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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才見俞公公親自將簡老王妃送出皇宮。

簡玨長身玉立于夜幕下,面色冷峻,氣勢穩重,即便在宮門內等候了一兩個時辰,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到半點浮躁不耐之色。

俞公公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禁對簡玨點了點頭,不由得更加佩服身旁這位行動不便的簡老王妃。一介女流在最困難的時候不但撐起了整座簡王府,更將當初尚在襁褓之中的寧郡王,將其撫育長大成人,更將其培養成文武雙全的人才,實在是讓人欽佩不已。

俞公公腦中不禁想起當初簡王府的步步維艱,簡老王妃白發人送黑發人,兒子兒媳均是英年早逝,兩名孫子一個身受劇毒一個牙牙學語,就憑著她一介女子,將瀕臨覆滅的簡王府撐了起來,這份韌勁這份毅力這份手段,當真是讓人心服口服,難怪連太皇太後也對這樣的女子贊不絕口。今日簡老王妃剛剛進京,太皇太後便命自己前來迎接。

「祖母。」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方才還在十丈之外的簡玨已來到眼前,只見他低聲輕喚了簡老王妃一聲,清冷的目光中隱隱帶著一絲擔憂關心。

簡老王妃抬頭看了孫子一眼,微笑著對簡玨微微點了下頭,這才轉目看向俞公公,客氣有禮道︰「今日有勞俞公公了。」

俞公公見簡老王妃地位崇高對自己卻依舊客套有禮,也跟著笑道︰「王妃客氣了,這一切都是老奴應該做了。既然寧郡王前來接王妃,那老奴就送到這里了。」

說著,俞公公對二人微微彎了彎腰。

「有勞俞公公了,太皇太後那邊離不開人,俞公公請便。」簡老王妃也不強留,笑著點了點頭,便放他回永樂宮伺候太皇太後。

俞公公听罷,彎腰對二人行了一個宮禮,便領著身後的宮人們轉身離開。

俞公公離開,簡玨護著簡老王妃繼續朝著宮門口走去,待來到簡王府馬車前,簡玨揮退了宮人們,親自抱著簡老王妃上了馬車,遂命侍衛在宮門落鎖前駕車離開。

「太皇太後身體康健,精神矍鑠,當真是老當益壯。」直到馬車遠離皇宮,簡老王妃這才開口輕聲說道,但見她神色淡然,眉宇間卻隱隱浮現出一絲倦意,想來因為這段時日日夜兼程地趕路累著了。

簡玨見狀,心底浮現一抹愧疚,越發心疼自己的祖母,便沉默地為簡老王妃斟了一杯熱熱的清茶,親自捧到簡老王妃的手中,這才緩緩開口,「太皇太後的精神頭素來不錯,否則皇上又豈會顧忌太皇太後而對大長公主一再的忍讓。輕塵剛被宋培臣接入相府時,太皇太後親自接見,同時支持長孫策將輕塵接入太傅府,成為名正言順的長孫小姐。只是此事卻因為皇上的介入而作罷。祖母,太皇太後這些年雖然深居後宮頤養天年,但是該管的事情卻毫不含糊。」

見簡玨談及要緊的事情,簡老王妃輕抿了一口茶水,眼底一片凝重之色,沉思了片刻,緩緩說道︰「當年的事情,簡王府背了黑鍋,就算太皇太後不查,我們也要為自己洗冤。只是,太皇太後插手宋培臣家事,這里面的深意就值得人好好琢磨琢磨了。太皇太後忠于皇族,這一生皆是在為皇族謀算,絕不會做出有損皇族之事,也絕不允許他人做出對皇族不利之事。」

簡老王妃話中有話,顯然是對某事有了懷疑。

簡玨安靜地听著,心中卻亮如明鏡,臉上神色十分沉著冷靜,顯然早已就此事與簡老王妃有過討論。

「幸而玉丫頭與宋培臣毫無關系,否則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孩子。」簡老王妃稍稍松了一口氣,當年慶武帝賜婚她的兒子,讓京中才貌雙全的名媛遠嫁鎮守北疆的簡王,雖被百姓傳為佳話,但簡王府人人心知這不過是慶武帝安插在簡王府的一顆棋子。

幸而成親後,自己兒子兒媳感情深厚,兒媳更是一心向著簡王府,後來又追隨夫婿殉情,當真是可歌可泣,讓人心疼不已。

時隔二十余年,自己孫子愛上宋培臣之女,而宋培臣身為平治帝手下的第一大臣,這嫁女一事又豈會如表面這般簡單?簡老王妃雖不怕再將一枚棋子迎入簡王府,但始終是不願看著自己的孫子重走兒子的老路。因而在知曉玉輕塵乃女國公主的身份後,不禁寬了心,這才有此感嘆。

