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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百零三章 南洲記︰禍不單行

入夜,寒風滲骨,卻澆不滅人們心中的熱意在徐福夫婦看來,珊瑚州的開始即便說不上完美,也是心滿意足,早前他們擔憂的種種情形都沒有發生

「口糧田全種番薯和苞米,邊角湊一些土芋、萵苣和白菜大田種麥子,听說磨好的麥子面百斤三錢銀,咱們便是灑種,一畝地就得百斤麥子面,也能得三十兩銀子……」

「這一季的糧食,各類種子,分攤的耕牛錢,鐵犁,鍋碗瓢盆,衣服,油鹽醬醋,帳篷,都是南洋民貸給的銀子咱們貸了五十兩,年息一分三厘,三年後是七十兩三年能每畝地得百斤麥子面,咱們就能還掉民貸,可還是緊巴巴的,如果這時候就要孩子……」

徐王氏細細盤算著未來,她跟徐福在生孩子的事情上起了爭執幼年家中就失地淪為無產佃戶,甚至還被揚州相馬人看過,徐王氏對未來的打算格外保守徐福現在就想要兒女,她卻覺得最好是三年後再要在江南被募後,就有郎中講過關于避孕的簡易法門,甚至還推銷過套子,可不管是價錢,還是習慣,他們這些農人都還接受不了

「要不我去礦上兼一份工?鐘總司說咱們這些當地人兼工也算整的一份工錢……」

徐福卻想得要死,他已經三十三歲了,原本在江南時還是老光混,娶到徐王氏也是拜移民珊瑚州所賜招募的牙人說了,必須是身強體壯的夫妻才能去,同時享受諸多優惠,拿到貸款而徐王氏這老姑娘本也因湊不齊嫁妝而一直跟著家人佃種為業,為了未來,本只是相識的男女就成了夫妻

但這幾月飄洋過海,夫妻情意卻已濃了對外徐王氏扮著乖順媳婦,內里卻是兩人商量著未來之事

听徐福說到礦場,徐王氏頭搖得很堅決︰「那鐘老爺身上的味道就跟之前我們家的佃主老爺一樣,一個不當心,就要被他吃得骨頭都不剩怎麼也不能沾到他的事礦場那邊少去湊合就算幫手也得小心,別把自己搭進去了咱們老老實實種田總能種出咱們的家業」

徐福不滿地嘀咕道︰「能在那礦場搭工,年底不定還能得一份花紅听方鏢頭說,這處同礦場可能大賺」

徐王氏不解地道︰「銅礦哪里都有,為什麼跑到這天荒地老的地方挖,都還能有大利?」

再轉了臉色,婦人訓道︰「怕就是老爺們說來哄大家的……」

這問題徐福回答不了,他只能燦燦道︰「人家老爺們灑下大把銀子湊起這麼多人手,總不是圖著在咱們這些鄉老坎身上賺到銀子?」

之前徐王氏那帳目其實已經算過多次了,之所以顛來倒去地算,還在爭要不要兒女,都源于這帳目太容易算清,以至于過慣了苦日子的夫婦都不敢相信,好日子就這麼來了

李順的意外和陸地深處出沒的土人,這事所生的恐懼還不足以扼了他們的信心只好不停地究問珊瑚州的未來,以讓自己誠惶誠恐,免得美夢破滅消受不起

十來里外,礦場的木屋,火盆里炭火燒著,夜哨值班的人倒沒什麼冷意珊瑚州要用蒸汽機,自然也隨船運來了煤,說來也是「關聯經濟」,拜珊瑚州所賜,東明州和崇州終于也能用上煤了當初鐘上位在靖海港,就曾為當地人劈了香木當柴燒的敗家行徑而憤怒不已

胡喜也正問到珊瑚州的未來,說銅礦哪里都有南洋到處都是,雲貴有大礦,為什麼在這珊瑚州開銅礦還能得大利?

方武深沉地道︰「這道理你們自是懂不了的,南洋是有銅礦,可都在陸地深處靖海港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從那種煙瘴老林里挖礦再運出來,那工價還不得高到天上去?雲南和貴州確實有大礦,可你知道不?等咱們珊瑚州出了銅,運到黃埔港後的本錢,都比雲貴低兩成」

「為什麼?先不說人工,從雲貴運銅到廣州,一半路程都是陸路可在珊瑚州,除了這十來里地,剩下的全是海路煉好的銅從這里運到港口要費什麼功夫?再上了船,就徑直到了黃埔港卸貨,多方便別看萬里海路,運費比雲南的大礦少得多」

胡喜听不太懂,就覺得很有道理,心氣是足了,笑道︰「也就幾位總司有眼光,有膽子,咱們才能跟著沾光啊」

說到總司,兩人就想到還臥床不起的李順,心頭微微黯然听著外面的夜風,方武皺眉道︰「這地方連夜貓子聲都听不到,滿是古怪禽獸的瓜噪」

此時的夜晚,還是自然統治著珊瑚州,但白晝已被來自另一個半球的人類佔據

劇烈的轟鳴聲回蕩在這片大地上,山腳下的塵霧直沖天際火藥炸開了礦口,暴露在外的礦脈就成為礦場的第一批產出

華夏以火藥開礦的歷史已有兩百來年,而此時的英華精于此道,火藥便宜,還能克服人力所不能及的堅固岩脈,同時海外人力稀缺,成了開礦的不二之選

一手一塊高品位的銅礦石,鐘上位就如捧著兩塊金磚,放聲大笑礦工和鏢師們,以及來這里看熱鬧的徐福等農人都笑出了聲十來里外碼頭處臥床的李順听到了轟鳴,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從六月到七月,這一個月里,大家都是笑著忙乎過的

