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辛宸立即感覺到不對勁兒,旁邊已經有人朝這邊看過來了,他連忙月兌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夏鷗靈頭上。
幸好來接他的人早就等在了那里,見他抱著夏鷗靈還用衣服遮住她的臉,心里雖然犯疑,但也沒有多問什麼,領著他們飛快地上了車。
衣服下,夏鷗靈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段辛宸將衣服拿開,看到豆大的汗水從她額上流了下來,心中頓時焦急不已。
他根本不知道,她這到底是怎麼了,問她是沒用的,她要是能說話早就開口說話了。她一直蜷縮在他懷中,兩只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薄薄的襯衫上,可以看到有淡淡的紅色血跡印了出來。
他抽出一只手將她額上的汗水擦了擦,用手背試了試溫度——冰涼冰涼的!
「把空調關了。」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擔憂與怒意。
司機誠惶誠恐地道︰「段總……沒有開空調。」
段辛宸听罷,眉頭皺到了一塊兒,他緊緊抱著夏鷗靈,不忍去看她猩紅的雙眼,打了個電話。
「史密斯教授什麼時候會在醫院?」電話一接通,他劈頭就問,語氣很不好。
那邊傳來一個怯懦的聲音︰「段總,史密斯教授一個月只來一次,上周他已經來過了……」
「叫他馬上過來!」
「可是……可是……他人在洛杉磯……」那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跟段辛宸通電話的機會本來就極少,要不是醫院設置了專線,她根本不知道對方是他,可是沒想到他听起來充滿了怒意。
段辛宸抿緊雙唇,二話不說,掛斷電話,又撥通了一個越洋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醇渾厚的男低音,用一口流利的英語說道︰「我馬上要去趕一個手術,你有什麼事快說吧!」
「史密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你把手術給其他醫生做,坐最快的航班來青國吧!」跟史密斯說話的時候,段辛宸的音量明顯放低了不少,語氣中也沒有了居高臨下的味道,反而帶著一絲請求。
「哦?是什麼事居然讓Dame(段辛宸的英文名)這麼著急了?」
「人命關天,請你馬上過來吧,我在辛迪醫院等你。」末了,段辛宸補充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能讓段辛宸主動說欠他一個人情,看來事情是真的很緊急了,要知道段辛宸一直以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當然,夏鷗靈能經常見到他算是特例——他在商場上的事都是下面的人在管理,自己很少插手,但是大家都知道,只要他一句話,他的資產及勢力可以買下青國好幾個城市。
史密斯自然是答應了他。
但段辛宸緊鎖的眉頭也沒有因此舒展,夏鷗靈這變化來得太快,他也想不到她會因為什麼變成這樣。
現在的她看起來很虛弱,但雙眸中的殺意卻是濃得化不開,一旦她體力恢復,說不定就要先殺上十來個人爽一爽,然而,他知道,以她的性格,雖然殺起人來不會手軟,但也絕對不會草菅人命……
他必須要將這種悲劇扼殺在搖籃里。
段辛宸仔仔細細回憶了一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夏鷗靈吃的東西跟他的都是一樣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如果說是被鬼上身了,那也不大可能,她是純血統御靈者,那只鬼敢上她的身?
想到這里,他長長的睫毛忽然顫了顫,雙眸微微眯起,手指握緊,又松開。
數字靈體……
難道是數字靈體進入了她的身體?
