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看著那道身影,立刻追了上去。她心里惴惴不安,很怕看到的和心里的映像重合。可是,當她追到巷口的時候,已經不見了人影。她忽然松了口氣,這樣就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了。轉身往回走,腳下踩到了什麼。
她退後一步,將東西撿起來,眸光猛地一沉。手中是顆金色的扣子,上面刻著精細的花紋。她認得這顆扣子,和雲鵬軍裝上的一模一樣。
不,不會是他,一定不是。她走回到楊承雲身邊,看著他驚慌又無助的眼神,緩緩俯身撫下他的雙眼。
巡捕房的人很快就趕到了,把尸體搬走之後,循例問筆錄。葉心用力握緊那顆扣子,表情越發凝重。
「小葉子。」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轉身看去︰「雲鵬?」
「嗯,出了什麼事了?」他略帶不解地走到她身邊,看著地上的血跡,臉色微微一沉︰「你受傷了嗎?」仔細檢查著,生怕她有什麼地方磕到踫到。
葉心留意著他胸前的扣子,一顆都沒有少。她暗暗松了口氣道︰「我沒事,但是承雲被人殺了。」
「怎麼會這樣?你看到凶手的樣子了嗎?」他回想著當時的情形,道,「一個黑衣人從我身邊把他帶走,我以為那是你安排在他身邊保護他的,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黑衣人?」葉心蹙眉,道︰「我沒有看到,我知道一個藍色身影。」她感到奇怪,並不知道這個黑衣人是誰。忽然,她留意到雲鵬的衣袖,上面沾著一些血跡︰「雲鵬,你受傷了?」
「哦,手背有點擦傷。怎麼?」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說︰「這上面的血應該不是我的,可能是濺到的殺手的血。」
葉心沒有說話,臉色越發冰冷︰「你的扣子不見了。」
「啊,真的。」他抬起手臂看著自己的袖口,上面的扣子確實沒有了。
「我都不記得什麼時候掉的。」他不以為然地笑了,拉起他的手道︰「我們去前面那條巷子看看,或許有什麼發現。」他記得那個黑衣人帶著楊承雲往哪里跑的。
葉心淡淡地注視著他的袖子,任由他拉著往前走去,另一只手的扣子握得很緊,指甲嵌進肉中,滲出一絲血跡。
雲鵬仔細檢查著另一條箱子的地面、角落,眼尖地看到一抹血跡︰「小葉子,快看。這里也有血跡,不知道是楊承雲的,還是那個黑衣人的。」他蹲下,謹慎地查看,「對了,他除了頭部中槍,還有其他地方受傷嗎?」
「這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葉心冷眼看著他。
「什麼意思?」他蹙眉,抬頭看著她。
「根本沒有什麼黑衣人,這里的血是你手上的。」她走到他面前,一把拉起他的手,「我想,是他掙扎著想逃生的時候,弄傷你的。可是,你並沒有放過他。追著他到了對面的巷子,直接開槍殺了他!」放開他,眼眶微微發紅,攤開自己的右手︰「這顆扣子掉落在對面的巷子里,是我追凶手時揀到的,跟你身上的扣子一模一樣!」
「你在懷疑我?」納蘭雲鵬一臉無語,輕嘆了一聲道︰「我需要他修建這條鐵路,怎麼可能殺他?而且我向你保證過,我不會傷害他,為什麼你不信我?」
「事實是我親眼看到一個穿著和你一樣的人影逃離現場,還掉落了這顆扣子,你要我怎麼信你?」葉心的情緒有些激動,淚水含在眼眶里。
「那你看到對方的臉了嗎?」雲鵬有點心痛地質問,「只是一個身影,一顆扣子,你就認定是我殺了他,不覺得太武斷了嗎?」
「是嗎?武斷嗎?」葉心抿了抿唇,笑道,「你有足夠的動機。」
「什麼?」
「為了我。」她把扣子捻在手指間,厲聲道︰「你對我的佔有欲,讓你決定這麼做,原本是天衣無縫的,偏偏我這麼巧地想回去工地,就听到了槍聲。我的出現根本不在你的預料中,所以我才會看到那道藍色身影!」說完,把扣子丟向他,冷聲說︰
「納蘭雲鵬,這里是北國,就算證據確鑿,我都不可能送你進監獄。但是,從今天開始,我不想再見到你!」轉身走出巷口,攔了輛黃包車,頭也不回的離開。
雲鵬站在原地,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剛剛和好又因為這樣的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他們就像是走進了別人早就設計好的圈套,一時迷失了方向。
葉心回到醫院,把有關修建鐵路的圖紙和注意事項整理了一份,讓雲飛的部下轉交給他,然後便電話安排了回國的飛機。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葉祺撐著身子坐起來,看著她冷肅的表情,不禁關心道︰「這會兒定飛機干什麼?」
「我要回去。」
「那承雲呢?和我們一起嗎?」他滿是疑惑地詢問。
「沒有承雲,只有我們。」她神情落寞,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額,你們吵架了?」
「他被殺了。」葉心的聲音很平靜,卻也出奇的冰冷,沒有半點人情味。
「怎麼會?」葉祺驚愣,猛得坐直了身體。
「不用這麼緊張。」葉心淡淡掃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工作會繼續,只是我不想留在這里而已。」走到他身邊為他收拾著東西。
葉祺幾不可見地皺眉,面對眼前的葉心,冰冷地叫人無法呼吸。
難道知道納蘭雲鵬是凶手,對她的打擊這麼大嗎?
