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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玉輕塵抬頭看向簡玨側面,只見黑暗中簡玨如玉的側面微微緊繃,雖然方才提到‘哥哥’二字時的語調輕快愉悅,但此刻簡玨的周身卻稍稍泛著冷意。

玉輕塵來到京城這幾個月的時日,自是听到不少有關簡王府的事情。簡玨上無父母、下無弟妹,遠在北疆的簡王府中只有一名癱瘓在床的老王妃。可以說簡玨幾乎是孤身一人,玉輕塵更是沒有听到有關他哥哥的傳言。

可方才簡玨卻突然提到大哥,的的確確讓玉輕塵心頭一驚,心底不禁含著幾分好奇。

簡玨自是感覺到玉輕塵兩道比月光瑩亮的眸光直直落在他的臉側,似是打量又仿佛在猜測,想必她還不清楚簡王府的人事。

腳下的步子微微放緩,簡玨轉過頭看向玉輕塵,正好捕捉到玉輕塵來不及收回的好奇視線,黑眸微細對玉輕塵露出一抹淺笑,簡玨低聲開口,「簡王府不是沒有世子,只是我大哥病重,一年四季均只能臥榻在床,從未出過簡王府大門參加任何宴會,久而久之,大家就忘了簡王府還有一名病重的世子。」

簡玨聲音清淺低沉,落在玉輕塵的耳中,卻隱隱察覺出其中的異樣。看著面前的簡玨身強體壯,一身武功內力登峰造極,足智多謀更是鮮少有人能及,這樣的簡玨身體康健、頭腦靈活,顯然逝去的簡王與王妃亦是身體健康的正常人。可為何偏偏簡王府世子卻又是病重之人?

思及此,玉輕塵微微蹙眉,有些驚奇的念頭卻在此刻竄入腦中,讓她不得不信,半垂的臉上更顯得肅穆冷然。

「想問什麼就問吧,只消是我知道的,定會告訴你。」見玉輕塵的神情越發嚴肅,簡玨抬手輕擰了下她如瓊脂般的臉蛋,語氣中帶著連他自己也尚未發覺的寵溺低聲說道。

玉輕塵卻是搖了搖頭,菱唇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淺笑,低聲道︰「先去見世子吧。」

見玉輕塵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簡玨跟著揚眉一笑,拉緊玉輕塵的手,帶著她穿過九曲回廊往簡王府最幽靜的院子走去。

尚未走到院子門外,玉輕塵便已嗅出空氣中微微飄著的藥香,尤其這藥香在暗夜的寂靜下更顯得突出,讓人無法忽視。越是走近院子,藥香味越是濃郁。

簡玨牽著玉輕塵走入院中,玉輕塵抬頭望去,院子中種著一顆參天松柏,而院子的每個角落均是安置了燭燈,將原本顯得極為寂靜的院子映照的仿佛多了幾分人氣。院子的東南角則是簡王府世子的居所,盡管此時已是深夜,但房中卻依舊點著燈,偶爾會有人影在窗前走過,顯然是伺候世子之人。

「郡王,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左立行見過玉小姐。」一名身穿褐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快步從屋中走了出來,步子雖快卻並未發出任何聲響,可見其人十分分寸並未打擾到里面休息的世子。看似平凡的臉上卻長著一雙極為精明的眸子,精銳的眼光在看到簡玨身旁的玉輕塵時微微劃過一絲詫異,卻又在下一刻隱于眼底,恭恭敬敬地朝著玉輕塵行了一禮。

「這是照顧大哥的左叔左立行。」看到來人,簡玨對左立行點了點頭,隨即輕聲對玉輕塵介紹著。

夜色雖暗,但園內燭火通明,得以讓玉輕塵清楚地打量著眼前之人,雖是一身儒士的裝扮,但其人一身高風亮節,顯然是傲骨之士,加之簡玨對其尊稱為‘左叔’,便知左立行在簡玨心中眼中的地位與重量。

玉輕塵腦中不禁浮現出曾經讀過的人物轉,似乎里面便有一人名叫左立行,此人一身傲骨學識,在二十年前高中狀元卻又突然銷聲匿跡,從此世上沒了他的蹤跡。卻不想,今夜竟在簡王府讓玉輕塵遇到了。

似是看出玉輕塵眼底打量與探究的神色,左叔立于原地,神情從容坦蕩地任由玉輕塵觀察,並無半點不適。

玉輕塵見其人、觀其神色,便知是可交之人,便從從容容隨著簡玨的稱呼對他福了福身,淺聲喚了聲,「輕塵見過左叔。」

「使不得,玉小姐是我家郡王的心頭寶,我可當不起小姐的禮。」左立行淺淡一笑,但眼底微冷的神色卻因為玉輕塵這一禮而稍稍化去,言語間也多了一絲暖意,讓開路引著二人走向正屋。

