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有些訝異地揚眉,好奇地問道︰「那你怎麼會……」
雲歌忽然道︰「我沒有興趣知道你的身世和背景,只是,你不是京城的人吧?」
少年冷冷地別過臉去,卻並沒有回答
雲歌勾唇道,「你不願說也無妨,我自然也不會逼你。」
唐錦臣沉默良久,眸光驀然變得生狠凌厲了起來!
「我恨他們!我恨他們……我恨他們……」錦臣忽然咬牙切齒地沉聲道,眼底隨即浮出冷冽的寒光,仇怒翻天覆地地席卷而來,「我發誓!我發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手刃仇人,親手將他們碎尸萬段!」
粉黛聞言,不由得愕然瞪眸,暗暗心驚不已!他可知曉他口中所謂的「仇人」正是這權掌西鳳天下,萬萬人之上的九天之龍景元帝。他又可知他說出這一番話來,卻是大逆不道的!若是傳出去,可是要死罪的!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雲歌的臉色,卻見她仍舊面無表情地低著頭,臉上神色不動,眼底絲毫未有波瀾的起伏,只听她冷冷地道︰「有些話,你放在心里便好,說出來只會徒惹是非。」
唐錦臣一怔,抬起頭來,雲歌為他包扎好了傷口,不禁有些詫異地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雲歌低眉不答。
唐錦臣微微蹙眉,又追問道︰「你我素不相識,而你是貴族,我只是一介平民,可你為什麼救我?」
「救人也需要理由嗎?」雲歌冷冷地反問,繼而又道,「有些人殺人都不曾需要理由,那救人又何必需要理由。」
錦臣面色一震,顯然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
雲歌又道︰「你這傷再養上半月便能好。傷好了,你隨時都可以離去。關于你的妹妹,我的哥哥已叫人好生厚葬。」
她忽然抬眸,看向了他,語調冷淡地道︰「可有些話我還是要勸你,別做無謂的復仇,親者痛,仇者快,你應該知道這個理。既然你的娘親已經痛失一女,可別叫她再要背負更多了。」
唐錦臣面色一痛,想起自己的妹妹,心中又是揪心般的痛楚。
屋子里的氛圍正是凝重的時候,門外一個婢女神色緊張地跑了進來,一時匆忙,竟也忘了行禮節。流蘇守在門外,見她這般沒分寸隨即便跟著進來,皺著眉對她訓斥道︰「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竟也忘了禮數!相府向來規矩森嚴,你這般模樣成何體統?」
小丫頭聞言,暗暗一驚,慌忙向雲歌行了行禮,緊接著忙對雲歌說道︰「小姐!相府來了皇宮的人,說是讓七小姐去正廳接旨哪!」
粉黛詫異地瞪眸︰「接旨?!」
坐在床前的雲歌背脊一直,眉心微微浮上一抹清霜,轉過頭看向了她,面色古怪地張了張口︰「接旨……?」
唐錦臣低著頭喝藥,聞言眉宇輕皺,抬眸就見雲歌的臉色不大好看。
碧珠重重地點頭道︰「嗯!是的!宮里頭來的公公已經來了,听說來的人是皇上身邊最得勢的海清公公,可是好大的陣勢呢!老爺夫人與幾房夫人也都向著主廳趕過去了!夫人讓奴婢來與您通傳一聲,說是讓您也好生打扮得體面些,梳理一番前去正廳接旨呢!」
粉黛面色一愕,向碧珠看去一眼,心下古怪至極。怎麼突然而然的,這皇宮里就傳來了聖旨?還是要小姐去接旨,莫非……
雲歌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身姿不動,心中卻知曉這賜婚的聖旨遲早會來,然而卻絲毫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粉黛的臉色驀然變得有些難看,抬起頭對上了雲歌愈漸陰沉的目光,心下隱隱得猜測到了什麼,也一下猜到了大抵是什麼旨意,臉色微微一變。
雲歌臉上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眼底一片漠然之色,卻絲毫沒有動身的意思。碧珠見此,更是著急不已,小聲地道︰「小姐,您……?」
「你先去,我隨後就來。」雲歌淡淡道。
碧珠卻有遲疑,卻也不敢多作聲,轉身便推出了房間。
「小姐,這……這下您說該怎麼辦?」
雲歌恍若未聞,自斟了一杯茶,徐徐喝了幾口。粉黛心中更急,卻見她喝完茶豁然起身,不由得一驚,連忙跟了上去,隨在了她的身後。雲歌轉過身見她跟著她出了屋子,沒好氣地道︰「你跟過來作甚麼?回去,留在那兒好好照顧錦臣。」
「那小姐……您這是打算……?」粉黛詫異地道。
