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父汗,兒臣見您連春宴都沒能參加,擔心父汗的身體才過來探望」
耶律述恆費力的撐起身子,只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就令他上氣不接下氣,蒼老的面孔愈加慘白,可是床邊的人連手都沒有伸一下,看似平靜臉上依舊是那副優雅的邪笑。
耶律述恆眯著渾濁的眼楮努力的看著眼前的兒子,那跟自己相似的眉眼,模糊中的輪廓似是看到了自己的心愛之人,扯著嘴角,拉動臉上菊瓣一樣的深深皺紋「這大殿之上沒有別人,你用不著再裝什麼孝子了」
來人聞言嗤嗤輕笑,笑的雲淡風輕「父汗此話何意啊,兒臣的孝心怎麼會是裝的呢?」
耶律述恆定定的看著他,似是想要將他看透,眾多子女中唯有他像極了年少時候的自己,這就是他的驕傲,這是自己跟心愛之人的兒子,良久移開雙眸,看著裊裊升起的檀香,嘆息道︰「我知道你恨我,是我辜負了你的母妃,我對不起她!當日情形所迫……我也不想把她送給那些野蠻人,可是……為了……為了北遼的基業……為了……」
「夠了」低沉的聲音不敬的打斷他的話「父汗年紀大了,有些事是時候放手了!」
耶律述恆平靜的閉上眼楮,片刻後,聲音略帶嘶啞的開口道「我強撐到現在已經足夠了,你放心,整個北遼一定是你的,只有你才能是草原的霸主,只有她的孩子才配登上王座。只是……只是……」說道這里眸光深深的看著眼前的人「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江山愛人不能兼得,我步步為營想盡手段逼迫你,不惜讓你連最後的底線撕破,為的就是讓你看清楚,你的雄心去了哪?」說到最後聲音更加的嘶啞,由于情緒波動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忽的,一雙眼楮猛的張大,蒼老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如今……我能做的都幫你做了,淳兒,是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了,而……我……我可以……可以去見你的母妃了……」
來人听到他再次喚起自己的乳名,淳兒,淳兒,有多久沒有听見親人如此稱呼他,記憶中最後一次這個呼喚是母妃被那些人拽走的時候,撕心裂肺的喊著他,想起慘死的母親,心中頓時一黯,听他現在喚起忽覺可笑,黑眸看著自己的父親,含著一絲明顯的諷刺道「父汗,你見不到母妃的,你們不可能去一個地方!」
「你就這麼恨我嗎?」一句話,帶著濃濃的不舍和惋惜,蒼老的聲音里透著祈求,祈求自己的兒子可以原諒自己,更是在祈求能夠得到愛人的原諒,甚至帶著害怕,害怕真的如他所說再也見不到她了。
神色淡然的耶律淳猛的睜大眼楮,盯著露在外面皮包骨頭的手臂上那一絲藍藍的細線,正在不斷的擴大,一把拽起他的手臂沉聲問道「是誰?」
「淳兒,你還是關心父汗的是吧?」
「父汗,恐怕你想錯了!」耶律淳看著他有些惋惜的微微搖頭,松開拽著的手臂淡淡的說道「早在母妃在掙扎中自盡的那一刻起,北遼就再也沒有我的親人,也再沒有值得我去關心的東西,我只是不能允許有人在我之前要了你的命!」
「哈哈哈哈」老可汗听了這些話,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放聲大笑,笑聲嗆住了喉嚨引起一聲劇烈的咳嗽「好,好樣的!不愧是……不愧是我耶律術恆的……兒子……真是有過之而無比及……你當真可以做到無動于衷嗎?我……就在那邊……等……等著……看……」
大殿之中寂靜一片,只有耶律述恆急促的呼吸聲,這樣的靜透著一股陰謀的味道,同時殿外傳來沉重的步伐聲,那些腳步重重的砸在地面上,震動著大殿。
耶律淳細長的眉眼往門口掃了一眼,不為所動,微微勾起了唇角,那笑容淡薄如涼,眼眸毫無溫度緩緩靠近俯身,說出來的話語依然是淡淡的沒有一點感情「那你就等著吧!你這一生其實都渾渾噩噩,但是兒臣清楚!江山與美人,兒臣都要!」
