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國子監,不遠處便有一家醫館,名為「濟世堂」,取懸壺濟世之意,雖然開館于北城,但是卻不分官商貧賤,富者價高,貧者價低,因為醫術高超,一直也無人敢有異議,也著實對得起「濟世」二字。
走到濟世堂門口,李劍凌忽然意識到,昨日月兌那女人的衣服給她包扎的時候,她似乎都是昏迷的,若是自己買藥回去,那不是不打自招,自承看光了她?
「雖然未曾細看,但終究百口莫辯!」
這般一想,李劍凌腳步一橫,頗有「機械舞」風姿的轉了一個方向,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尷尬,模了模鼻子,嘟囔道︰「去刑部偷東西可是大罪,還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一番自我解釋,李劍凌臉上的尷尬之色頓時斂去,步子也輕松了起來,跑到國釀,拿了一囊好酒,便往回走。
洛水一如往日,行船不止,來來往往,洛陽最大的醫館「濟世堂」承租的一艘販藥的商船,順風緩緩駛出洛陽城。
船尾處,一個女孩兒一襲白裙,恬淡的臉上,顯著淡淡蒼白,浮著一抹悵然若失的愁緒,從幾何時,女孩兒臉上的笑容便逐漸斂失不見,化作了外人難以讀懂的憂愁。
從登州到水寨,水寨到開封,開封到洛陽,路上懸壺濟世,卻一直未曾忘記她西行的目的。她以為劍凌哥哥從官府手中逃走,定然不會再與官府為伍;她以為劍凌哥哥一身傲氣,定然不會混跡商賈之間;她以為劍凌哥哥愛好醫學,或許可以在各大醫館探听他的消息。
然而,她所「以為」,卻沒有讓她錯失了許多重逢的機會,是以,這一年來,她未曾探听到半分消息。
于是,她決定去長安了。
世間的繁華,如潮的贊譽,都未曾留住她的腳步,只因為劍凌哥哥說過一句——我要去長安!
迎風而立,春風拂亂了她那一如既往枯燥的發絲,看著漸漸遠去的洛陽城,女孩兒眼眶漸紅,風•••吹澀了她的眼楮!
「劍凌哥哥•••你在哪•••」
女孩兒輕輕呢喃,眼淚終究是顆顆墜落,被春風吹到了臉頰上面,化作淚痕。
「這是吹往長安的春風•••劍凌哥哥•••你能听到我的聲音嗎•••劍凌哥哥•••」
春風不解痴人意,埋頭吹向長安城!
濟世堂的伙計走來勸道︰「婧兒姑娘,外面風大,還是回船艙去吧。」
婧兒點了點頭,輕輕撩了一下前額的發梢,又回頭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洛陽城,只覺得洛陽城在自己眼中,越來越晶瑩,越來越模糊•••。
石橋上,李劍凌忽然側頭看向洛水河中的行船,一同往日,洛水百舸楊帆,往來不止,只是卻也湊巧,李劍凌目光所過之處,卻是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倩影,猛然間,他想起了那朵縴瘦孱弱的小白花,曾點綴了他人生最灰暗無華的數月時光。
在登州的水師船上,最後那含淚掙扎,哭喊「劍凌哥哥」的模樣兒,一直是李劍凌心中最沉的痛,李劍凌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情,烙印在心中,那是很難磨滅忘記的!
李劍凌一呆,又立刻醒神,快步走下了橋,沿著洛水河岸,越走越快,最後,徑直狂奔起來,然而,終究不如行船快,行船已經出了洛陽城水門了。
李劍凌止住了步子,呆立了半響,忽然搖頭苦笑,道︰「婧兒去蘇杭了,又哪里能一個人到洛陽來?」
每個人心中,總有一個最能讓自己心靜的港灣,那里都住著最初安撫心中創傷的那麼一抹倩影!
