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天一的回答被一個孩童稚女敕的聲音打斷,所有人都是一愣,驚訝的看著站在門口只有七八歲的一個小女孩子。
或許,如果出現在教堂門口說‘請等一下’這句話的人是個男人,他們可能都不會有如此的驚訝!
小孩子身上有些髒,手里抱著一個大盒子,和她瘦弱的身板看起來格格不入。見這麼多人的視線同時集中在她身上,有些怯場,眼神慌亂,身子顫抖,緊緊的一咬牙,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緩緩的走向那個一身潔白的新娘。
「嗯,那我今天不想回去,我們去兜風好不好。」許天一繼續賴皮,她是真的醉了,換做平日這些話她是斷然說不出來的!
這些花瓣還是剛到公司時秦慕送的,那時她剛網購了一大袋,就送了些給自己。
她低著頭像是背演講稿一樣說了一大堆,最後連她自己到繞暈了,茫然的看著一臉笑意的郁諾南,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先生,要不你將藥咬碎合著水用嘴渡給少夫人吧,這樣折騰下去,少夫人被嗆得多難受啊。」小陳在一旁好心的建議。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許天一伸手接過,盒子不重,扣著盒蓋的手卻遲遲不動,有種不安在心里像發了芽一樣瘋長!
「好,80碼。」
身旁有低沉的笑意傳出。
天啊,昨晚竟然死賴在郁諾南的懷里,不只賴了,還抱了。果然,還是不能生病,要不這丟臉的事還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次呢!
「我開車。」許天一伸手去拿桌上的車鑰匙,好幾次都落了空,最後還是在尹向然的幫助下才將那串鑰匙握在手里。
「先生。」
空氣里都是和中國不一樣的味道。
話音剛落,一張疊得整齊的手巾遞到她面前,唐清水一眼就看到了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側的barnett,想起剛剛自己低喃的話,臉色頓時窘迫不已。
「這是紅色,許天一你看清楚,這是大紅色。」唐清水臉上明快的笑意此時看起來特別的悲涼,這話雖然是對許天一說的,但她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郁諾南。看到他陡然沉下的臉和看向她時眼里警告的神色,她的心也在那一刻痛的無以復加。
郁諾南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許天一用雙手緊緊的捂著自己的臉,頹然的坐著!
突然的溫暖讓昏睡的許天一愜意的嚶嚀了一聲,縮著身子往郁諾南懷里拱。
「姐姐,這是外面有個姐姐讓我送給你的,她說一定要趕在你說‘我願意’的時候交到你手上,並且希望你能立刻打開。」小女孩的聲音很稚女敕,一字一句的咬得特別重,在偌大的安靜的教堂里尤為清晰。
「天色晚了,你好好休息。」
「阿然,我離家出走好不好。」許天一眼里閃著瀲灩的光澤,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整張臉泛著薄薄的紅暈,見尹向然不說話,她甚至賴皮的去拉他的手臂。
門外有敲門聲傳來,一聲接一聲,郁諾南用手捂住許天一的耳朵後才開口,「進來。」
她听見尹向然說︰「天一,活下去。」
許天一的唇瓣微啟,拒絕的話被身側的男子打斷,她回頭便跌進了男子深邃淺笑的眼眸,「花園里每個休息涼倚的右側都有個連接管家部的按鍵,下次再這樣的時候,讓管家派車來接你。」
她其實很少泡澡,今天一泡居然泡了一個小時,直到昏昏欲睡時才從浴缸里起來。身上有淡淡玫瑰的馨香,拿過一旁浴架上的白色浴袍披上,有些大,應該是郁諾南的。
也是這一眼,唐清水做了她這輩子最大膽的決定,主動追求那個男人。
再花兩個小時走回去顯然是不可能了,只是,一路上都沒看到有郁家的人回來,只能咬了咬牙,繼續往前走。
「丁瑤在郁家整整守了你三天,沒合過眼沒進過水米,你妹妹守著你哭了三天,將郁家所有紅色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天一,你是昏睡過去了,可是留下兩個人在為你的不負責任嘗盡了苦果。」
車子停在停車場,這個尷尬的話題才算止住,許天一抽回自己被他握住已經汗濕的手,不等郁諾南開車門,自己先下去了。
抱著盒子的手終于控制不住劇烈的顫抖起來,瞳孔倏爾睜得老大,急劇的收縮著。蜷縮的五指緊緊的摳進盒子的縫隙里,精美的水晶指甲斷了,傷口處流出鮮艷的血來。
微卷的頭發束成馬尾。
「天一。」他的聲音有些黯啞,伸手去推她緊貼的身子,才剛拉開一點縫隙,許天一就以更大的力道又縮回了他懷里。
那是大二剛開課,她以優異的成績取得了去英國做交換生的資格,走在異國的大學里,入眼的是和中國完全不一樣的建築風格!