雲歌走了幾步回過身來,望著她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隨即勾唇一笑道︰「不是讓我去接旨嗎?不然我還能去干什麼?」
粉黛愣了愣,她還以為小姐打算躲著不接旨呢,亦或者是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呢。她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氣,于是又婉聲提醒道︰「小姐,您既然是去接旨,可您也不能這樣就去啊?快回房間讓奴婢為您打扮一番!若不然可是會……」
「會怎樣?」雲歌煩悶地揮揮手,面無表情地道︰「只不過是接個旨,用不著打扮得這麼隆重。」
「這怎麼行?」粉黛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衣袖,說道,「接旨如面聖,更何況來的人可是海清公公!听說海清公公對禮數要求極為苛刻,您這麼隨意的打扮也著實有失體面,若是他有心傳到了皇上的耳中,又難免會對你有偏見……」
雲歌一撇唇,臉色有些不耐,對著她毫不客氣地數落道︰「你真是比我娘親還要嗦了。」
粉黛有些委屈地道︰「小姐,奴婢還不是為了您著想。」
皇上金口玉言,駟馬難追,聖旨一下,便再無收回去的理,只怕小姐是無法接受,擔心她從而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來。盡管她不喜太子為人,也不滿他對小姐那般無情,那一日在太子府發生的種種對于她而言更是噩夢般,然而畢竟是皇帝下達的旨意,不得違抗,倘若違抗,那可是抗旨之罪。
經過太子府那一日的爭端,小姐已然立于風口浪尖之上,倘若再發生什麼事,定是沒什麼好果。
「既然是為了我著想,那就乖乖地回屋里去,聖旨一事,我自有分寸!」雲歌莞爾失笑道。
粉黛聞言,臉上仍舊顯得有些猶豫,遲疑片刻,卻也知不能再多說些什麼,這才低著頭走到她面前好生地為她理了理衣襟。
倘若是以前的小姐,她倒是不會太擔心,畢竟小姐對太子殿下的情分擺在那兒。然而這幾天就她對小姐的性子的了解與揣摩,她深諳以小姐如今的脾性,是斷然不會這麼乖乖地接旨的!她也知道小姐是極不願意嫁給太子殿下的,又怎
麼會對皇帝的旨意逆來順受?
粉黛有些擔心不已,心中隱隱地就怕小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可她這做奴才的終歸不能說得上話。
她不由得擔心道︰「小姐,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雲歌嘆息一聲,「你這小丫頭,倒真會胡思亂想。我能做什麼傻事?」說罷,便推了推她的肩膀,「去吧,好生照看他,除了你我還真放心不下別人。」
「嗯,好!」粉黛一步三回頭地回了屋子。
雲歌轉過身,臉上的笑意隨即褪了去,理了理袖口,步履輕緩地向主廳走去。
*……*
手拿著景元帝擬的聖旨,蘇海清昂首挺胸,領著好大陣勢站在了相府大門口。
慕容誠與容婉君得知皇宮傳來聖旨,來不及多想,便匆忙得梳理了一番,就連忙趕到了大門口。
蘇海清是景元帝身邊最得寵的紅人,平時架子擺得高高在上,可縱然如此,饒是他見到慕容誠,都不得不拉低臉面。
慕容誠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前道︰「海清公公,呵呵!本閣有失遠迎,多有怠慢,還望公公海涵!」
蘇海清笑呵呵地道︰「丞相大人說哪里的話?咱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來宣讀聖旨,大人可別太過見外了!」
慕容誠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精致的玉軸聖旨,盡管心下已是猜測得**不離十,卻還是試探著問道︰「聖旨?公公可知這聖旨是何旨意?」
「這……哎呀!丞相大人,這皇上的旨意,又豈是咱家這等粗人能看的?不過想必這皇上是何意思,丞相心中定是心知肚明的!咱家可是要提前道喜了呀!」蘇海清笑眯眯地說著,隨即又問道,「咦?大人,這慕容七小姐呢?咱家怎麼沒見她的人兒呢?」
慕容誠臉上虛笑道︰「不急不急,公公先進府喝盞茶罷!」
說罷,他微微側身,便與容婉君一同將蘇海清恭恭敬敬地給迎進了相府。
宮里頭傳了聖旨,相府里所有的人自然是要出來迎接的。
得聞宮里傳來了一品聖旨,這相府上上下下都震驚不已,後院更是掀開了鍋,幾房夫人與小姐都齊齊地聚集在主廳門口,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顯然是為此事大吃一驚!
