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巴兩下眼皮,水尊玥睜開了眼,只見自己躺在一間紅牆金頂的屋子里,四下里一個人也沒有,壁爐上方一個精雕細琢的太陽圖案,發現與自己徽章上的圖案相差無疑,想來自己已經是進到了太陽神殿了。猛然想起自己的旅行包,里面的一件東西可千萬不能叫人看見。轉頭看去,那旅行包正好端端地擺放在一角的石椅上。水尊玥走過去,伸手向包內的夾層模去,手指一涼,那支銀色手槍確然還在那處,呼出一口氣,放下心來。低頭看時,發現自己的弓弩倒是沒了。
「玫瑰花。」水尊玥心下一緊,從旅行包里拿出小手槍藏在靴子里,出了門去。
走了一陣,水尊玥發現這太陽神殿不是一般的大。無數條走道交錯,完全不曉得是通向哪里。走道上出奇地安靜,偶爾會冒出一兩個急匆匆而去的人,身披白色斗篷,金色瓖邊,臉面被衣帽遮去大半。水尊玥跟在其中一個後面,兩步上前將他打暈了拖進一個狹縫內,將他身上的白袍月兌來自己穿上,略低著頭,越往前走,人越多,均是一色的白袍,亂不清誰是誰。
跟在這些人身後,穿過幾道門,每道門左右兩邊都立了一對雕塑,形態各異,栩栩如生。隨後進到一個地方,花團錦簇,馥郁芳香。
水尊玥不覺一時驚呆了。外面是冷冽的寒風白雪,里間卻是這般奢靡華貴。圓頂上垂著一個巨大的琉璃燈,四壁皆是聖像燭台,金色的燈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精致的圓桌擺滿瓜果魚肉、香檳美酒,地面上繡花繁復的紅毯一直延伸開去,瑤池里美艷的舞姬正扭動著腰肢,烈焰紅唇、萬種風情。
舞姬都戴著面紗,眉間一抹金色,舞姿逐漸變換,分散開去,露出中央一個巨型的金色搖籃,籃中倚著一個美艷芬芳的少年,身披金色薄紗,頸項上亦戴了一個金環,環上瓖嵌著一顆碩大的寶石,深紅色澤、璀璨妖嬈。
那少年輕合雙眼,酣然入睡,仿佛滿堂觥籌交錯、流光溢彩都與他無甚關系。
水尊玥全身血脈上漲,仿佛一下沒了呼吸,他千辛萬苦尋找的人,日日念著要將他救出帶走的人,不是他又是誰?他是這般牽腸掛肚,生怕他受了一星半點的罪。轉身躲進一個角落里,眼眶突然變得很干澀,干澀得流不出一滴淚來。
斜對面,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那只黑豹和它的女主人。那少女背靠在一根石柱上,身上的白袍敞開來,玲瓏身段、嬌俏臉龐顯露無疑。見那少女扭頭往這邊看來,水尊玥慌忙轉移了眼神。待到回過神時,少女放大的臉近在眼前。四目相對,呼吸急促。
「你在干嘛?」少女問。
「不干嘛。」水尊玥回答。
「你在干嘛?」水尊玥問。
「不干嘛。」少女搖了搖頭,答道。
忽而從大殿內傳來一陣喧鬧,兩個人不約而同伸長了脖頸,探出頭去。
只見一個人手中提著鎏金酒壺,搖搖晃晃進了瑤池,不顧眾舞姬的勸阻,定要向那籃中少年伸手調戲。眾人皆是一臉驚訝表情,竊竊私語,卻無一人上前阻攔。
「是祭司耶索的大弟子涅羅。」少女開口道。無意中瞟了水尊玥一眼,只見他雙目緊緊盯著瑤池中央,一只腳就要邁出去。少女攔住他,「你干什麼?」
「他是我的……」水尊玥情急出口,忽又反應過來,咳嗽兩聲,胡謅道︰「哦,我是說他可是我們神殿的……」
「嗯,沒有錯。」少女接下他的話,上下打量著他,突然朝他眨一下眼楮,問道︰「喂,你也是第一次?」
水尊玥被問得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更莫名其妙的是居然漸漸紅了臉頰。
「我師父曾經說過聖子全身都被涂抹了聖油,誰要是沾了聖油,不出三日定會腸穿肚爛而死。」少女輕笑一聲,自嘲道︰「呵,我當初也是不知,差點就出手了呢。第一次參加祭典,難怪你會不知道。」
「聖油。」水尊玥默念道,只覺心里堵得慌,眉頭微蹙。那是什麼意思?方才眾人只顧驚訝于涅羅的行徑,卻並無一人上前阻止,自然除了好心的舞姬,莫不是就因為他全身上下都被涂滿了一種美其名曰聖油的毒藥麼?什麼毒藥那麼毒,竟會叫人腸穿肚爛,痛不欲生?
「你說你也差點出手?」水尊玥說道,特意表現出來將信將疑的表情。
「你不相信麼?」少女晃了晃她手腕上的銀鐲,「就是幾天前,我跟師父剛到神殿不久,便看見有人意圖對聖子不軌,還好師父當時阻止了我,要不然就連我恐怕也要像那個人一樣,淒慘無比地死掉了。」
原來,他竟屢受侵犯麼,這到底是多虧了他身上的毒藥?水尊玥一時千般滋味搗翻在四肢百骸,一顆心禁不住瑟瑟地發著抖。
「快看!」少女喊道。
水尊玥望向瑤池中央的少年,剛才已然干澀的眼淚此時卻如噴涌的泉眼,但硬是被他生生地堵了回去。
那涅羅慢慢湊近他,正待要伸手觸踫那凝脂玉膚時,突然一股醉人的香味撲鼻而至,一下驚醒過來,原是那聖油散發出的香味,那能叫人五髒六腑一一潰爛的毒藥。迅即收了手,哼笑一聲,搖搖晃晃地走出瑤池,將一壺酒灌下肚去。
那少年自是酣睡,仿佛一切事物尚不能擾亂他的清夢。不過片刻,大殿上又是歌舞升平,歡笑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