「天一,別喝了,這麼晚了,該回去了。」尹向然伸手接過許天一手上已經空了的杯子,眉頭微蹙。
「不,能的,我沒醉,我想開車。」
走過去關了空調,伸手去拉被許天一壓住的被子,這樣的寒意連他都覺得有些涼,別說是睡著了的許天一。不小心觸到她的手臂,那滾燙的溫度讓他的眉色越漸清冷,遲疑了一下,強硬的托起她的身子將被壓住的被子扯出來!
臉色更是暈紅,本來還算鎮定的她此刻更加緊張起來,多了些平日里沒有的羞怯。
藥丸卡在喉嚨處,許天一半睜著眼眸劇烈的咳嗽著,水從唇角溢出,連還沒化開的藥丸也被她吐了出來!
「丟了吧。」郁諾南只是清淺的三個字,便將唐清水所有的希望都打回原形,那一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
「所以,你就徒步走了三個小時?」郁諾南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的叩擊,眼眸里有清淺的笑意,細碎的光點落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有著璀璨的光澤。
「嗯?」郁諾南尾音上揚,不似丁瑤的妖孽纏綿,多了一份溫潤優雅,卻讓許天一的心莫名的加快了幾許。
房間冷得像冰窖一般,她卻沒有力氣縮進被窩里,只能無助的蜷縮著身子。
「唐清水。」這下,連郁諾南的聲音里都有了些平日里沒有的凜冽,直接連名帶姓的叫了。
她拿著手巾發呆,身側的男人卻已經走遠了,一時間已經有些灰涼的心再次因為他的動作有了復蘇!
許天一從床上起來,見身上穿著的真絲睡衣,巴掌大的小臉上閃過一絲羞赫,「小陳,把你的衣服借一套給我穿吧。」
臉色有些蒼白,她簡單的化了個妝,換了身職業的套裝。
「不準叫他許伯父,那人不配。」許天一凶神惡煞的打斷他的話,喝醉酒的她多了平日里不曾在她臉上看到的可愛。
眼淚終于落了一下,聲音發顫︰「諾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證明你心里是不是還有我,我不是故意要穿紅色衣服的,我更不知道天一看不見紅色。」
想著房間里也就她一個人,于是將寬大的浴袍往里抄了抄系上帶子便出去了!
「郁鏡淵,當年的事不能怪我,為什麼後果要我來承擔。」唐清水尖叫著沖著這個她平日里連看上一眼都怕的男人,郁諾南對許天一的袒護讓她僅存的理智都崩潰了。
「天一好些了嗎?」身後響起了一道歡快明亮的聲音,接著便是一道身影踱著優雅的步子走來。
話音淹沒在刺耳的喇叭聲中,就在要撞上的瞬間,一直坐在身邊的尹向然突然間扳轉方向盤。
「好,20。」許天一一臉的不甘願,但還是將速度保持在20碼之內的龜速,涼爽的風從大開的窗戶吹入,讓她愜意的想閉上眼楮!
「啊?」這下換唐清水糾結了,什麼好?