听出簡老王妃言語間的唏噓之意,簡玨淡淡地勾唇一笑,聲音清淺卻極為堅定道︰「即便她是宋培臣之女,我也非她不娶。玉輕塵是玉輕塵,她始終只是玉輕塵,與宋家毫無關系。」

簡玨說得肯定自信,讓簡老王妃不由得挑眉看了自己孫兒一眼,終于放下了一顆心,微笑著點了點頭,這才岔開話題,「今日太皇太後見我,只是敘了敘往日的情分與現狀,想來日後還有不少被宣入宮的機會。只是,太皇太後如此看重簡王府,想來也是有所圖。咱們不怕人家有所圖,就怕無所圖,這樣才能更好得將主動權握在手中。」

簡玨听之,也隨之淡淡一笑,深知祖母能夠說出這番話,已是認同了他與玉輕塵的事情,也會盡心為他們二人籌謀。深宮之中,他一介外臣自是不能隨便踏入,太皇太後在大夏的地位至高無上,能夠讓她點頭同意,平治帝等人也不會多加阻攔。因而,太皇太後處,還是需要勞煩他的祖母多多籌謀。

至于平治帝與宋培臣處,自然需要他親自出面,讓那二人舍了湛然選擇自己。

馬車出了皇宮,一路往簡王府奔去,簡王府侍衛駕車極穩,隨見馬車狂奔,車內卻十分平穩,絲毫感覺不到半點顛簸。

祖孫二人聊了片刻,簡玨見簡老王妃臉上倦意更重,便停了深聊,只靜坐在馬車內沉思冥想。

翌日。

一輛華麗奢華的車攆自宮中駛出,朝著簡王府而去。

車攆華貴不可直視,乃是宮中貴妃位分才能夠乘坐的,沿途百姓紛紛頓足觀望,猜測著這是宮中哪位娘娘的車攆。

赫連塔娜一改往日騎馬恣意的姿態,氣質嫻靜地端坐在車攆中,身著橘黃色絹紗長裙,衣擺上繡著的白玫瑰栩栩如生,卻也暗示著赫連塔娜此時的心思。

此時的赫連塔娜面色稍稍陰沉,無心觀賞街市上的熱鬧場景,一心沉浸在昨日與赫連貴妃的一番談話中。想起自己親姑姑對自己疾言厲色的模樣,赫連塔娜臉上不禁閃過叛逆的神情。縱使姑姑認為她在飛蛾撲火,但她卻依舊不願放開簡玨。

簡玨在戰場上神采飛揚自信滿滿的模樣早已深深刻在她的心中腦海中,豈是他人一句反對便能夠讓她改變心意的?

她此番跟著匈奴使團萬里迢迢前來大夏京城,不就是為了簡玨嗎?

只是,如今簡老王妃竟離開深居二十年的簡王妃前來京城,這讓赫連塔娜心頭產生了一絲不詳的預感,讓她不得不加快步伐將簡玨拿下。

思及此,赫連塔娜垂放在膝上的雙手不由得微微握緊,眉宇間一片勢在必得的神情。

車攆路過喧鬧的街市,一路往簡王府行來,直到停靠在簡王府緊閉的大門前,婢女這才快步走到車攆外,輕聲提醒著里面的赫連塔娜,「公主,簡王府到了。」

「知道了。」听到婢女的提醒,赫連塔娜收起心思,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去敲門吧。」

婢女得到赫連塔娜的吩咐,低低地應了一聲,轉身走上簡王府大門前的石階,舉手握住正門上的銅環用力地敲響三聲。

只是,簡王府大門卻並未應聲而開,打開的只是大門旁的角門,左立行從角門內走了出來,只見他行走有度,氣勢沉穩,走出角門站定在婢女的面前,這才抬眸往外看去,目光落在停在簡王府門外的車攆,沉靜的眸子微微一動繼而又恢復原樣,只沉聲詢問,「不知姑娘敲響簡王府有何事?」

婢女見出來的中年男子頗有幾分管事的氣度,但卻認不出宮中貴妃的車攆,不由得皺了皺眉,卻並未立即發作,只耐著性子說道︰「奴婢是赫連貴妃身邊的宮女,今日我家赫連公主特來簡王府拜訪老王妃。」

說罷,婢女輕輕翻手,讓左立行看清她手中的令牌。

左立行低眉看向平躺在婢女手中的令牌,只僅僅一瞬便收回了視線,隨即面上微微露出一抹為難的神色,略帶尷尬道︰「這可真是不巧,我家老王妃這些天為了趕路累著了,接下來一段日子皆要調理身子,怕是不能接待赫連公主。」

婢女不料這人竟做主不讓自家公主入府,頓時皺起了眉頭,眼中的平靜漸漸隱去,一抹凌厲浮上雙眸,略帶壓迫感地直視著左立行,強硬道︰「我家公主誠心來看望老王妃,簡王府豈有讓人不進門的道理?你又是何人?難道你能做簡老王妃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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