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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記憶(四)

即便陌白的制香術有多麼爐火純青,卻終究還是被莎倫發現他私自外出的事,只是莎倫卻也並未難為他,一張臉更是陰晴難定,喜怒無常。算起來,陌百倒是有好幾日沒有去找阿伊了,不知道那人如今怎樣了,是不是仍是喜歡站在水池邊,望著那一池紅花發呆,一雙眼似乎藏盡天下事,想著想著不覺竟輕笑出聲。

莎倫這幾日甚少回寢宮來,就是回來,也是行色匆匆地走了,只是負責看守他的弟子突然換了人,比先前那一個長相身材均更為張狂些,看起來都不像是祭司,反而像是某個囂張跋扈的紈褲子弟。陌百唇邊勾起一抹笑,斜眼瞅那人一眼,少年傾世的美貌再也藏不住,順著眼角眉梢流瀉出來,迷醉了人的眼。此年,陌百十五歲。

陌白知道自己長得好,卻從不屑于用這副皮囊去為自己贏得所求,當那個看似威武凶悍的男人盯著自己發出一種像是壓抑了許久近乎哀求的聲音,如野獸一般撲過來的時候,原本已經淡忘許久的恐懼再次席卷了全身,陌百大力掙扎,用床頭的一支青銅燭台結束了那人的性命。陌百手中握著燭台,一遍又一遍捶打男人的頭部,直到面目全非,鮮血淋灕。

陌白呆立在原處,幾秒種後,重新系好被撕扯開的衣衫,將那男人的尸身拋進深不見底的暗道之中。

「或許是該離開的時候了。」陌白冷色道,不知為何,在走之前卻還想再見阿伊一面。

陌白裹好灰袍,順著已經十分熟悉的道路,翻過圍牆,找了許久,卻是終究不見那人的身影,只剩下一池清冷的碧水,以及凋謝的紅花。

從不曾問過他究竟是誰,又是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這里,因為他知道,兩個人相處,最不需要的便是猜忌。陌白淡然一笑,反正從一開始便不打算留下,回頭再望一眼碧水紅花,絕塵而去。

只是,陌白做夢也沒有想到,當他沿著熟悉的路安然返回時,竟被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將他生擒,罪名是殺害太陽神殿紅衣祭司莎倫座下首席大弟子司南裕。

司南裕原是司南家嫡系的子孫,因為自小頗有資質,故而被司南家家主送入莎倫門下,成為首席大弟子。身為大弟子,自然有自由進出莎倫寢宮的權利,只是兩年前,師父卻無故頒布了凡門下弟子不得隨意進出的指令。也許是天意如此,司南裕不顧門童阻攔,硬是要進入寢宮,那個時候陌白正得意于自己新制的迷香,哪曾想到還有漏網之魚。

那司南裕自從窺見陌白天人之姿,便日夜思念,暗中探听陌白的來歷,苦于無法近得了陌白的身,就在前幾日好不容易逮著了機會,將那侍奉陌白的灰袍弟子打暈,進得陌白的房。

听著大殿之上,那罩著黃金面具的華衣少年,太陽神殿新任之主,將他所犯之罪一一陳述,末了,問一句︰「你認罪麼?」

「你,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麼?」寶座上的少年聲音清冷,卻無人注意到那聲音背後掩藏的驚愕與焦急。

陌白始終沒有吭聲,心下只恨自己為何沒能將那尸身處置干淨。

「主公,我已查得緣由,裕兒的死並非聖子的過錯。」一直立于司南伊始右側的莎倫忽而開口道︰「是我教導弟子無方,裕兒他竟對聖子無禮,本就是死罪,還請主公明察。」

「主公,既是如此,祭典在即,還是讓聖子回去好生歇息的好。」白衣祭司烏索躬身道。

「嗯,我知道了。」一聲輕咳過後,司南伊始緩緩道︰「帶聖子下去,好生伺候……」

接下來的話陌白一句也沒有听進去,或者說不想再听,什麼聖子,什麼祭典,他從不曾听說過,只是黃金面具下的那把聲音,別人听不出,他可是一听就听出來,與那日接任大典上的聲音太不一樣了,清冷的背後無法隱藏的嘶啞,那是阿伊的聲音。

阿伊,司南伊始,原是同一人。

金碧輝煌的房間內,散發著陣陣幽香,四方均設有一個半尺多高的三叉燭台,燭光搖曳,盤根錯節的古老花紋環繞其上。陌白冷眼掃過莎倫手中的金色琉璃瓶,「什麼時候的事?」絕美的臉在燭火的映照下愈發誘人。