隔了片刻,郁諾南才含笑的問道︰「怎麼不讓司機送你。」
「這是先生吩咐的,他說您身子虛,要好好照顧。」
「唐清水,我希望你記住我們當年的約定。」郁鏡淵放下手中的報紙,那雙冷沉的眼楮不帶絲毫感情的看著面前瘦削的女人,「諾南現在已經結婚了,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想法,如果讓我听到任何一句不利于郁家名譽的話,我定會讓你比現在更痛苦。」
「在我書房里。」不等她的話說完,郁諾南便已經知道她想問什麼了,腳步微頓,轉過身來的時候終于有了淡淡的不忍,「天一,每個人都會有過去,但是這些只是過去,不管有多悲慘多不甘心,它都不能成為阻擋你前行的腳步,你將自己埋葬在過去,可曾想過身邊的人,丁瑤、你妹妹。」
「天一,你喝醉了,不能開車。」尹向然無奈。
許天一張了張嘴,對著一個年齡和自己相仿的‘長輩’,她是真的不知道該叫什麼。女會身如。
夜里的風有些涼,許天一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真絲睡裙迎風而立,冰冷的絲綢沾上了空氣里的水汽緊貼在身上,剛開始還能承受,後來漸漸的打起了哆嗦。
郁鏡淵坐在首位沉穩嚴肅的看著報紙,面前擺了一份沒動過的燻肉和咖啡。郁諾南坐在郁鏡淵右側的第一個位置,優雅的用刀叉切著烤土司片,近在咫尺的距離放著一杯溫熱的牛女乃。
郁諾南伸手去拿,卻被抱禮物的小孩躲開了,她臉上有倔強的表情,「我答應了要親手交到新娘子姐姐手上的,我收了那個姐姐的錢了。」
那種孤寂如一個利爪一般拽住她,緊緊的。
「諾南。」她低低的喊,聲音極小,但在安靜得只有電視聲音的客廳里還是非常清晰的傳入了門口兩個人的耳朵里。
「嗯。」許天一抬起頭,有些麻木的接過水杯,才發現真的渴得厲害,頗有些狼吞虎咽的喝完了整杯水。
「額,我先去上班了。」許天一急急的落下一句話,逃似的出了那間讓她壓抑的房間。
許天一放下勺子,平靜的望著唐清水身上的連衣裙︰「嗯,你穿灰色的衣服很適合你。」
她的聲音有隱約的顫抖,但被掩藏的很好。zVXC。
阿然——
高爾夫球場上有人正在修建草坪,空氣里漂浮著青草的腥味。
barnett——
回到家,郁鏡淵還沒有回來,只有唐清水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是那種哭得聲嘶力竭的台灣片。
唐清水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最後在郁諾南滿含笑意的眼神中敗下陣來。想到自己還有一個星期就回國了,被拒絕了也丟臉不了多久,咬了咬牙,「郁郁諾南。」
「父親,您慢用,我吃好了。」站起來向著首座上的男人微微欠身,來不及等郁鏡淵發話,轉身慌亂的離開了餐廳。
她起身,‘唰’的一下拉開窗簾,外面月華如水,溫潤的光芒投遞在修剪精美的風景樹上。屋里明亮的燈光也投到了外面的青石板小路上,許天一拉開窗簾的動作太過猝不及防,所以,下面仰望她窗戶的人根本來不及躲閃,就這樣直直的和許天一對上了視線。
她想,她人生中最完美的轉角就是撞到了郁諾南的懷里,這個被所有人認為是天上繁星的男人。
「少夫人,您要去哪?我讓司機送你吧。」管家見許天一下來,急忙放下手中的事迎了上來。
男人眉目如畫,眼底有溫潤淡薄的霧氣,他只是淡淡的點頭便已經走遠,唐清水回神的時候,空氣里只剩下悠遠的茶香!
一臉睡意的小陳從外面進來,手里拿著一杯溫度恰好的白水和一盒未開封的感冒藥。
正當她糾結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下,郁諾南卻率先停下了腳步,「有事?」
結婚那天來的匆忙並沒有帶行李,現在總不能穿成這樣下去吧,何況家里還有長輩呢。
厚實的天鵝絨窗簾緊緊地拉攏,掩蓋了外面的天光,頭頂樣式簡潔的燈散發出柔和暈黃的光線,褪去了房間里最後一絲冷硬。
門被輕輕的合上,那股清幽的茶香也隨著他的離開漸漸散去,許天一覺得郁諾南的周身就像籠罩著一層透明的隔膜,越是靠近,就越是覺得離得遠!
尹向然一向是理智的,哪怕在見識到許天一在許家的地位後,依然能夠理智的分析著其中的厲害。
一直以來祥裝成女超人的她終于還是被那段記憶壓垮了,再也克制不住那些被她狠狠壓抑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向她涌來!
