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諾一只手提著用繩索串起來的兩口鐵皮箱子,一手牽著戰馬,輕輕的踢開那一扇老舊的木門,一眼就看到坐在後院正在縫制皮甲的母親。
這一套皮甲珍妮已經弄了快三個多月了,從皮革的硝制,到胸口、關節鐵片的收集、瓖嵌都由她一個人完成,這對一個沒有專業工具、經濟又比較拮據的普通婦女來說,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兒行千里母擔憂啊。
「媽媽!」看到安靜的坐在後院,專注的一針一針縫制著厚厚皮甲的母親,卡諾的雙眼瞬間朦朧了。
世界如此之大,卻只有她的母親時時刻刻的牽掛著他。
听到卡諾的聲音,珍妮手中的鋼針一抖,刺破了指尖,但她似乎是沒有痛覺一般,隨手把指尖在圍裙上擦了擦,站起身抱著快要完工的半身皮甲走進來。
「回來了!這段時間武備大營很忙麼?你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珍妮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笑眯眯的說道。
卡諾抿著嘴,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牽著戰馬就走了進去。
珍妮這個時候才看到卡諾身後的戰馬,也聞到了戰馬上大包小包傳出來的刺鼻血腥味。
她微微的皺了皺已經有許多皺紋的眉頭,但她沒有急著問卡諾,而是放下手中的皮甲,接過卡諾手里的韁繩,將戰馬牽到後院。
卡諾隨手將兩口鐵皮箱子輕輕的放到牆角,默不作聲的跟到後院,從馬背上取下在怒獅軍營里順的精料,喂給戰馬。
珍妮伸出手準備去取馬背上的大包小包。
卡諾一見,連忙把沒精料放到一旁,「媽媽,我來吧!」
這些大包小包有他的換洗衣物,也有利夫在戰場上收集的耳朵、魔鐵環等等血腥物件,骷髏勇士的頭骨也在其中,卡諾怕嚇到母親。
珍妮向後退了一步,卡諾走前去,從中挑出那些血腥的玩意兒,扔到了後院兒的牆角。
「媽媽,這些都是我的衣服,我怎麼洗都洗不干淨,您幫我洗洗吧!」卡諾把換洗的衣物從馬背上取下來,遞給母親。這些衣服都沾染過血腥,他無論怎麼洗都有一股子血腥味,想扔了又覺得舍不得,這些衣服雖然都不是什麼名貴的料子,但都是母親一針一線的縫制出來的。
珍妮看著卡諾遞過來的布包,神情有些恍惚……很多年以前,卡斯特每次做完任務回來,也是這樣一臉討好的遞過來一個布包,不同的是卡斯特遞過來的布包是汗味,而卡諾遞過來的布包是血腥味。
「媽媽給你洗。」珍妮輕輕的捋了捋卡諾額前長長的金色斜劉海,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接過布包。
卡諾看到臉色有些蒼白的母親,心里有些猶豫,他想把之前一個月的強訓過程告訴母親,但又怕母親擔心,但不告訴她,她只怕也已經看出來。
最終卡諾還是沒有開口,而是轉身進了自己的狹小屋子,取出一套打滿了補丁的亞麻衣褲換上,然後把手里同樣散發著淡淡血腥味的衣褲拿到了後院。
「沒有受傷吧?」珍妮坐在一個小板凳上,仔細的洗滌著大木盆里的衣物,貌似隨意的問道。
卡諾挺起胸膛,大力的拍了拍,輕松的說道:「沒有!」。其實他受過傷,只是傷口都不深,睡一覺起來連疤都沒有留下。
珍妮忽然停下手里的動作,看著卡諾,艱難的說道︰「阿諾……媽媽希望你知道,媽媽已經失去了你的父親,不能再失去你!」
珍妮從來沒有給過卡諾壓力,她就像怒獅城每一位平凡的母親一樣,逆來順受的承受著所有的壓力,默默的支持著自己的兒子,但今天卡諾著實嚇著她了。
卡諾的父親卡斯特做了那麼多年的佣兵,從來都沒有帶著這樣一身濃郁的血腥味回來過。
她只是個平凡的母親,不奢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揚名大陸、名垂青史,她只盼望自己的孩子能過上安定、富足的生活就夠了。
卡諾能懂,他堅定的點了點頭,「媽媽,您放心吧,我一直都很好,以後也會盡量遠離危險,您別擔心我,沒事的!」
珍妮眼神復雜的看著卡諾,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後繼續的手上的伙計,這一刻,她忽然有些後悔,為什麼當年卡諾選擇向巴特大叔學習武技的時候,她沒攔著。
現在,她想攔,也攔不住了。
……
當卡諾從家里踏出來的時候,天邊的火燒雲映得整座怒獅城都紅彤彤的。
他理了理沉重的心情,輕輕的推開了巴特大叔家的門,走了進去。
「蒂姆大嬸!」卡諾笑眯眯的問候正在忙著準備晚餐的蒂姆大嬸。
蒂姆大嬸一見卡諾,善良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慈祥的笑容,「阿諾!快來快來,讓蒂姆大嬸好好看看你瘦了沒,你都一個月沒回來了!」
卡諾疾走了幾步,站在昏黃的羊脂蠟燭下,笑著說道︰「我每天吃得好、睡的好,沒瘦!」
蒂姆大嬸翻來覆去的仔細看了看卡諾,覺得他有些變化,但又不知道變化在那,但只要卡諾健健康康的,就比什麼都好。
她依然和以前一樣,揉了揉卡諾的一頭金發,從圍裙里掏出一小塊肉脯遞給卡諾,「自己去後院吧,我去叫你媽媽過來吃晚餐。」
卡諾看著手里因為制作不當、肉質不好而有些發黑的肉脯,心里暖的整個人都要融化了……這種肉脯不貴,伊恩那小子掏出來的當零嘴的肉脯要比這種肉脯好十倍。但是相對與巴特大叔這種勉強能算得上小康的家庭,這種肉脯也不便宜,最重要的是,肉脯絕對是蒂姆大嬸特地去為他買的,蒂姆大嬸知道他喜歡吃肉,還隨時放在圍裙里,就是等他回來。
卡諾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把這一切都深深的記在了心里。
他輕輕的推開後院兒門,後院里正在整理柴垛的巴特大叔忽然猛地轉過頭,看到院門口站的是卡諾的時候,神情明顯愣了一下。
「受傷了麼?」這是巴特大叔看到卡諾的第一句話。
作為一位曾經馳騁在戰場上的中級下位狂暴斧戰士,巴特大叔對戰場的氣息太熟悉了,哪怕卡諾已經徹底的換洗了一遍,他依然嗅出了令他回憶而又恐懼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