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街上巡查的步軍司禁軍還沒有撤淨,仍然把守著一些主要道路。可灰衣老者卻對京城的街道出奇的熟悉,帶著陸游等人穿街過巷,竟沒有被步軍司的發覺。
陸游雖然相信元佐不會對自己有什麼不利,卻也不是毫無準備,出門前把馬忠義和吳起兩人叫在了身邊。
七拐八拐之後,一行人終于來到一座大院子前停了下來。不過這個院子的門卻非常小,給人的感覺更像是那家的後花園的角門。
只見灰衣老者上前有節奏地輕輕敲了幾下門,片刻後,小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了,接著一個人頭由里面探了出來,警覺地看了看眾人後才閃身把門讓開。
見此情景,陸游不由想到「這里難道是元佐家的後花園?」回頭看了馬忠義等人一眼,要他們注意警戒,邁步跟著老者向園內走去。
這園中似乎很少有人清掃,遍地的枯枝敗葉,晚風吹來,一些小片的樹葉在院子里不住地舞動著,讓這座寂靜的小院更添蕭索。
院中有一座小亭,月光下,一個白色的身影負手站在亭邊,正是陸游久未謀面的元佐大哥。
終于又見到元佐了,陸游感覺自己好象有一肚子話要對他說,卻一下又不知從何說起,站在亭邊看著元佐竟發起呆來。
元佐微微一笑,閃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陸兄請到亭中敘話」
馬忠義等人見亭內再無別人,立刻轉過身背對著小亭警戒起來。
陸游醒過神來,邁步走上台階,抱拳道︰「陸游見過元…不對,應該叫楚王殿下」
元佐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還是叫我元大哥的好,這樣顯得親切些」頓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我,今夜我把你找來就是要解開你心中所有的疑惑,問吧!想問什麼就問什麼?」
陸游嘆了口氣道︰「我心中確實有很多疑問,可我也知道,有些事情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你說是嗎?」
元佐看著陸游點點頭道︰「你終于成熟了,其實即便是你不問,我也會對你說的」說到這頓住了,負手在亭內來回走了幾圈才又道︰「當今萬歲是我的父皇,這我不說你應該知道了,不過你心中一定在疑惑,以我一個楚王之尊,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又為什麼要隱藏身份偷偷潛到太原去?」
說到這語氣突然變得怨毒起來「因為這一切都是拜我那好弟弟元僖所賜,他為了爭奪皇位,竟暗中派人在我食用的飯菜里下毒,致使我突然發狂失手將父皇的宮殿點燃,從而被父皇貶為庶人,你說這個仇我不應該報嗎?而父皇偏听偏信,這樣對我就公平嗎?」
听到這,陸游不由想起小說電視中常演的兄弟間為了皇位而明爭暗斗的場景,只是自己此刻身處其中感覺怪怪的。心中不由感嘆「權力,真是個好東西,多少人為你家破人亡、流血送命?這是你們的家事,我還是離著遠些,免得受牽連」
想到這沉聲道︰「元大哥找我來是要我助你的嗎?」
元佐定楮看了陸游一會才道︰「若你是那種熱中名利的人,在太原的時候我就招攬你了,可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我才把你引薦給元侃,元侃同你一樣,生性隨和,不在乎名利。而且有你在他身旁,元僖也沒那麼容易害到他。說到這我還得感謝你,若你把在太原見過我的事告訴父皇,父皇就會猜出兵柬的事是我搞出來的」
說到這嘆了口氣又道︰「時也、命也,終究是差了那麼一步」
陸游雖猜到事情是他搞出來的,卻沒想到他會主動承認,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還不知道那封密信的事。哎呦!那封信不會是他弄出來的吧?如果是的話,這個人可太陰險了,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置國家大事、數十萬大軍于不顧,若真讓他達到目的這天下得亂成什麼樣子?不行,只要有我在,就決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
就見元佐突地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會把這些事說出去的是嗎?」
想明白了這些事後,陸游淡然一笑道︰「您對我說什麼了?我好象什麼都沒听到」
元佐微笑著看了看陸游道︰「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我知道你正在追查亂黨的事,可這件事元僖比你動手早,而且無論是天時還是地利都站到了他那邊,你還怎麼查?」
陸游也正為這件事煩心,現在他幾乎已經認定這件事元佐就是幕後主謀。盯著元佐緩緩地道︰「元大哥認為這件事我該從何入手?」