「barnett。」她愣愣的喊著他的名字。
許天一的手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差點打翻了面前的粥碗,她抬起頭,眉眼間都是戒備的冷意,「對不起,從那年車禍後,我就看不見紅色。」
唐清水是個很楚楚可憐的女人,如今她泫然欲泣的模樣更是惹人心疼,她望著只是微蹙了一下眉頭的郁諾南,見他並沒有說話的打算。
管家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許天一尷尬的扯了扯唇角,平日里覺得慈祥的笑容今天看來怎麼的都有些曖昧。
管家恭敬的替許天一拉開了餐桌的凳子,郁諾南將一碗白粥放到她面前,「醫生說剛醒來要吃得清淡些。」
「沒關系。」對方一口純正的中文,唐清水猛然間抬起頭來,才發現剛剛自己在慌亂中說的是中文。
許天一半躺在浴缸里,玫瑰花瓣將水面層層覆蓋,蒸騰的水汽芳香馥郁。
看來自己是被小陳傳染了,也開始胡思亂想了,昨晚自己抱郁諾南的事管家應該不知道吧!
郁諾南起身上了樓,餐廳里只留下悲痛欲絕的唐清水和冷漠凜冽的郁鏡淵。
一雙手穩穩的扶住她兩側的肩膀,讓她的身子尷尬的停在了離那個男人只有一個手掌寬度的距離。鼻息間有淺淡的茶香,溫熱的體溫透過衣衫傳遞過來將她的臉蒸騰出滾燙的溫度。
印象中,郁諾南叫她‘唐女士’!
「那明天去買車。」
「對對不起。」唐清水急忙往後退了一步,窘迫的視線亂轉,就是不敢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听到門響,她猛然間轉過頭來,臉上激動興奮的笑容在看到郁諾南伸手去牽許天一的手時,驀然間僵住!
「我下去吃。」
刺眼的遠光燈從貨車的方向照射過來,刺得她眼楮生疼,前面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平靜的語氣里沒有任何焦急之態,「醫生說你只是驚嚇過度,醒來了就好。」
卻見郁諾南將杯子和藥遞給了她,「打電話叫王醫生。」
管家已經拉開了郁鏡淵左側的第二個位置,不偏不倚,剛好正對著許天一!
「唐清水,我希望這樣的事別再有下一次。」郁諾南放下手里的刀叉,再看向唐清水的目光卻是冷漠的。雖然不見得多嚴厲,卻讓她的心驀然痛得縮成了一團。
外面有腳步聲響起,沉穩淡靜,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許天一甚至能聞到空氣中淡然幽香的茶香,掩蓋了鼻息間的血腥味。
「嗯,雙手還攬著先生的腰呢,王醫生來的時候費了好大力才將你的手拉下來,輸上點滴。我第一次見先生臉紅,別過頭都不敢看王醫生揶揄的臉。」
許天一轉過臉,驚慌失措的看著旁邊同樣緊張的尹向然︰「阿然,我已經將煞車踩到底了。」
他的話像是世上最利的劍,狠心的削掉她心里與那段回憶緊緊聯系在一起的腐肉。
習慣低著頭走路,心理學上說這是自卑的表現。也正是因為這個習慣,在轉角的地方才會以十分狼狽的姿勢撞進了一個男人的懷里。
這般冷酷的聲音嚇得唐清水瑟縮了一下,卻倔強的站著沒動,而是看著一臉平靜的許天一。
眼前的男人卻突然笑了,「郁諾南,我的中文名字。」
「你能保證你離家出走了,許伯父」
「天一,開慢些。」尹向然看著速度表上漸漸向30偏移的指示針,向來溫潤的聲音里已經有了嚴肅之意。
可是,她偏偏不安于現狀,一再挑釁自己的底線。
幾乎讓她有了種身在服裝店的錯覺!
陽光被桫欏的枝椏擋住,只透出零星的幾點光暈,腳掌已經傳來了針扎一樣的痛意!
「我是去上班,又不是去參加珠寶展,如果讓司機開著勞斯萊斯接送,我怕老板第二天都不敢讓我進公司的門了。」許天一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恢復了些生氣。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再次看到了唐清水項鏈上的墜子,鉑金圈戒,沒有任何花式!