耶律述恆似是面露欣慰,看著與自己幾乎一樣的眼眸,那里面有他頻臨死亡的樣子,忽的眼中涌出一抹溫情帶著憐愛疼惜「淳兒……不……不要走……父汗的……老路……得……得饒人處……且……且……饒……人」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話,耶律術恆氣喘吁吁,眼眸似悲似痛猛的睜大眼楮,枯老的手緩緩抬起努力的向前伸著,似是想要抓住什麼「滄瀾……我……我……我來……了!」
瘦骨嶙峋的手臂忽的落下,勉強撐起的身子踫的一下摔在榻上,一帶梟雄就這樣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直到他閉上眼楮,眼角淚珠低落,守在床邊的耶律淳都未曾露出一點悲戚,只是平淡的看著這個與自己有著親密血緣關系給了他生命的男人停止呼吸。
大殿的門「踫」的一下被人由外撞開,一大批黑色鐵甲侍衛沖進大殿,將明黃的龍床團團圍住,耶律淳回過身子仔細一看才發現進來的並不是自己的人,眉頭皺起,腦中警鈴大作,眯著眼楮看著一位身著官袍的北遼大臣神色驚恐的沖了進來,撲到龍床邊瞪大了眼楮隨後就開始悲壯的喊著「大汗……大汗……」
又是呼啦呼啦整齊的聲音,所有人都恭敬的跪在了地上,一名內侍慌張的湊上前去確定了一件事情後悲戚喊道「大汗晏駕~~~~」
這句話由大殿飄向了窗外,飄向未知的動蕩。滿屋跪了一地的黑色中唯有他滿身紅衣立于龍帳前若有所思的看著俯首腳下的眾人。
「大汗~~~」隨著一聲抑揚頓挫的女高音,緊接而來的便是撩人的脂粉香氣,壓抑的寑殿瞬間變得五彩繽紛,眾嬪妃夫人哭的是呼天搶地,遠遠的蓋過了那位忠心的大臣。
前一刻還寂靜無息的寑殿眨眼變的亂哄哄,各種哭泣聲、各種悲戚的表情、各種表現情緒的姿勢一一呈現,就在眾人紛紛啼哭之際,不知道誰大聲的說了一句「大王是怎麼死的?晌午時不還好好的嗎?」隨後,哭聲驟然停止,所有的人好像都被點醒了一樣,哭泣聲變成了激動的責問聲。跟著,不知道誰又大聲的說了一句「看來,大汗死因有蹊蹺,快宣太醫!」
話音才落,幾名太醫互相攙扶著慌張的跑了進來,跪在龍床前便開始檢查,一個把脈一個翻眼皮兒一個察身體還有一個拿著藥碗不停的嗅來嗅去,動作嫻熟流暢經驗豐富。沒等有人提問,那名檢查身體的太醫變驚呼道「啊~~~快看,大汗的手臂上!」周圍的人紛紛瞪大了眼楮伸長了脖子。
「眼中血絲沖脹」
「啊!藥碗中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血脈變成了藍色,難道是?……」
「沒錯,是中毒!」
最後得到的結論便是大汗並非病死,而是中毒身亡。寑殿中的眾人全都驚訝的互相看來看去,再一次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大膽魯內侍,居然敢給大汗下毒!」
被喚作魯內侍的太監嚇得渾身發抖,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結結巴巴的說「不,不,不是我,藥碗當時端來大汗並沒有服用變吩咐奴才退下了,奴才離開的時候大汗還神采奕奕的」
「哼!不是你,還能有誰!」
「啊?這……這……」魯內侍不知是因為懼怕還是做賊心虛,眼角偷偷的瞟了一眼龍榻邊上的華服男子一眼,趕忙低下頭繼續發著抖。但是,只這一眼,所有人好像如夢初醒般個個都變的聰明起來。
與此情形形成強烈反差的便是自始至終噙著諷刺的微笑看著他們的淳王殿下,好像眼前的一切跟他沒有任何的關系。
「淳殿下怎麼會在這呢?」問這句話的是首當其沖第一個跑進來的大人。
耶律淳面不改色,依舊那副笑臉不予回答。
「不說話,一定是你!是你下的毒!」
「殿下,真的是你!」
「這寑殿里除了他再沒別人,不是他還能是誰!」
眾人開始了義憤填膺,什麼殺父奪位等等鋪天蓋地的掛在了耶律淳的身上,甚至到最後再再次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一定是懷恨在心,替他母妃報仇!」
聞此,男子眼色一變,那看上去水一樣的桃花眼輕輕掃過龍榻前的臉孔,雲淡風輕卻冰寒刺骨。
眾人紛紛噤口,一身冷汗。耶律淳收回視線垂下眼瞼,再次抬眼眉梢輕挑,眼神淡漠冰冷的在眾人身上一一滑過,一聲輕蔑的輕哼,聲音並不怎麼高昂,相反倒是很輕柔,就是這般輕柔听在眾人耳中卻瞬間讓人為之膽寒——
不好意思!今日只有一更!明日補上!!
阡陌告退!
哦,對了……親們,新年快樂~~~~~~~我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