「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你是聖子的唯一人選。」莎倫道︰「這兩年來,我一直希望著如果我錯了,那該多好。」莎倫伸手托起陌白的臉,那雙深陷的眼楮猶如干涸的泉眼,臉上的紋路縱橫交錯,深深淺淺,兩年而已,這人竟老了這許多。

幾年前,身為三大祭司之首的莎倫便開始尋找聖子的合適人選,直到遇見那個神諭中的絕美少年。「竟然是你,怎會是你?」口中低語,只是身為祭司卻不能違抗神的旨意,不能對太陽神殿之主有任何的欺瞞,遂將渾然不知的他禁閉在自己的寢宮中。少年天資聰穎,不過兩年而已,竟凌駕于莎倫門下所有弟子之上,再也強留不住。

莎倫一層一層月兌去陌白衣衫,從琉璃瓶里倒出泛著金黃色澤的液體,涂抹在陌白瑩白如雪的肌膚上。誰會想到,五年以後,是陌白親手為藤紫涂抹上這些美麗的液體。

陌白被帶往禁地,四壁的太陽圖騰繚亂繁復,中央是一個方形神壇,正前方則是一個燃燒著烈火的巨大太陽圖騰。神壇的左右下三方,立著以紅衣祭司莎倫為首的三大祭司,雙臂交叉于左右兩肩,正在向偉大的太陽之神做最後的禱告。

陌白仰面躺在神壇之上,四肢被縛,眼前的那些火焰如同無數條小蛇,逐漸游離開去,露出圖騰上鮮紅的文字︰祭典七日……

陌白閉上眼,火光下,一滴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一遍一遍將那些文字深刻于心。

祭典舉行的第三天晚上是主祭司與聖子獨處的時候,陌白知道,那是他唯一的機會,所以,當他退去衣袍,浸浴在瑤池聖光之中時,他忽而轉身朝著莎倫大祭司輕啟薄唇︰「你難道就不想踫踫我麼?」被霧氣沾濕了的眼迷離流轉,要將人活生生拖進地獄里去。

陌白**著身子一步一步走近呆若木雞的莎倫,雙手纏上他的脖子,一口咬住莎倫的嘴,唇齒糾纏間,將口中毒香一點一點送進莎倫體內。

陌白站在倒在自己腳下的莎倫旁邊,唇邊一抹冷色的笑。他早已看出這莎倫大祭司對自己的心意,放任自己偷學了他所有的技藝便是最好的證明。「誰?」陌白警覺轉身,從圓柱後漸漸顯出一個人影。

「是我。」來人揭開斗篷。

「阿伊。哦,不,是司南伊始主公大人。」陌白冷笑道,媚眼如絲,「你都看見了,怎樣,是要以主公的身份將我置于死地,還是幫我逃出去?」

「小白,我……」司南伊始欲言又止,一顆心如百蟻啃食,疼痛難當,想著︰「難道現在才要告訴他,我也是那天在大殿之上,才知道莎倫曾說過的聖子就是你麼?難道要在此刻才告訴他,我喜歡你,卻不得不親眼看你成為神的祭品麼?」

原本還想著,若是再見到他,一定要問問他,為什麼一連幾天都不見你來,自己的身體卻是那般不爭氣,多等了一個晚上而已,偏就一病不起。口中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傳來,卻讓司南伊始硬是咽了回去︰「小白,我怎會傷你。」這句話像是在回答陌白的問題,卻又像是對自己說的。

「那好,你幫我把他藏起來。」陌白道,伸手去搬莎倫的身體。

「小白,你逃不掉……」司南伊始一邊幫陌白將莎倫拖至暗處,一邊道,只是,身邊的人卻再不會注意他眼里的溫柔。

「誰說我要逃?」陌白打斷他的話,垂下眼瞼,神色淒迷,「我只是不想別人踫我。你來得正好,過來抱抱我,就當是最後的施舍可好?」

司南伊始目不轉楮地望著陌白,輕聲道︰「小白,我喜歡你。」

陌白猛地仰頭,正對上司南伊始一雙黑如漆夜的眼眸以及毫無所藏的情意,側過臉去,調笑道︰「既然喜歡我,為何不肯抱我?」

當司南伊始一雙冰涼的手臂緊緊擁住陌白的腰,緊得就像是他早就知道,這一抱便是生死訣別,黃泉永隔。陌白卻不曾听到司南伊始在他耳畔的低語︰「就讓我來代替你吧,小白。」

陌白將司南伊始迷暈,將自己的聖子服替司南伊始換上,代替自己讓第二天醒來卻已然成為陌白手下傀儡的莎倫完成了後面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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