「你是中國人?」他問了一句完全詞不達意的話。
拉開衣帽間的推拉門,許天一不免得還是嚇了一跳,左邊滿滿的一排掛滿了各色的衣服,鞋子、包、飾品一應俱全。
白粥熬得很稠,軟軟嚅嚅的,有淡淡的鹽味。
他回過頭,背後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綠色。
「嗯。」許天一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句。
他低沉黯啞的聲音讓她莫名的想起那天晚上,臉色微紅,窘迫的拉了拉被子,「嗯。」
郁諾南笑了,溫潤的目光落在身側的女子身上,「倒是和你一樣的性子。」
身後有低沉的笑意傳來,許天一的步子一個踉蹌,她發現郁諾南其實挺愛笑!
出了酒吧的門,許天一徑直坐上了駕駛位,這一帶只有這一家酒吧,比較冷清,入夜過後更是沒什麼人。
小陳端著一碗白粥進來,見到許天一時露出了一抹溫暖的笑意,「少夫人,郁先生真是關心您呢,你昏睡期間就吩咐廚房一直熬白粥,怕您醒來餓,等不及現做。」
如果不是郁諾南娶了妻子,她想她還會繼續壓抑下去,只要能看著他,什麼身份都好!
「嗯。」許天一點頭,郁諾南也不再多留,起身往外面走。她突然抬起頭來,看著他的背影,嗓音干澀粗糲,「那」
氣質出挑、傾城絕色。
許天一換了一件白色圍領襯衫、卡其色七分褲,一雙綴滿珍珠的小羊皮涼鞋。
郁家的車庫車倒是不少,不過照許天一的性子,多半不肯開那些奢華的豪車。
郁鏡淵繼續低頭看報紙,郁諾南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柔和的笑意!
兩個小時後,許天一終于明白了管家那副欲言又止是想表達什麼意思了,她穿著只是寸高的鞋子,卻還是走了整整一個小時,都還沒走出郁家的花園。
每次念到這個名字時,她的嗓音都是綣繾纏滿的,帶著中小女人懷春的旖旎!
「好。」
「唐女士,你身為父親現在的妻子,用這麼纏綿悱惻的目光看著我的丈夫,怕是不合適吧。」許天一的眉頭微挑,言語中有著譏誚的笑意,對唐清水她原本並沒有敵意,縱然知道她和郁諾南之間的糾葛,她也打算睜只眼閉只眼。
陸瑤說的沒錯,像我這樣的人憑什麼能得到幸福。用雙手捂著臉,那種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再次鑽入她的肺里。
可是他娶了妻,而且娶妻的條件是——
賓客里似乎有人在吵鬧,她似乎听到了念初焦急的呼喚聲,甚至還有郁諾南的聲音。
許天一心里的那根弦被輕輕的波動了一下,丁瑤守了她三天?
有什麼東西在剎那間碎了,唐清水的淚水似乎凝固了一般,在那一刻突然就落不下來了。
「小陳,我沒事,不用扶我。」
拉開浴室的門,裊裊的霧氣便爭先恐後的涌了出去,被霧氣燻得有些朦朧的眸子落在沙發上坐著的人身上時陡然間晃動了一下。
房間里的兩個人都沉默著,空氣在兩個人中間流淌也染上了沉寂的厚重,郁諾南抬起了步子,走出了房門。
郁諾南抬起的手僵硬的落在她的發頂,嗓子干澀,低咳了一聲才用誘哄的語氣說︰「天一,乖,先乖乖躺著,我去給你找藥。」
這場令人艷羨的豪門婚禮也因為這出鬧劇落下了帷幕,郁鏡淵留下來收拾殘局,安排賓客。
回憶在那片深灰色中戛然而止,原本安靜地躺在床上的許天一猛然間從床上坐起來,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眼楮里布滿了細密的紅血絲,一如當年流入眼楮的鮮血。
紅色衣服,項鏈墜子——
前面的路越來越窄,只夠一輛車過去,許天一不停的按著車喇叭,一輛滿載貨物的車迎面而來。見許天一的車子一路奔馳沒有要停的打算,本來緩慢前行的貨車將車停下,準備退回去讓她先走。
許天一沒說話,步子卻是微微一頓,這一瞬間的停頓,郁諾南就已經握上了她的手。
「少夫人,您醒了啊。」小陳剛剛推開門就看到準備出去的許天一,立刻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少夫人您昨晚都燒到近四十度了呢,先生守了您一夜,到今天打完點滴燒退了才出去。」
她一直以為整人是中國學生的專利,因為那無意中的一撞,讓她見識了英國氏的整人手段,相比中國更是層出不窮,讓人防不勝防。
當她無數次全身被突然的一盆水淋得里外濕透之後,唐清水仰望著蔚藍如洗的天空,喃喃的說了一句︰「我沒還沒撞到他懷里呢,差了一個手掌的距離。」
她說的認真,認真的讓賓客臉上鄙夷的神色都無法露出。
「謝謝。」
終于,在所有人的催促下,她還是打開了盒蓋子。
「我教你。」郁諾南握住她顫抖的手,言語中有種安定人心的魔力,視線落在許天一蒼白的臉上,「相信我,以後都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大亮了,身上的感冒癥狀好多了,只是身上還很軟!