這個想法很快得到了證實,史密斯于下午七點到達洛安機場,段辛宸派人將他接到辛迪醫院,汽車速度開到了一百多邁,一路上,史密斯的心都是懸著的。
終于到了醫院後,以為自己可以緩口氣了,卻被段辛宸幾乎是架到了手術室。換衣服,帶口罩,手套……所有的工作都在一分鐘之內被完成了,那些小護士立即拿著他換下的衣服退出了手術室。
手術室里他之前在電話里吩咐需要的設備也全部備齊,夏鷗靈被打了鎮定劑,正躺在手術台上,但她的眼楮一直都是睜著的,里面的紅色有增無減,像要滴出血來。就連史密斯看了一眼後都感覺後背發涼,好像有人捅了他一刀一樣。
從段辛宸那里初步了解了一下她的情況後,史密斯便開始對她進行起了有針對性的全身檢查。
段辛宸穿著淺綠色的工作服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地盯著夏鷗靈看,拳頭捏得緊緊的,好像躺在手術台上的人是他一樣。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為另一個人的痛苦而痛苦。
夏鷗靈的瞳孔此時已經是紫紅色的了,嘴唇蒼白。史密斯將幾個吸盤一樣的東西吸到她額頭上,淡藍的眼楮盯著一旁的電腦顯示器。
這是段辛宸為檢查亡靈特地組織了一個團隊研究出來的儀器,當時他一心想著要通過亡靈來毀滅這個世界,然後重新注入新鮮的血液,所以研制了不少這樣的儀器,沒想到現在竟然派上了用場。
當他看到電腦屏幕上那靜止的腦部CT圖上忽然出現了正在運動的**時,整個人簡直是悲喜交加,喜的是果然如他所料,是有東西進入了她的身體,悲的也是——真的有東西進入了她的身體。
史密斯將那**捕捉出來進行解析,看著那一大串莫名其妙的符號,連他都有些犯難了,判斷不出這到底是什麼。
但段辛宸卻知道,這就是數字靈體。之前在胡世明的實驗室里看到過。
只是,現在他卻無法判斷這數字靈體的危險性,史密斯能做的也只是暫時冷凍夏鷗靈的腦部組織,抑制數字靈體的活動。
冷凍腦部組織是一項非常危險的活動,這是段辛宸從日曜皇朝引進的技術,史密斯雖然學到了五成,但卻沒有在人體身上做過實驗,一來是成本太高,二來是危險性太大。
但是,即便是段辛宸馬上帶著夏鷗靈去日曜皇朝也來不及了,她發作得那麼快,保不準在去的途中就再次發作了。
所以現在只能孤注一擲。
手術整整進行了五個小時,听說姐姐回來了,夏歐奇就一直在家里等著,可是等到了凌晨都沒有看到姐姐回來,他很著急,易振早就到了,怎麼卻沒有接到姐姐的一個電話呢?
夏鷗靈的手機在上飛機的時候就開啟了飛行模式,一直沒有改成普通模式,所以夏歐奇打了她十幾個電話她都沒有接到。
易振一邊安慰夏歐奇一邊叫自己先前認識的那些高級亡靈幫忙去找一找,但是他們卻根本沒有在洛安發現夏鷗靈的蹤跡。
辛迪醫院是段辛宸特地用來研究亡靈的,所以早就做了措施,一般的亡靈根本進不去,進去的亡靈也不會將氣息透露到外面去。
除了手術室後,段辛宸將夏鷗靈安排在了特護病房,寸步不離地守著,模著她冰涼的額頭,心里凌亂如麻。
現在已經是十五號了,明天就是十六號,跟段辛月和段辛喬約好的時間也不可能改掉,那兩個家伙的脾氣他清楚得很,何況他們三人現在正處在爭奪權力的關鍵時期,他們能答應見面已經是很出人意料了。
有助手進來報告︰「段總,您的手機有十來個未接來電,是來自同一個號碼,您看……」
同一個號碼?