要說這昨日就听聞在馴獸大典上,皇上不但允了慕容雲歌好多貴重的賞賜,甚至還親口應允了太子容狄的請婚,並親自做主將這七小姐賜給了他,回過頭一夜之間,這消息就在相府里頭一傳十十傳百得傳了個遍,鬧得可謂是沸沸揚揚!想那聖旨,定然是關于賜婚一事的罷!
眾人不禁驚愕不已,這其中最為吃驚得莫過于王氏與慕容芸了,對于慕容雲歌得賞一事頗感驚詫,更是對太子親口請旨賜婚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芸最是不解,最是氣急,她真真不明白,這個慕容雲歌究竟有什麼好?以至于落得如此太子還惦念不忘,甚至是親自請求皇上賜婚,難道這慕容雲歌不僅性情大變,還連同會了巫術,莫不成是真的中了邪了?
要說這一年可真是不算太平,先前慕容雲歌出嫁半路遭遇劫持了不說,第二日太子怒然退婚一時傳遍京城,緊跟著慕容雲歌的性情就大變,簡直變了個人似的,這本就是大奇事兒,卻沒想到更奇得還在後頭。
慕容雲歌不貞不潔之名早已在京城鬧騰得滿城風雨,甚至在有心人的煽動之下越鬧越凶,結果又是一夜之間,這場風波竟是被人暗中操控,活生生得平息了下去。如今城里大街小巷,無論是誰,都對這件事全都閉口不提,活見鬼了。
但是聰明點的人,怎麼會猜不到這定是有人在背後做了手腳?想必是這西鳳皇室與這太子府定是想要息事寧人,平息這段風波,否則于誰都是不利的。
緊跟著,便從馴獸大典上傳來了太子容狄親口請婚一事,這事兒可是愈發鬧騰了。
這件事傳來,任是誰都覺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更有甚者是認為這太子殿下定是腦袋發昏了!這慕容雲歌的名節如此敗壞,臭不可聞,他竟然又要將她重新迎娶,還是以太子妃的正名風風光光嫁入太子府,這能不叫人匪夷所思麼?
更何況,這退婚的是他,請旨賜婚的也是他,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玄機奧妙,實在叫人琢磨不透!