看到她躺下,再三確認她沒有其他的吩咐,小陳才端著空了的碗出去了。睡了三天三夜,此時躺在床上除了全身無力和頭暈腦脹之外,再沒有半分的睡意!
于是,她刻意的制造了無數次的巧遇,無數次輕描淡寫的問候,一張洗滌干淨的手帕硬是第五次見面的時候才還給他。
小陳‘撲哧’一笑,「少夫人,您哪用穿我的衣服啊,先生早就為您準備好了,都放在衣帽間呢。」
只是,這些她都听不見了,連盒子里的東西也從眼前消失了。
順手關了房門,臉上一如既往疏離溫潤的笑,閑庭若步的走到床邊動作優雅的將床頭櫃上一杯溫度恰好的白水放到她面前。
許天一只是笑,實在想不出什麼話來接上小陳的話!
「不行,20。」
Albert公爵嚴厲的視線落在郁鏡淵身上,只看了一眼,便轉身出了教堂。
望了眼寬闊的車道上偶爾開過的車輛,最終尹向然還是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夜里的郁家萬籟俱盡,偶爾會有幾聲蟲叫,她攏著手臂拉上了窗簾,縮回了被子里。溫暖回升,她擁著被子坐了一夜,到清晨才堪堪有些睡意!
其實,她不是故意想讓許天一受到傷害,從得知許天一對紅色有著特別深沉的恐懼後,她就控制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個邪惡念頭,她想試試,許天一在郁諾南心里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別動,好冷。」她嘟囔著低語了一句,頭在他胸前蹭了無數次,終于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郁諾南僵硬的坐著,感覺到許天一在他懷里胡亂的動作,調整了無數個姿勢,最後伸手抱住他的腰才終于安靜了下來。
「嗯。」許天一點頭,臉頰在夕陽的余暉中染上了薄薄的暈紅,她回過頭小心的看身側有些溫潤笑意的男子,被他握住的手微動,「那個昨晚對不起。」
原來,放不下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試著交往。」
尹向然眉眼間的褶皺因為她的這個動作而舒緩開來,交往一年多,他一直覺得許天一是逞強的,哪怕心里再難受,也永遠像個女超人一般。
「你呢?」看到他準備合上房門,許天一忍不住開口問。
「天一,別任性了,你離家出走,念初呢?」
聲音里有著別樣愉悅的顫音,特別是看到郁諾南眼底的波動時,更多了些平日里不曾有的瘋狂,她的嗓音柔和,帶著一種駭人的偏執,「天一,你覺得我穿這個顏色的衣服好看嗎?」
小陳掩嘴笑得曖昧,「少夫人昨晚死活賴在先生懷里不肯起來,我在郁家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看到先生這麼溫柔的照顧一個人呢。」
時間,就在她一次次制造機會的時候悄然流逝,她和郁諾南的關系還停留在見面點頭說好的狀態。在回國前的一個星期,她鼓起了全部勇氣決定向郁諾南表白。
跟著小陳到了餐廳,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各式精美的英式和中式早餐,燻肉、簡單、炸蘑菇、煎肉腸、炸面包片、粥、煎餃、小籠包
這個男人原本是她的,為什麼會有命運弄人,為什麼會明明已經執手最終卻有了這麼尷尬的身份。
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在貨車剛停下還沒來得及退的那瞬間,許天一的車就迎面撞了上去。
公司的假只請了六天,今天得銷假上班。
「我不會開。」許天一的手在劇烈的顫抖,阿然死的那一幕再次浮現在她面前,本來因為運動而泛起紅暈的臉頰倏爾變得慘白一片。
「30。」
「這是下坡。」許天一不滿的嘀咕,卻听話的踩了剎車!
