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城中人仍對雲家嫁女一事議論紛紛,朝廷上對雲家的貢獻歌功頌德,邊疆附近水深火熱的百姓們對夜長留又是感激又是憐憫的時候,雲家卻是烏雲滾滾︰雲家老爺強撐了笑臉從朝堂上回來,身後心月復把聖上賞賜下的那點金銀放進被夜長留搬得風卷殘雲的庫房,卻連個角落都填不滿,雲家老爺心痛的老臉皺成了菊花。
偏偏女兒雲淺惜又給女婿洛秋華找各種借口攆了出來,氣憤之下又從庫房扣走了最後一點油水出去穿金戴銀,簡直是往他的傷口上撒鹽,邪火頓時有了地方噴發,把個嬌花兒一般的雲淺惜數落的沒頭沒臉,雲淺惜從小到大哪受過這般委屈,也顧不上大家閨秀的面子,提著裙角飛奔出了雲家,鬧來鬧去的要跳河,到最後死是肯定沒死成的,反倒是平白叫人看了好大一番笑話。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也不知雲家惹了什麼了不得的江湖人士,竟將雲家女兒私下里那些見不得人的勾心斗角全部手抄成書,滿大街的發布。自此,雲家十小姐的美名被孩童編成兒歌四處傳揚,而雲家九小姐反而成了兒歌中最大的反派和笑柄。
與此同時,邊疆上多了一個新面孔的商人。他性喜白衣,出手大方,交易的都是最為上等的貨物,中原的美酒,中原的絲綢,中原的器皿,換回蠻夷的毛皮和駿馬,價格親民,質量優厚,雖然長得英俊瀟灑,乍看上去如同中原哪家的公子一般,為人卻是極為豪爽,極快的在蠻族民眾間積累起了一定的人氣。
而身處在大紅花轎中的夜長留,更是沒有新娘子應該有的任何一點羞澀或者恐懼,整日坐在花轎內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無事時與隨行的侍衛丫鬟們插科打諢,感情好的稱兄道弟,日子過得更似神仙。等花轎晃晃悠悠的到了地方,大紅蓋頭隨手一丟,鳳眸一挑,唇角含笑,邁步走下轎來,唇紅齒白,邪魅妖嬈,以往那仿若營養不良的單薄身材總算談得上頗為窈窕,這一路上生生胖了不止三斤。
雖說夜長留出嫁之前被皇上收做了干女兒,還起了個什麼和碩之類的封號,但究竟怎麼回事,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故此,草原上可汗的皇後也就沒有親自迎接,而是由狼王千歲的親娘露珠兒遠遠地打量了一番。
露珠兒本就是中原人,平日吃喝用度也一向是中原的習俗,她自持身份的坐在轎中,年過四十,卻還是珠圓玉潤,保養得當,處處透著一股與蠻夷之地的女子絕不相同的風情,染著丹蔻的尾指挑著轎簾,看著不遠處正與侍衛們依依惜別的夜長留,眸中掠過一抹贊賞,轉念又不輕不重的嘆了口氣。
雖然作風粗俗了點,可正合蠻夷風氣,長相更是令她這個女人都頗為驚艷,能與奴僕們打成一片,想必性格也是溫柔的……只可惜……
露珠兒不忍的收回了目光,不動聲色的放下了轎簾,軟轎輕起,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偷偷離場。她甚至沒有過問那個封號和碩的女子究竟姓甚名誰,她怕自己只要問了,再被那雙含笑的眼眸一看,便會心軟,在得知對方死訊的時候,便會對不起良心。
可自己那瘋癲的兒子,露珠兒低下頭去,眼中隱隱透出悲傷,她擺弄著指上做工精致的指套,混有中原血的王子本來就為人不容了,又偏偏……終究生在帝王家,半點不由人啊……
拜堂的過場舉行的如火如荼,像是生怕夜長留下一秒就懸梁自盡或者投河跳井一般,帶著死也要死在花轎上的氣勢,在夜長留來到蠻夷的第二天,就被隨行而來的中原媒婆一大早從地鋪上挖了起來,說了大堆的吉祥話,侍女成群的幫她穿好至少也有二十斤的喜服。
可再多的吉祥話也掩蓋不住媒婆那顫抖的嘴唇,丫鬟們都是宮中宮斗的失敗產物,被發配到蠻夷這種有來無回的倒霉地方,來來去去又見識了不少遠不同中原男子的粗獷大漢指指點點的調戲,一個個噤若寒蟬,心理素質差的則尋死覓活,披蓋頭的動作活像是要給人套麻袋灌水泥一般。
快捷方便的婚禮上,狼王千歲的父母一個都不在場,竟然連狼王本人也沒在場。中原那鬧洞房、酒席之類的也一並能省則省,夜長留在蓋頭中打著哈欠,隨著大家拉著她鞠躬再鞠躬,最後跟著丫鬟們進了狼王千歲的王府,在模到木床時還感動的不得了——終于不用再住蒙古包和地鋪了!
左等右等的,狼王千歲始終不見蹤影,夜長留閑暇時抬手用龍鳳呈祥價值千金的蓋頭擦了擦打哈欠而流出的淚水,卻愣是被媒婆當成了無助的哭泣。
媒婆張著猩紅的大嘴,不由得也落下淚來,安撫的拍了拍夜長留有些油膩的手指,對手上的觸感有些奇怪,想著八成是公主膚若凝脂,模起來才這般順滑,卻也沒多在意,看著蓋頭下一動一動,如同拭淚的幅度,難得貼心的道︰「公主,您從清早就未進食,雖說有違禮數,但恐怕體力不支,不如您要不要先吃些什麼,一會兒狼王千歲來了……怕是就吃不上了。」
這話真是要多不吉利就有多不吉利,那些噤若寒蟬的丫鬟們一個個慘白了臉色,她們這些命不由人的,說得好听些是服侍主子的丫鬟,實際上還不是送過來分擔狼王殿下的‘福澤’的。
夜長留正在蓋頭下叼著一根雞腿吃得歡暢,一听這話才想起自己此舉怕是多有不妥,難得有些尷尬的咬去了雞腿上最後一點肉絲,順利的將骨頭扔進寬大的袖子,抬起油手在喜服上隨便蹭了蹭,又抬手整了整頭上歪了大半的鳳冠,揮揮手將一眾僕人退了出去。自己則摘了蓋頭,月兌了鞋子,靠在喜床上支撐著沉重無比,自己又摘不下來的鳳冠,半睡半醒的等著那遲來的‘夫君’。
就在夜長留半夢半醒,神思恍惚之際,一聲沖破天際的巨響陡然傳來,夜長留迷迷蒙蒙的想著又是哪個不長眼,在她睡覺時動了**,勉強抬起眼皮瞥了一瞥……
仿制于中原的雕花木門不知為何突遭變故,被人踹出?扔出?踢出……總之是淒淒慘慘的砸在了牆壁上,木屑四濺的帶下大批刺的人眼楮痛的大紅綢緞,夜長留眯著眼轉頭看去,正看見一襲紅色的衣角,衣角上繡著喜服特有的鴛鴦戲水,衣角的主人正站在門檻上,滿溢煞氣,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爽’二字,如同魔神在世一般的邁進一只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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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千歲終于出場鳥~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