慕容誠臉色笑容雖擺得客客氣氣的,可這心里卻不是沒在打鼓。昨日慕容瑄回了相府之後,便將馴獸大典上皇帝賜婚一事告訴了他,他暗暗覺得蹊蹺,心中頓覺這其中很生古怪。
自從那一日太子親自登門上府請婚之後,他便覺得這事有點兒不對頭。這女子失節可是大事,尤其是對于出身皇室的貴統來說,更是奇恥大辱,太子退婚一事固然做得無情無義,不留情面,換一種角度而言卻也是在情理之中。
然而沒過兩天,這太子就這般誠心誠意地上門請婚,態度轉了個三百六十度,做這般自打門面的舉動,慕容誠反倒覺得有些懷疑了。
容婉君雖然對此事是報以樂見其成的態度,但她畢竟是婦道人家,到底是沒什麼遠見,自然不會想得那麼長遠那麼深,然而慕容誠卻是不一樣的。他是朝野上拿捏了半輩子朝權的相國大臣,自然不會覺得這事尋常。
暗中尋思了幾天,他開始懷疑是這太子叵測不軌的居心。如今皇室之中,表面上風平浪靜,可實則背地里卻是風起雲涌,儲君之位人人垂涎。縱然如今容狄穩坐太子之位,然而卻沒有任何人敢斷言這位置他是否坐得安逸,更沒人敢拍著胸脯保證,這未來西鳳的天下,是容狄的。
有句丑話可得在前頭,這當了皇帝的半途都能被人推翻,更有甚者,殺兄弒父,狼子野心。自古以來,皇室關于皇位之爭勾心斗角,腥風血雨,放眼前朝,睢唐盛世,前朝皇帝李政宗,發起午門政變,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弟兄,不惜手足相殘奪得皇位。千百年來,改朝換代,只不過爾爾雲煙之間。
這容狄固然是太子,可卻身處與水深火熱之中,前有祈王容祈才華橫溢,後有榮王容宇威脅有加,再加上一個叫他怎麼也捉模不透的鳳王容玨,他深諳自己的儲君之位岌岌可危,自然是想著拉攏朝野上的勢力好鞏固自己的儲君之位,以除內憂外患,以保儲君之位。
若要拉攏,慕容家無可厚非的定是第一抉擇的對象。這慕容家穩固百年,在朝堂之上一家獨大,權傾朝野,是帝國權利核心。得慕容家庇佑,自己變相于籠絡各方朝臣,皇位自是手到擒來,更別說這容狄身後還有孟家的擁護,這儲君
之位更是穩上加穩,根本無需擔憂其他威脅,高枕無憂。
倘若果真如此,那麼這個容狄可真是野心不小!
幾房夫人與小姐站在主廳門口候著,慕容瑄也匆匆趕到,第一時間便是在人群之中搜尋雲歌的身影,卻並沒有見她的人。他也根本沒有想到聖旨竟這麼快就下來了,他昨日詢問過父親,父親對此也十分慎重,打算今日一早便去皇宮,卻不想聖旨這就來了。
他心中有些擔憂,依妹妹那樣的性子,只怕是死都不願嫁入太子府的吧!
一群人候著許久,不多時便看見,後邊還跟著好大的陣勢,派頭十足,連帶著整個氣氛一下子變得無比肅穆莊重。
眾人的視線又落在他手中謹慎拖著的玉軸聖旨,天哪,還是一品聖旨,可見皇上對于這門指婚的重視程度!
蘇海清沒見到老太君,于是笑道︰「咦?老太君不在府上麼?」
「是的,母親大人有事外出,這幾日都不在府上!」慕容誠笑道︰「公公,請先喝杯茶罷!」
蘇海清笑了笑,卻婉聲推拒道︰「呵呵!咱家也是奉命傳聖旨,接下來還有別的要事,這茶水就不必了罷!」
慕容誠笑了笑,隨即視線掃過人群,卻不見雲歌身影,有些困惑得看了一眼容婉君。
容婉君也有些不安,轉過頭問碧珠道︰「小姐呢?你可有去雲中居請她?」
碧珠立即回道︰「嗯!回夫人的話,碧珠方才從雲中居趕來,已經通傳了小姐,此刻……」
話音未落,不遠處便傳來玩味的笑聲︰「此刻,歌兒不是來了麼?」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雲歌從容地走來,見到蘇海清,隨即微微一笑,迎上前去,稍稍欠身,柔聲道︰「見過海清公公!」
蘇海清一怔,望著眼前眉清目秀,一襲水藍裙衫的亭亭少女,隔了一日再見,他的心下卻仍舊為她的美貌而心驚不已。
身在帝王身邊,蘇海清也算是閱人無數了,見過許許多多容貌或妖艷,或嫵媚,或美麗得不可方物,或高貴在上的女子,然而卻從未見過縱然是清麗月兌俗,未施粉澤,卻也能美得如此驚心動魄的女子。
與鳳美人的冷艷不同,她身上卻有一種獨特的風華,如謫似仙,令人驚艷,他不得不感嘆造物主對她的寵愛與厚施,將萬千寵愛給予了她一身,也難怪太子殿下心中對她割舍不下。