無奈,只好任由她抱著,費力的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順手撥了管家部的內線電話。
郁諾南望向許天一的眸色染上了幾分朦朧,整個人卻更加的疏離淡漠︰「你這幾天身體不好,我睡書房。」
早知道就該先上來看看她再出去,病成這樣應該是吹了一天的空調。
正準備側過身子將杯子放回床頭櫃,郁諾南已經非常自然地伸手接過了她的杯子,「小陳已經去盛粥了,你吃了再休息一下。」
許天一心里微微一蕩,他守了一夜?
三年,為了當年,她壓抑了整整三年。
吃完飯,小陳扶著她躺下,弄得許天一都覺得自己是不是病入膏肓了,值得人這麼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那好。」
視線在周圍看過,夜色里的郁家更顯得朦朧,從別墅一直延伸出去的燈光將這一切奢華都籠上了一層薄薄的光幕,更顯得璀璨。
這下,震驚的不止是唐清水,郁鏡淵和郁諾南同時將視線落在她身上,只是一瞬間的波動,眨眼間便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她求救一般看向郁諾南,才發現他根本沒看她,而是將視線落在唐清水身上,一向淡然沉靜的目光中隱然多了些波動。
手中的教科書以一種非常華麗的方式落得到處都是。
郁諾南的眉宇間那種疏離的神色更勝,「唐女士,天一說的沒錯,確實是不應該。」
許天一擁著雪白的絲綢被子靠坐在床頭,黑白灰的三色調裝修將諾大的房間顯得恢弘而大氣,是郁諾南在郁家的房間,被子上是他的身上的味道!
想起和郁鏡淵的約定,她的眉眼間都是一片死灰!
想起她提到郁諾南那眉飛色舞的小臉及手舞足蹈的動作,許天一忍不住淺淺的笑了,那樣可愛的女孩子倒是不多見呢。
「好好好。」尹向然投降似的握住她揮舞的手,「許振國,叫他許振國,你能保證許振國不對念初下手?天一,你有我,我會一直保護你,今天的事絕對不會發生第二次,相信我。」
折騰了一個小時,王醫生才將退燒的點滴掛好,房間的溫度漸漸回升,許天一才終于松了環在郁諾南腰上的手,乖乖的躺回了床上。
「嗯。」唐清水愣愣的點頭!
他的手心溫熱,卻莫名得燙得她手背滾燙。
「嗡」的一聲,許天一的臉頓時滾燙,浮起了一層薄博的紅暈,她清了清嗓子,驚疑未定的問︰「我昨晚賴在他懷里?」
「天一,踩煞車。」
她性格孤僻柔弱,在熱情開放的英國人里總是顯得格格不入,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對她這個中國的女學生有些好奇,久而久之也就平淡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慌亂中,只有一個人安靜的站在外面的角落,將許天一所有的表情都盡收眼底,嘴角露出了詭異笑容。
「進來。」她的聲音有些沙。
剛準備睡一下,外面已經傳來了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許天一只覺得自己好像墜入了無邊的夢境一般,曾經刻意壓制逃避的過往強行的鑽進她的腦海里。
「少夫人,您的早餐是下樓吃還是端到房間來?」小陳從門外進來,臉上是燦若春花的笑容。
此時,許天一的酒意也已經醒了大半,再不見剛才嬌憨的神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嚴肅和焦急。
「拿些退燒藥上來。」
郁諾南扭開門,撲面而來的寒意讓他的眉頭微蹙了一下,視線落在床上那個縮成一團澀澀發抖的人影身上,忍不住又蹙了一下眉。
郁鏡淵將視線從報紙上移到許天一身上,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又低頭看報紙。
許天一換了鞋上樓,郁諾南去了書房,唐清水緊緊的咬著唇瓣,眸光眷戀的落在郁諾南身上。
「那我來開。」說著,尹向然就要下車。
而對方,竟然是個中國男人,但又不完全是,從他的輪廓中隱約還能看出英國人的線條。
第一步就是打听他的事情,原本以為偌大的一個校園要打听她撞到的人是誰很難,但是等不到她打听,她撞到barnett懷里的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校園
「父親。」許天一叫的生澀,這兩個字讓她習慣性的想起許振國,那種嘲弄就不由自主的顯露了出來。
剛剛累極了,泡澡的時候居然忘了帶睡衣。
目光微閃,急忙低下頭,步履匆忙的走進了別墅。她眼里那絲落寞隱得極快,但還是被許天一看在了眼里。
生病中的女人真的不能用常理來思考,比如現在賴在他懷里的許天一,如果是平日里,怕是難受死了都不會坑聲!