李劍凌淡淡的望了長安方向一眼,像是要確認自己的想法一般,復又搖了搖頭,提著酒囊,回去了王家。
還在內院里,李劍凌便听見王韻似乎在和誰說著話。李劍凌也沒多想,喊道︰「韻兒,我回來了!」
王韻听得聲音,連忙迎了出來,接過李劍凌手中的酒囊,道︰「今日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國子監無甚事,就去了趟國釀,提了一囊酒,晚上去李昭德家竄門子!」
李劍凌邊說便往里面走,一進門,目光所過處,卻是讓他身子一僵,內堂的胡床上,坐著一個二八妙齡女子,眸如春水,目含秋波,眉似柳黛,膚若凝脂,酥胸高挺山巒拔,芊腰內收楊柳細,青絲三千如瀑,容貌光艷動人,乃是一個十足的妖孽。
可惜李劍凌沒有悟空那種氣魄,不敢一棍子收了這妖孽,連想都不敢想。
因為,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昨日那黑衣殺手,只是昨晚天色暗,李劍凌也未曾細看,卻不知道這女人這般艷麗。
見到李劍凌,那女子雙眸春水微微一蕩,卻是驚得李劍凌心中一顫,適時的表現出詫然,問道︰「韻兒,這位是•••」
那女子連忙站起身來,行禮道︰「奴家青鸞,見過郎君!」
王韻連忙介紹道︰「青鸞妹妹來洛陽尋親,可是她親人早就牽走多年,如今在洛陽無處落腳,韻兒打算讓青鸞妹妹暫住在家中,劍凌•••」
李劍凌笑道︰「你是一家之主,毋須問我!」
王韻俏臉微紅,含羞一笑,不再說話,李劍凌感覺待在這有些滲的慌,借口道︰「難得今日清閑,我回房睡個午覺,你昨晚也累了一整晚,也去休息一下!」
王韻輕輕的嗯了一聲,道︰「你趕緊去休息吧,昨晚喝了那麼多酒,今早又起這般早,要注意身體!」
兩人旁若無人的郎情妾意,卻是誤打正著,讓那青鸞以為,昨晚李劍凌是和王韻在一起,只是這話也不好問出口,卻是越想越覺得迷惑。
說完,王韻又體貼的對李劍凌說道︰「劍凌帶青鸞妹妹去臨水閣吧。」
李劍凌滿口答應,便帶著青鸞去臨水閣,有時候,李劍凌也不免暗自感嘆,這大唐開放有開放的好處,只是這不好之處,卻也著實令人為難。
王家好客,這臨水閣基本上就是客房所在,李劍凌因貪戀臨水閣的景色,便一直住在那里,卻不曾想,王韻竟然這麼放心,將一個美麗的不像話的女人就安排在臨水閣,難道以為自己還是弱冠之年,便做不得某些事?
青鸞款步跟著李劍凌,也不知李劍凌在想些什麼,走到那樓梯,心念一動,伸手入盆景之中,捏了一顆小泥丸,屈指彈出,正中李劍凌右腿委中穴。
李劍凌膝彎一麻,頓時跪到了樓梯上面,膝蓋嗑在階梯的稜角上面,李劍凌的臉色唰的一下就紫了。
李劍凌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女人在試探他,李劍凌也真心想一個耳光扇過去,一了百了。但是忍都忍了,不能半途而廢,只是暗恨自己,昨日為何不一腳將其踹進洛水河中,卻是手賤,扛了這麼一個孽障回家來。
青鸞「驚呼」一聲,快步走了上去,攙住李劍凌,關切道︰「郎君,可有傷到?」
青鸞雖然表現的毫無瑕疵,但是她攙扶李劍凌的手法,卻是瞞不住李劍凌,右手捏住了李劍凌的脈門,左手扶住了李劍凌腰際的帶脈穴,李劍凌心中那個恨啊,拿住脈門還好說,這女人竟然還捏住了帶脈穴,這根本就是在侮辱人啊!
帶脈穴,主氣血,專治女子月.經不調!
李劍凌在心中早將這女人罵了「體無完衣」了,面上卻是強笑道︰「沒事沒事,滑了一下,昨晚喝多了點,腿軟了!」
說著,李劍凌站起身來,只因青鸞的胸脯實在太過雄偉,不經意間,李劍凌的肩膀,卻是在青鸞高聳的胸脯上蹭了蹭,雖說不是有意而為之,但那突如其來的**,卻是讓李劍凌在瞬間長大了!
練武之人,身子極為敏感,被李劍凌「襲擊」,青鸞輕呼一聲,忙的退了一步!
「啊——」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青鸞武功高強,卻也一腳踩空,驚叫一聲,李劍凌嚇了一跳。
事實證明,人在潛意識的動作下,所抓到的東西,往往都是離自己最近的事物,青鸞胸大挺拔,卻是離李劍凌最近,電光火石之間,李劍凌順手一抓,不偏不倚,正好來了一個正宗的「抓女乃龍爪手」,手法流暢,渾然天成。
這下讓青鸞措手不及,猛地一下呆,李劍凌也傻眼了,雖說手感當真不錯,但是這樣直接了當,怎麼也不太符合李劍凌的「君子作風」。
李劍凌下意識的一松手,青鸞的手,卻已經反拉住了李劍凌的手臂,李劍凌猝不及防,身子往前一傾,摔倒的同時,手掌再次握上了那豐腴之地,那模樣,倒似青鸞拉著李劍凌的手,往自己胸脯上按一樣。
兩個高手,因為某些意料之外的事情,雙雙滾下了樓梯,事實再次證明,不管是高手還是低手,滾樓梯的姿勢,都他娘的一樣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