段辛宸抬頭看了看掛鐘,心里一驚,這才想起自己竟然把這個重要的事給忘了。從助手手中接過手機,手機立即又響了起來,段辛宸看也沒看就接了過來。
果然是夏歐奇打來的。
他幾乎要哭出來了,沖著電話里驚喜地大叫︰「姐夫,你終于接電話啦?我姐姐呢?」
段辛宸張了張嘴,不知從何說起。
那邊又吼了起來,這一次聲音卻不是夏歐奇的,而是易振的。
他听起來非常生氣,「段辛宸,你們現在在哪里?打你們那麼多電話為什麼不接?你知道歐奇有多擔心嗎?現在都一點多了他還沒有睡覺,一整天都在想著你們會回來,十歲的孩子親自做了一桌子菜等你們等到現在,你們倒好,一個電話都沒有,也不接我們的電話,你到底想做什麼?主人現在是不是在你那里?」
「是。」他說那麼一大串話,段辛宸卻想不出有什麼可以回答的,只簡單地說了這個字。
「你們在哪里?」
「辛迪醫院。特護病房0515室。」
「什麼?你們在醫院?發生什麼事了?你生病了?」段辛宸能接電話,夏鷗靈不能接,很明顯出事的是夏鷗靈,但易振卻有意將不吉利的話安在了段辛宸身上。
……
不到十分鐘,段辛宸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易振的吼聲幾乎要震破他的耳膜,「段辛宸!你他媽的選的個什麼地方?為什麼我進去不了!」易振連交通工具都沒有使用,自己急匆匆地帶著夏歐奇從高樓大廈上「飛」到辛迪醫院,卻沒想到……他才剛跨過醫院的台階,整個人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彈了回去。
要不是他快速地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夏歐奇,估計夏歐奇都要被摔得半死不活了。
段辛宸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易振是亡靈,他連忙撥了個電話給前台,叫他們給解除了屏障。
當他看到易振帶著夏歐奇氣喘呼呼地趕到病房,但他看到兩人看到床上的夏鷗靈時那驚呆了的表情,當他看到夏歐奇撲過去大聲哭喊她的名字,當易振的拳頭狠狠地打在他的太陽穴上時……
段辛宸才猛然驚覺自己有多麼虧欠他們,他許諾過要照顧好她,他知道易振一直對她有著不同尋常的感情,他覺得自己足夠強大,可以讓她免受任何傷害,所以他很自信自己比易振更能帶給她幸福。
可是現在。這一切,要再說出來,卻顯得那樣無力。
夏歐奇趴在夏鷗靈身上拼命搖著她的身子︰「姐姐,你怎麼啦?你快醒醒!姐夫,我姐姐是怎麼啦?」而後,他很快發現了夏鷗靈的臉色異常蒼白,他不由自主地模了一下——好涼!
根本就不是體溫偏低的那種涼,而像是冰塊一樣,他甚至感覺她馬上就會變成冰人了。
段辛宸沒有還手,任由易振的拳頭落在他頭上。
他以為,易振至少會憤怒到將他打得半殘才罷手,如果那樣,他也會覺得心里好受一點兒,然而,打了兩拳後,易振卻停了下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理智很快戰勝了沖動,段辛宸一直在幫助夏鷗靈,這是他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所以,夏鷗靈變成這樣,必定是有其他原因的。
段辛宸輕輕擦了擦眼角的血,再次說起這個讓他倍感心疼的事,「有一條數字靈體侵入了她的大腦,為了不讓她被控制,我們先將她的腦部組織冷凍了。」
「冷凍腦部組織?」這是易振從來沒有听說過的一個詞語,「人都被凍住了還能活嗎?」
「當然可以,但是,我們也得盡快解凍,並且將那條數字靈體取出來。」
「冷凍了又解凍,為何不直接就取?」易振提高了音量。
「你們這個世界沒有這樣的技術。所以,今天我要帶她去日曜皇朝。」
易振忽然就不說話了,之前段辛宸跟他坦白了他的身世,他以為,那不過就是個身世而已,不會又什麼其他用處,卻沒想到,現在他居然要帶夏鷗靈走!?
但是,這卻是他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否則,夏鷗靈就要面臨被數字靈體完全控制的危險。那是易振不願看到的結果。
他咬了咬牙,終于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我要一起去。」
「我們的世界里容忍不了亡靈的存在。」段辛宸面無表情地說著,這是實話,他們世界的亡靈,全部被他們消滅了。
即使他不去消滅,他的父親和兄弟們,還有日曜皇朝的子民們也不會允許那樣的存在。
易振沉默著,走到夏鷗靈身邊,看著她蒼白的,她睜大著的血紅的雙眼,心如刀絞。他不能跟著她去,可是他卻必須讓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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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三千十二點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