懷里的人紋絲不動,只傳來她有些粗重的呼吸。
是唐清水。
和前兩次見到的壓抑悲痛不同,今天的她是明快的,許天一能從她身上感覺到屬于年輕的朝氣!
一路走走停停,還好路上有供人休息的涼椅,在經過了三個小時的龜速移動之後,累得連喘氣都顧不上的許天一被開車回來的郁諾南撿了回去。
「少夫人醒了,少夫人您可算醒了,都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一道欣喜的女聲在一旁響起,接著便是小跑著步子出門的聲音。
這是郁諾南第一次對她說那麼多話,在說起丁瑤守了她三天水米不進的時候,他的語氣是深沉的,甚至有些嚴厲!
安靜林蔭小道,唐清水不遠不近的跟在郁諾南身後,每次想走上前去,都被突然出現的人扼住了腳步!兩個人就這麼不遠不近的走著,眼看著最僻靜的小道就要走完了,前面是大道,路過的學生會很多。
「天一,速度慢些。」這個陡坡是回城的必經之路,如今才行駛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距離,看著指示針上偏移到50的指示針,尹向然的聲音里已經有了些焦急。
郁諾南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接過小陳手里的藥和水,將許天一的身子撐起半靠在他的懷里。將藥放進她的嘴里,苦澀讓許天一的小臉緊緊的糾結著,郁諾南將水杯靠近她的唇瓣,水徐徐的流進她的嘴里。
唐清水的裙角在郁鏡淵的視線里瞟過,一直看著報紙的郁鏡淵突然間抬頭,那雙鷹一樣凌厲的目光中有著冷冽的寒意,厲聲說道︰「去把衣服換了。」
郁諾南想將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下來,才剛搭上她的手臂,許天一就更深的窩進了他的懷里!甚至還在他腰上拍了拍,「別動。」
周圍有低低的抽氣聲!
他的臉溫潤如玉,稜角柔和,笑起來的時候那雙黑色的眸子里似乎有水波蕩漾一般,柔軟溫暖!
那個夜也像現在一樣黑。
這話是真的,她只是想證明許天一在郁諾南心里的地位,並沒有想過要刺激誰,更沒想過要傷害誰。
這輩子最丟臉的也就是這個了吧。
這不是她的衣服,應該是郁諾南準備的。
許天一蜷縮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的她終于還是病倒了,身上忽冷忽熱,朦朧中她伸手模了模額頭,燙得嚇人。
「不準開太快。」他看了眼醉得不輕的許天一,不放心的囑咐。
「天一。」郁諾南伸手抱住她軟下去的身子,向旁邊急急跑來的黑色身影吩咐了一句︰「查清楚。」
郁諾南只穿著一套簡單輕便的休閑服坐在沙發上,身上有種優雅隨意的閑適之態,听到門響的聲音,他將視線從電腦上移到許天一身上。看到她身上穿著的白色浴袍時,眉目間有著一絲綣繾的笑意!
許天一沒料到郁諾南會突然出現在房間里,要躲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伸手掩住胸口的位置,「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房間里。」
她里面本來就什麼都沒穿,如今伸手掩住胸口的動作更多了層欲蓋彌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