挖掉了露出山腳的脈頭,礦場朝山肚子里深入,而此時在礦場上已堆出數丈高的礦石,只因為人力不足,才冶煉出了兩三萬斤銅

礦場黑煙繚繞,不僅有冶銅爐子,碾礦石的蒸汽機,還有磚窯湊著熱鬧珊瑚州前景明朗,又有了煤,磚瓦匠也忙活起來,在礦場燒磚搭屋子遠處農莊正驅牛翻耕田地的農人,都看著遠處的黑煙,心緒也在浮動不已

包括徐福在內都在盤算是不是用已經所剩無幾的貸款額銀買來磚瓦,自己搭屋子,老是睡帳篷,一點也沒有家的感覺

「下一船該買些水泥軌道石碌那樣的鐵軌用不起,可交趾港口那種水泥軌道卻能省不少人力」

鐘上位不僅在催促泥瓦匠盡快搭起倉庫和「總督府」,還有心為礦場到港口的運輸作長期盤算,這可有違鐘老爺的秉性,他從來都是望著眼前利的但想及有了水泥軌道,每年百萬斤乃至多的銅就能快地離岸上船,運到國中變成銀票火熱的前程也讓他開始把這里當作了自己家鄉一般經營

恍惚間,鐘上位有了時光倒流,回到廣東韶州英德老家的感覺可接著又一哆嗦,趕緊打量左右,沒有賴一品,沒有楊春,也不見劉婆子、關風生、田大由甚至還不是皇帝的李四,這才松了口氣拍著胸脯,散去的笑容重回到臉上

鐘上位這笑容再持續了十來天,終于開始變得僵硬

早已過了預定的時間可王之彥還沒回來,不得不讓鐘上位隱隱生出畏懼大海無情,如果真是船翻人亡了,那該怎麼辦?不說個人之間的情誼,王之彥連著大人物梁博儔,他要是沒了,珊瑚州的未來還真要出問題而如果隨船損失了大批人手和物資,那就是生意還沒開張,就已虧掉了老本

而李順的情況也不妙,像是有敗血癥的跡象郎中用盡了藥物,還是沒有起色

時間就像是珊瑚州外海的海潮,滿是希望的碧藍中多出來一抹陰沉的黑褐色

八月二日,這抹黑褐色又猛然添上猩紅的一筆,將鐘上位臉上的笑意盡數抹去

礦井深入地下不過十丈,就遭遇了塌方二十來名礦工被埋在深處

「救人救人——」

鐘上位扯著尖嗓子高聲呼喊,這才讓礦場眾人如夢初醒鐘老爺當然得救人,這些礦工已經熟悉了礦脈,就是未來管理大批礦工的柱頭,少掉一個都是肉痛啊

當然,他心中藏著隱憂,盡管瓖頭信誓旦旦地保證,塌方可能是礦脈驟然改了走向,但鐘老爺熟悉礦業,知道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所謂的「礦脈」,其實就這麼多了……

不趕緊掘開塌方處,確認礦脈沒斷,他怎麼能安心呢?

鐘聲急響,這是出了大事,緊急召集的訊號港口是亂成一團,農莊里也人心浮動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馬車急馳而來,鏢師胡喜招呼著農人︰「礦上塌了,正需要人手,男人都去搭一把」

正在給宅地挖溝的徐福二話不說,扛起鋤頭就要走,徐王氏卻拉住了,使勁搖頭︰「萬一出了什麼事……」

徐福跺腳︰「礦沒了,咱們還能在這呆著麼?」

除了少數人如徐王氏那般盤算,大多數人都跟徐福一個念頭,趕著馬車,甚至步行,都朝礦場奔去

花了一天多功夫,終于掘通了塌方處,扶出來十個人,抬出來十二具尸體,那一刻,鐘上位的臉色比死者的面孔都要青黑

而當他帶著瓖嵌頭,不計危險地深入礦道深處時,臉上的青黑幾乎要如膿血一般綻裂而出

礦脈……沒了……,堅硬的礦石變作了層層沙土,這就是塌方的原因

「還沒斷,是夾層礦,再挖下去也許還有礦脈」

瓖頭不肯定地道,讓鐘上位已沉冷到底的心髒又拔了出來

「總司,怎麼樣?」

方武也進來了,李順臥床,他就實際代理了李順的工作,對塌方這事的影響自然也看得透,如果是礦脈斷了,他們這滔天一賭可就徹底敗了

「這是夾層礦,再挖下去,後面……肯定還有大礦脈」

鐘上位呆了片刻,猙獰著臉,用絕不容置疑的語氣吐出了這句話,「肯定」二字是咬著槽牙,從牙縫里蹦出來的

「大家的心氣好像有些不對了……」

「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怕啥」

回到農莊,徐福這麼對媳婦說著,媳婦反而比他篤定得多

「老李?」

勉強鎮定著精神,同時鎮定著人心的鐘上位也是這盤算,他趕到港口營地想找李順商量,李順卻是高燒不止,已昏迷不醒,鐘上位眼前頓時一片模糊

「鐘總司,咱們都指著你了,你可不能倒啊……」

當鐘上位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被郎中扶著,嘴角和鼻孔邊都是潤潤的,地上還有一小灘血,咦,自己吐血了?

再听清楚郎中這話,鐘上位一口氣又沒順上來,指著他?他又該指著誰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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