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頭拿著那一疊,共二十一張畫像,自己偷偷地留下了一張,交給幫中平時與他相交甚密,皆是知根知底的兄弟各自拿了一張畫四處尋找畫中人的下落。一個多月下來,竟毫無所獲。
「小光頭,你要讓我說多少次?」水尊玥從小光頭手里拿過畫像,仔細端詳了,眼神迷離,「大概是這個樣子。」說著便恍恍惚惚上了樓。
水尊玥的身子微微一怔,可不是嗎?雖然听起來玄妙離譜,但是他不是沒這麼想過,幻覺麼?如果不是幻覺,那他又怎麼會消失得如此徹底?他差一點就說服自己了,把他當成一個夢,醒過來就好了。水尊玥側過臉來,道︰「你還有完沒完了,小光頭?」走了兩步,他又回過頭來,說道︰「那些畫還有沒有了,回頭給我拿一張來。」頓了一下,徑直走下樓梯,從小光頭手里把畫像又拿了過來,兀自喃喃道︰「我就要這一張好了,反正也用不著了。」
木質的拖鞋踏在磨砂石地面上發出啪嗒的聲響,一聲一聲傳到小光頭的耳朵里,打在他的心上。出了門,一片柔媚的陽光將人的骨頭都照得酥了。近日剛步入初秋,香山紅葉,風情萬種,小光頭突然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第二天,小光頭便懷揣著一顆異常激動的心去找水尊玥,手里捏的是兩張豪華游輪羅德里號的船票。水尊玥仍是一副懶散的打扮,仿佛就算是天塌地陷也與他毫無干系。他的一只手隨意地插在褲兜里,另一只手里正捏著小光頭遞上的兩張船票出神。
「人家可是千辛萬苦才得了這兩張船票,就是想跟玥玥你出去散散心。」小光頭十分靦腆地站在那里,玩弄著自己粗粗的手指。
「嗯。出去走走也好。」水尊玥自言自說道。
听見水尊玥這麼說,小光頭頓時心花怒放,不可置信地問道︰「玥玥,是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跟我一起出去散心麼?」
「嗯。我確定采納你的意見,小光頭。」水尊玥站起來,「一個人出去散散心。」
「好啊,好啊……」小光頭樂呵呵地笑著,不過笑到一半便卡住了,吞吐道︰「玥玥,你說你要一個人去,那我呢?」說著指了指自己。
「你呀?」水尊玥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冷哼一聲︰「我管你。」隨後便頭也不回地去了房里。
羅德里號據說是目前最豪華的游輪之一。四處可見的波斯地毯,鍍金欄桿,精美的浮雕,吊燈和壁畫。尤其是頭等艙,每一個艙房都是由世界一流大師設計,雖皆以奢華為主題,卻又不盡相同,千變萬化,美輪美奐,別具一格。除此之外,船上配有咖啡館,圖書室,游泳池,健身房,采用精細的木質瓖板和大理石裝飾,巧奪天空的雕刻藝術,柔和的陽光灑在甲板上,竟有點頭暈目眩的感覺。
水尊玥打了一個呵欠,準備往回走,不遠處,幾個黑衣人的影子一閃而過。這幾個人的身影似乎很熟,但一時之間偏又想不起來了。走了幾步,水尊玥猛然停下,半眯的眼楮逐漸放大,直至眼里除了那個人再沒有任何空隙。
「是他?」水尊玥喜不自禁,找了他那麼久,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他竟像是從天而降,不過睜眼之間,便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同樣以一種無法言喻的眼神望著自己。
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生怕只要轉移哪怕一點兒視線,他便無端地消失了去。
只見華美的少年白衣勝雪,烏黑的發絲隨著海風撫過額角眉梢,眉間一點朱砂,櫻唇貝齒。他這才真切地看清他的容貌,果真是此人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得。他的妖嬈氣息不知是不是因為單薄卻修長的身子顯得淡淡的淒涼,不禁讓人生出愛憐之心。水尊玥定了神,嘴角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邁開腳步。
說時遲那時快,當他邁開腳步的時候,那少年也徑直朝他走來,不過腳步比自己要快得多,很快便與他插肩而過。沒錯,是插肩而過,就像從來不曾見過一樣。水尊玥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沒能給他留下哪怕一丁點兒的印象麼,抑或是早早忘得一干二淨了?在他就要與自己完全分開的剎那,水尊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但足以引起對方的注視。
少年回過頭來,斜歪著頭,一雙如絲媚眼一半混濁一半清醒,紅唇張張合合,卻並未發出聲來,只是對于一向熟悉唇語的水尊玥來說,卻看得非常清楚,他是在叫「哥哥」,是在叫自己,叫自己哥哥麼?雖然一直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叫自己哥哥,或許他只是尊敬地把自己當成兄長,僅此而已。
「你,究竟是誰?」水尊玥直直地盯著他淒楚而魅惑的臉龐,就像要陷進他的靈魂里去。
少年沒有回答他的話,眼神哀戚,唇角一抹似笑非笑。
水尊玥看著他,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自己抓住他手腕的手,雙頰一熱,放開了。「你,你還記得我,是不是?」水尊玥側過身問道。心里一股莫名的小火焰正越燒越旺,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身側的少年抬起自己的手,細細地端詳,口里喃喃自語著。
等到水尊玥轉過身來時,他已然消失了身形,一如出現時一樣。水尊玥閉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海潮濕的氣息迎面撲來,像是哭泣過後遺留的痕跡。
上帝是公平的,讓你失而復得,卻也讓你得而復失。不過,水尊玥從來就不是一個信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