雲歌抬起頭,一雙美麗的鳳眸深處笑容柔和,眼底卻暗暗蘊著清冷如刀的鋒芒。她那清麗月兌俗的臉上分明是明媚的笑靨,瀲灩動人,然而不知為何,到底是在皇宮里頭做人做事察言觀色的人,蘇海清一見到她臉上那深邃異常的笑意,便覺得心下一陣寒氣翻涌,毛骨悚然。
她那柔和的聲音,如今細細听來,卻寒氣十足,幽冷得猶如蛇蠍爬滿心扉,直叫海清公公心底里頭那叫一個滲得慌,滲得慌啊……
蘇海清的笑意僵了僵,身子頓時一震,顯然有點被她那份似笑非笑的眼神嚇個不輕。那一剎那,他只感覺自己周遭三尺之內的空氣都猶如凍結了一般。
海清公公不由得暗暗付費,倒不想這小妮子,目光也是能殺死人的啊……
「公公?」
雲歌小聲地提醒,蘇海清連忙回過神來,臉上難掩慌亂的神色,隨即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隨即高高地舉起手中的玉軸聖旨,大聲道︰「慕容雲歌,還不快快跪下接旨?」
就見雲歌半晌都沒有動作,蘇海清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站在一旁的容婉君面色大驚,心中更是焦急不已。
她心中自然是知道雲歌的心思的,她不願意嫁于太子,這話昨天她便與自己坦白澄明,因此她先前也十分擔心她做出什麼驚人之舉,卻沒想到她竟然乖乖地前來接旨,還是以這一番從容爾雅的姿態,這反倒讓容婉君心里暗暗地捏了一把汗,更是覺得愕然不已。
比起雲歌,她雖然更在意慕容家的大局,然而到底是自己的女兒,作為母親,又豈會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心里受苦?更不想為了此事斷了母女間的情分。她原本想著今日一早就入宮向皇上請明這件事,在事情無法挽回之前讓他收回皇命,卻沒想到聖旨來得這麼快,快到就連她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是。」雲歌微微一笑,眼底意味深邃,隨後從容地跪在了地上,眾人齊齊地跪在了身後。
蘇海清手腕一抖,雙手展開玉軸,大聲地念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丞相慕容誠之女慕容雲歌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朕躬聞之甚悅。今太子年已二十五,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慕容雲歌待宇閨中,與皇三子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皇三子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聞之。欽此!」
雲歌神情不動,眼底卻一點一點浮上冰冷的寒霜,嘴角卻緩緩牽起,笑意漸深。
慕容瑄跪在雲歌的身側,余光瞥見她這般深邃的笑意,眼底流露出鋒芒畢露的眸光,心中的不安更甚,暗襯不妙。眾人跪在身後,屏息凝神,絲毫不敢作聲,只是低低地埋著頭,卻尚久都不見有回應聲,不時有人小心翼翼地以眼角觀察形勢,卻見慕容雲歌跪在最前,低眉不語,也不見有動靜。
容婉君見此心中暗暗捉急,不時將雲歌使以眼色。
蘇海清平舉著卷軸的手凝滯在空中許久都不見有回應,頓時面色古怪地低頭看了一眼雲歌,又低低地咳了咳,道︰「慕容七小姐,接旨吧!」
雲歌斂眸冷冷一笑,高高地抬起雙手,從蘇海清的手中接過卷軸,沉聲道︰「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後一眾人跟著起身,臉上大松了一口氣。
慕容誠與容婉君立即迎上前與蘇海清寒暄幾言。慕容瑄心口的懸石也算是放下,轉過頭,卻不見了雲歌的身影,猛地一驚,轉過頭環視了一眼四周,都不見她人影,頓時暗襯不妙,就向門口奪步而去。
事情果真不出他所料,方才出了相府大門,就看見雲歌手握著卷軸,只見她腳尖一點,一個踏雲飛步,施展輕功瀟灑地一躍上馬,伸手利落地劈斷鎖著玉攆的馬韁,雙手勒緊馬韁,雙腿一夾馬肚,只听一聲高揚的嘶鳴聲,她駕著馬鞭塵而去。
「歌兒!」慕容瑄暗暗大驚,大聲呼喊,然而卻距離得遠了,只怕她根本听不見,想要阻止卻已是來不及。當下也顧不及許多,他折身就從門口靜候著的御林軍馬隊里解了一頭馬便匆忙地追趕了上去!