元佐似乎看穿了陸游的心事。點點頭道︰「若我是你,就會第一個懷疑我這個落配的王爺,可你錯了,這件事真的同我無關」
陸游那還會那麼容易被他騙過?沉聲道︰「陛下待我不薄!陸游決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所以不論是誰想要對陛下不利,陸某都決不會答應的」
元佐點點頭道︰「父皇沒有看錯你,我也沒有看錯你,元佐可以對天發誓,這件事決不是我搞出來的,元佐心中雖然有憤,卻也不會對父皇下手」
說到這忽地一笑道︰「陸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一旦父皇出事,誰是最大的受益人?」
陸游腦中靈光一現,月兌口道︰「你說的是許王?」
元佐未置可否地道︰「元僖的本來意思是要把他的親信扶到馬軍司都指揮使的位置上,可惜父皇卻對你青睞有加,讓他的如意算盤落空,這恐怕也叫因國報應吧!」
陸游的心中卻涌起了滔天巨浪,元僖現在以準皇儲的身份坐鎮開封,而步軍司又是他的人,他若想在京中搞出點什麼事來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想到這,冷汗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元佐見到陸游這副樣子,知道他已經被自己打動。沉聲道︰「這才是我今晚找你來的目的,剩下的事不用我教,陸兄也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陸游點點頭道︰「陸游受教了」頓了一下又道︰「陸某剛剛說過,不論是誰想對陛下不利,陸某都不會答應,所以陸某也想奉勸元大哥一句,地位固然重要,可也不能忘了國家、忘了我大宋的軍民」說著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元佐也沒有挽留陸游,而是看著陸游的背影發起呆來。
灰衣老人又如幽靈般出現在他身邊,恭聲道︰「主人認為此子最終會倒向我們嗎?」
元佐搖了搖頭答非所問地道︰「或許我們做的真的有些過了」
走在路上,陸游的心卻像要著起火來似的。楊守一是許王的人,而殿前都指揮使自己也曾在許王府見過,想必也是許王那一伙的,自己現在可以說是孤掌難鳴,這可怎麼辦?
陸游終非久歷政治陰謀的人,遇到這種事不由也變得迷茫起來。走著走著,心中突然又想起呂老頭來。
「這老爺子懂的比我多,遇到這種事一定能有解決的辦法,對,我還是找他去」想到這立刻改道奔呂府而去。
呂老頭因多喝了幾杯酒,被下人叫了好半天才叫起來,听說陸游深夜來訪,知道他一定是遇到大事了。忙命人把陸游請進書房。
陸游也顧不上老頭高不高興了,連忙把事情對呂老頭說了一遍,不過卻隱下了見元佐的事,只說這些是自己猜出來的,因一時拿不定主意才請老爺子幫著想個辦法。
呂老頭听了陸游說完之後半天沒說話,閉著眼楮沉思一會才道︰「這件事到我這里就打住,不要再對任何人說起,明白我的意思嗎?」
陸游點頭道︰「老人家放心,我知道這件事亂說不得,我之所以對您說,一是放心您老的為人,再就是我知道老人家一定會教我個辦法妥善處理這件事的」
呂老頭點點頭道︰「這件事牽扯很廣,弄不好就是一場宮廷巨變,進而危急我整個大宋的安危,所以決不能拖,不但要以迅雷不及掩耳清除亂黨,同時也要那些心懷異志的人不敢有絲毫可乘之機」
頓了一下道︰「這件事萬歲本就全權交與你,明日早朝後我再請萬歲為你下一道密旨,你可以用它在必要的時候節制所有禁軍,有了這道聖旨,下一步該做什麼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陸游心悅誠服地點頭道︰「老人家放心,陸游決不會讓您失望的」心說「姜到底還是老的辣,有了老皇帝的密旨,必要的時候我就可以將楊守一那個王八蛋斬于馬下,到時許王即便想找我也來不及了」
呂老頭似乎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道︰「時候不早,我就不留你了,記住,行事一定要快」
陸游點點頭站起身道︰「老爺子放心,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說著拱了拱手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元佐深夜相招決非那麼好心要幫自己完成任務,而事情也很可能如他預測的那樣,老皇帝一旦有事,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元僖。可元佐就一點私心都沒有嗎?他又何嘗不是想利用自己來鏟除異己呢?不過事情既然已經被自己看穿,就另當別論了。
想到這,陸游的嘴角露出一絲寒冷的笑意,自言自語地道︰「都忙活去吧!看誰能笑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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