」

懷卿眼皮也不抬的道︰「我願意戰死沙場!」

答非所問。何御榛說的更明確了︰「皇上的意思,是讓嫡長子娶士族嫡女。咱們家現在這個模樣,的確不太合規矩。」

懷卿像听了一個笑話,從喉嚨里發出低沉的笑聲︰「墨竹改嫁思卿,一女兩夫,豈不是更丟人?!」

何御榛終于肯定這臭小子一早就知曉一切,故意跟他繞彎彎,他費功夫又是弄棋盤又是循序誘導,就顯得多余和可笑了。他凶道︰「給我跪下!」

懷卿慢悠悠的放下棋子,撩開衣擺,跪到榻下,等著父親教訓。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半個月前。」懷卿如實回答。

「……這麼久了,你也該冷靜的想清楚了罷。」

「想清楚了。」懷卿道︰「我已經回答您了。」

何御榛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你已經任性一次,破壞過大局了,這一次,為父希望你能清醒些!事關何家的未來,我絕不許你再胡鬧。」

何御榛的說辭,早在懷卿的預料中,他道︰「父親的意思是,我必須忍受思卿的奪妻之恨,我若是不從,就是不忠不孝,壞了何家的百年大業?」

何御榛氣的手癢癢︰「思卿才稱得上奪妻之恨,你這是‘物歸原主’!」

懷卿沉默片刻,抬眸直視父親的眼楮︰「假若我與思卿起爭執,您會幫誰?」

何御榛毫不猶豫的就是一巴掌︰「混賬東西!想要挾你老子站隊?」但是猶豫了片刻後,他做出了選擇︰「我希望你以大業為重,退讓出這場爭執。」

父親的態度很明顯了,他會幫助思卿。

懷卿苦笑︰「爹,我知道了……」現在硬來,輸的十有九成是他。所有人都站在思卿那邊,墨竹對他也並非是死心塌地的。

「你打算怎麼做?」

「我……讓……」我要讓你們統統明白,我的東西誰也動不了。

何御榛大喜過望,沒想到懷卿這麼容易就動搖了,本以為會有一場腥風血雨︰「就知道你們兄弟間不會鬧的不可開交!」扶起兒子,拍了下他的肩膀︰「放心,懷卿,爹真沒看錯你,你真明事理!袁墨竹再好,不也就是個女人麼。爹答應你,一定選個比袁墨竹好的士族嫁你!」

懷卿皮笑肉不笑的道︰「謝父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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