「大哥這幾日還好吧。」路上,簡玨出聲詢問自家大哥的情況。

左立行神色卻稍稍一暗,幾不可聞地輕嘆了口氣,只低聲道︰「這幾日天氣不錯,我便讓人將世子帶出屋子曬了曬太陽,或許對世子的身體有益處。」

簡玨听之,稍稍點了點頭,遂牽著玉輕塵一同踏入內室。

「我去看看為世子熬得藥好了沒。」見簡玨將玉輕塵帶入簡王府深處,左立行便已看出玉輕塵在簡玨心中的地位,遂識趣地找了個借口退出了內室。

玉輕塵放眼看去,室內整潔干淨,只是能擺放東西的桌上、茶幾上卻紛紛放著一盆盆顏色翠綠的盆栽,讓毫無人氣的內室忽而多了幾分生計。

而屋內唯一一張雕花紅木床上,則躺著一名肌膚蒼白幾近透明的年輕男子,男子身形極為消瘦,交疊在胸口的雙手蒼白無力更是皮包骨頭只剩縴細的骨架,顯得極為瘦弱。男子閉著雙目,對突然造訪的二人毫無所覺,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的下眼瞼,但睫毛的黑與臉色的白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深陷的雙頰、干燥起皮的唇瓣、梳理地一絲不亂卻枯燥的黑發,卻讓這樣一名風華正茂的男子變得羸弱病態,讓人心頭不禁涌上一股悲哀與心痛。

「大哥。」簡玨放開玉輕塵的手,緩緩坐在床邊,動作輕柔地握起他骨瘦如柴的右手,極為珍惜地握在雙手間,這才低聲對床上的男子開口,「大哥,這是玉輕塵,我帶她來見見你。」

說著,簡玨伸出一手將玉輕塵拉近,讓玉輕塵更為清晰地看清楚躺在床上的人。

「大哥。」隨著簡玨的稱呼,玉輕塵輕聲對床上沉睡之人輕聲開口,看著床上的人,想著簡玨一人撐起偌大的簡王府,玉輕塵心中忽而對簡玨涌上一陣心疼。

「可有藥醫?」看著躺在床上毫無聲息的世子,玉輕塵微蹙眉,低聲詢問簡玨。

簡玨則執起自己大哥的手腕把脈,半晌之後則無聲地對玉輕塵搖了搖頭,帶著一絲失望與痛心道︰「二十年了,即便我如今醫術精湛,卻還是救不了自己大哥,讓大哥在床上一睡便是二十年。」

玉輕塵听之,便知簡王府世子身染重病一事怕是另有蹊蹺,上前一步執起他的手腕細心把脈,卻發現他的脈象極其微弱卻又含著生命力,但就是讓人察覺不到半點病癥之象。玉輕塵眉頭輕蹙,以內力探知,卻還是一無所獲,難怪簡玨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無奈,想來這些年簡王府為了世子的病花盡了心思,卻依舊毫無突破。而簡玨為了自己的哥哥更是潛心研究醫術,卻在自家大哥面前毫無用武之地。

見玉輕塵滿面嚴肅認真的模樣,簡玨原本冷肅的眼中漸漸染上一絲暖色,緊繃的唇線微微揚起,伸手為自己大哥掖了掖被角,遂起身對玉輕塵開口,「我送你回去。」

說罷,簡玨重新牽起玉輕塵的手,領著她離開了院子。

一路上,玉輕塵只覺氣氛沉悶,腦中始終浮現出簡王府世子躺在床上的模樣,時不時地抬頭看向簡玨,卻發現他同樣沉默走路,俊美的側面此刻看上去更顯冷峻。

「在想什麼?」寂靜中,簡玨手腕輕用力,將落後半步的玉輕塵拉到他的身旁,低頭輕聲問著。

玉輕塵仰起頭,看著簡玨俊美無儔的臉,淺淺一笑,遂出聲將心中縈繞不散的疑惑說了出來,「大哥的病並非天生。」

這是一句肯定句,听出玉輕塵心中的肯定,簡玨勾唇一笑,薄唇中卻是溢出一抹譏笑與寒意,這才淡淡地開口,「二十年前,父王母妃去世之前,大哥便染上了此病。簡王府遍尋天下名醫,卻是無藥可救,只能看著大哥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渡過了二十年。」

玉輕塵听之,只覺心頭寒意襲來,眉頭緊皺,不由得將心中的揣測說了出來,「簡王府素來受歷代帝王忌憚,難道是?」

見玉輕塵已猜出其中奧秘,簡玨的笑容中多了一份贊賞,接著她的話開口,「當時匈奴與大夏大戰在際,父王的精力盡數放在軍事上,便疏忽了京城簡王府內的防備,大哥便是那時被人所害,成了如今的樣子。父王母妃知曉此事後為時已晚,加之當時簡王軍失守,父王母妃心神交瘁,為防我再被人陷害,只能將我托付給浮雲法師,讓其待我離開北方藏在永寧寺中。」

簡玨緩緩說著自己的家事,風雲過後是滄桑,他語調平靜,卻依舊無法平復當年那些驚天駭地的事件,有些事情,就變滄海桑田卻依舊讓人刻骨銘心。

將年代往前一一數去,二十年前的簡玨年僅一歲,簡王府世子年僅四歲,如此應當無憂無慮享受父母之愛的年紀卻遭受家變,所有的親人盡數離他遠去。

玉輕塵不禁伸手反握住簡玨的雙手,心中為其身世難過悲痛,二人十指相扣,久久不曾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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