雲歌的騎術雖談不上出神入化,卻也十分精湛,以至于向來以騎術見長的慕容瑄一時半活兒竟追不上她的速度。眼見著距離越拉越遠,他暗暗咬牙,豁然起身,腳尖一踏馬身,施展輕功,踏風追上了她的駿馬,翻身一躍跨上了馬背,坐在了她的身後,伸手便握住了她手中的馬韁。
雲歌意識到有人上馬,眼見手中的韁繩被奪了去,心中作警,下意識地伸手劈掌去擋,手臂卻被他緊緊地握了住。她面色陰郁地回過頭,卻見是他,不由得愕然道︰「哥哥?」
慕容瑄臉色大怒,不禁嗔道︰「原來你還當我是你的哥哥!歌兒,你這是打算上哪兒去?」
雲歌面色微微一變,隨即冷冷一笑地道︰「當然是進宮面見聖顏,懇請皇上收回成命了!」
「胡鬧!」慕容瑄轉而一勒馬韁,低頭對著她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皇上竟然已經下了旨意,聖旨都傳進了相府,又豈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更何況,你已經接下了聖旨……」
「哥哥,你不是說,不會想辦法的嗎?」雲歌卻反倒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舉起手中緊握的玉軸聖旨,對他咄咄相逼,「這就是你所謂的‘辦法’嗎?」
慕容瑄不禁語塞,聲音噎在喉嚨口半天,才無奈地道,「歌兒,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可你卻也不能這麼做!」
雲歌怒極反笑︰「不能這麼做?我怎麼了?」
慕容瑄見此,語氣也不由己得加重了幾分,沉聲呵斥道︰「你可知道你這麼做是在抗旨!你可知道,抗旨不尊,乃是大不敬之罪!你不要你的小命了嗎?」
「倘若皇上要我的命,那就有本事來拿好了!」雲歌冷冷地轉眸,冷哼了一聲,道,「事到如今,我哪里還有閑情逸致去顧及結果如何?我只知道,倘若過了今日,我沒所作為,那麼明天以後,我是連‘抗旨’的機會都沒有了!」
慕容瑄聞言,不由得驚怔不已,卻听她又聲音低沉地道︰「倘若活在這樣的一片土地之上,如果連自己選擇的心上人共結連理都不能,倘若一個人的人生被皇權掌控左右,倘若身為皇上就能隨便干涉一個人的一生幸福,這西鳳天下實在是太過荒唐了。」
慕容瑄大驚出聲︰「住口!你怎能說出這樣放肆的話來?!若是叫有心之人听了去,傳到皇上面前,你可是要掉腦袋的!」
雲歌斂眸,唇角卻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來。
見她這般,慕容瑄心下也抽疼不已,好聲好氣地勸道︰「妹妹,听哥哥一句話!這些日子以來,太子殿下對你如何,我全都是看在心里的。想那太子殿下的確對妹妹是真情實意,將妹妹放在了心上的!哥哥與太子殿下相識那麼久,卻始終沒見殿下對其他女子這般縱容寵愛過,妹妹你是唯一一個例外。」
「呵呵,例外?」
雲歌像是听到了什麼可笑之極的笑話,輕笑了幾聲,轉過臉對著他反問道︰「哥哥,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太子究竟是為了何而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