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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破鏡重圓(二)

小蠻轉身離去的腳步聲聲聲刺進水尊玥的心里,甚至如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勇氣拒絕見他一面,或者是,將自己這張丑陋的面容與滿目瘡痍的身心置于他面前的恐懼早已勝過了兩年多來對于這個人的無限思念。

是了,他又怎麼能以此時此刻這副尊容與他相見呢?「紫兒啊,紫兒,不知道,這一別,會不會是永遠呢?」水尊玥翻身起來,迅速移到窗前,視線緊緊攫住那抹清麗身姿,絕世容顏,那種美讓人心酸,亦讓人顫抖。

扶著窗欞的手指關節咯咯作響,身上已經愈合的疤痕似乎又**辣地疼起來,鑽心的疼。

听不清小蠻究竟對藤紫說了什麼,只見得藤紫睜著一雙迷霧般的眼楮,半響,雙唇微微向上,淺淺一笑。

水尊玥閉了眼,緩緩拉上竹簾。

不知隔了多久,房門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本想支撐起身子前去開門,不想連移動半步的力氣都沒有。最後,是小光頭直接撞開了門,威武凜凜地立在他的面前。小光頭的後面匆匆跟進來的兩個人,小蠻丫頭,還有,梅斯奇。

小蠻橫在小光頭面前,兩手叉腰,氣喘吁吁地道︰「這兩個人我攔都攔不住。」說著便瞟了小光頭與他身後一張臉冷得都可以結冰的人一眼,又看了看背對著躺在榻上默不作聲的水尊玥,遂明白這三個人之間是怎樣的一層關系,理了理圍裙下擺,轉身出去了。

房間里靜得就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的空氣,被撞壞的門發出吱嘎一聲響。

「小光頭,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進門前要先敲門,這是基本的禮貌,懂不懂?」水尊玥坐起身來,白色的大口罩讓他看起來像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癌癥病人。半虛著的眼楮看向梅斯奇,「斯奇你也是,來看我怎麼連聲招呼也不打,我好準備準備。」

梅斯奇眉頭微蹙,他自是知道水尊玥在那場火中傷得很重,那些連大口罩也掩蓋不住漫延而出的凹凸不平的詭異花紋,讓他心如刀絞,不忍再視。

水尊玥從榻上拾起方才被壓在身下皺巴巴的風衣,「兩位既然來了,我讓小蠻待會兒多加幾個小菜。哦,這丫頭能著呢,自家釀的酒,保管喝一口便再也撒不了口。嘿嘿……」

「玥玥。」小光頭撇撇嘴,眼眶瞬間便濕了,方才那威武的氣勢盡數煙消雲散了去。

「我知道他來過了。」梅斯奇忽而道。

屋子里一下子又恢復了寧靜,只听見三人序亂的呼吸聲交雜在一起。

「誰?你說的是誰?」水尊玥笑道︰「我這兒平時除了我那越老越嗦的舅爺,年輕有為英俊不凡的總管大人水麒麟,沒什麼人光臨,斯奇你告訴我是誰,我肯定記得。」

梅斯奇抬眼望著水尊玥,字字冷厲︰「他在哪兒?」

「我和梅斯奇是昨天半夜里發現他不見了的,順著一路追過來,沒想到竟追到了玥玥你這里,看來,他定是瞞著我們偷偷跑來見你了。玥玥,要是連你也沒有看見他,他就真的不見了。對不起,玥玥,對不起。我不該對他凶的,不該責怪他丟下你不管,都是我,是我的錯……」小光頭絮絮叨叨地說著,水尊玥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怎麼,是他麼?是他又將他弄丟了麼?為什麼,同樣的錯誤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犯?

小光頭後來說的什麼也記不清了,只記得,一雙冷色的眼,以及飄飛的淚。

梅斯奇從頭到尾就只說了那麼兩句話,可就那麼兩句話,便讓水尊玥好容易豎起壁壘的心頓時傾塌!

梅斯奇走了,小光頭追隨他而去。

小蠻走進來,問他還要不要加菜。

「丫頭,他跟你說什麼了,能告訴我麼?」水尊玥仰臉看著小蠻,眼神期待而焦急。

小蠻看著他,抿著唇,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藤紫並無其他去處,小光頭帶著月桂樹的人尋遍了整個城鎮,卻是一無所獲。灰心失望之余,月桂樹的同伴們各自散去待命,小光頭打算先回去住處等梅斯奇那邊的消息。

還沒進家門,便遠遠看見女僕神情緊張地跑過來,附耳說︰「少爺,你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啊,宇文少爺等你好久了。」

「宇文少爺,哪個宇文少爺?」話剛出口,小光頭便一個流星跨步往大門內猛沖。

「藤,藤紫!」小光頭一張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因為吃驚,還是羞愧。

「小光頭,你這人,說我名字的時候就不能好好說麼?」藤紫瞥了小光頭一眼,遂低頭去繼續撫弄手中一直缺了半只耳朵,瞎了一只眼楮的小花貓,喃喃道︰「路上撿的,看著可憐。」整個人看來不像半點曾經有過情緒上的波動。

小光頭這才注意到,藤紫的衣裳已經換過了,那身衣裳較之藤紫略微清瘦的身材來說顯得寬大了些,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底下曼妙的少年曲線一覽無遺。而且,怎麼越看越像自己的呢?

「你,你……」小光頭眨著一雙銅鈴一般的眼楮,吞吐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沒有衣服穿。」藤紫見小光頭盯著自己,側過臉道。

「你,你……」小光頭氣息有點混亂,也不知自己究竟要表達個什麼意思。

「你不高興,我月兌了就是。」說著,藤紫便站起身來,就要月兌去上衣。

女僕跑進屋來,尖叫一聲跑開了,正好撞上剛進門來的一直遵從主子的吩咐藏身于暗處的伊波爾,只听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小光頭和伊波爾同時轉過身去,異口同聲道︰「快穿上。」

折騰一陣,小光頭將小貓交給頭上多了一條繃帶的女僕人。

小光頭雖不認識伊波爾,卻也听梅斯奇提過,知道這人必是梅斯奇的貼身保鏢。伊波爾此番前來,是為了替梅斯奇交代兩件事,一是囑咐小光頭務必尋得藤紫,若是尋不著,便不用尋了,回家等著便是。

「這個梅斯奇。」小光頭唧歪一聲,被伊波爾白了一眼,遂噤聲不該再說什麼了。

「第二件事。」伊波爾道︰「少爺說,若是等不到他來,便不用等了。」說完一個飛身,消失了蹤影。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小光頭模著光溜溜的腦袋,不明所以。

「我想留下來。」藤紫忽而開口︰「留下來等到他願意見我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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