他暗暗想著,輕輕拉住她的手︰「承雲是怎麼死的,你看到凶手的了嗎?」
「頭部中槍,死得沒什麼痛苦。」她很平靜地回答︰「不過,我沒看到凶手。」
葉祺眸光一閃,略帶關系地問道︰「那要不要讓少帥幫忙調查一下,別讓凶手逍遙法外。」
「無所謂,爸爸的目的只是鐵路。現在鐵路可以繼續,凶手是誰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關系。」她抽回自己的手,將行李放進行李箱,又找來護士,將葉祺扶上輪椅,推著他下樓,坐車趕去機場。
當晚,他們就回去了南國。
葉心回家之後,便坐在書桌錢,翻看著之前的那些圖紙,認真做著標記。門外忽然傳來葉賀的聲音︰「小葉子,睡了嗎?」
「爸爸?」葉心起身走去開門,「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阿祺把事情告訴我了,你還好嗎?」他走到沙發上坐下,臉上流露著慈祥的神情。
「我沒事。」葉心為他倒了茶,說,「只要鐵路不終止,那麼對于我們來說沒有任何損失。」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但是笑意未達眼底。
「你能這麼想,爸爸很欣慰。」他仿佛又看到了過去的葉心,做任何事情絕對不會被感情羈絆,冷得讓人放心。
「看來之前的我,沒有讓爸爸少操心。」她在他面前坐下,平靜的語調毫無喜怒︰「您放心,現在我只想盡快修好這條鐵路,然後幫助爸爸攻下南國,統一華夏!」
「小葉子,你真這麼想嗎?」他欣喜不已,輕輕握住葉心的手,「原本爸爸還以為你會不舍得納蘭雲鵬,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現在听你這麼說,真讓爸爸放心了。」
「是的,我現在一心只想助爸爸成就大業!」葉心很篤定地回答,漆黑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透出一抹陰冷的寒芒。
「好,這才是爸爸的好女兒!」他喜笑顏開,拍著她的手道︰「那麼爸爸有件事希望你去做。」
「爸爸盡管吩咐。」
「幫納蘭雲飛成為北國的少帥。」他語重心長地解釋,「如果是他這樣宅心仁厚的人管理北國,爸爸覺得南國和北國可以和平統一!」
「爸爸,你說真的?」她很清楚葉賀的野心,並不認為他會選擇和平統一。
葉賀笑了笑,語帶寵溺道︰「爸爸什麼時候騙過你?只要納蘭雲飛成為統帥,我們立刻向他們締結和平統一的協議。」頓了頓,略帶為難地說,「不過,讓你針對雲鵬,恐怕……」
葉心沒有等他說完,直接開口道︰「只要爸爸真的想讓南北兩國和平統一,我願意拉他下馬!」
「真的?」
「是。不過給我一點時間。」葉心點頭,表情異常冷峻,「我需要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情。」
「當然可以!」他欣然同意,「一切以你自己的意願為優先。」
葉心沒有再說話,目光看著窗外的夜空,眼神如海般深邃無瀾。經過一個星期的計劃和安排,她以繼續修建鐵路為由,約雲飛到南國洽談。這期間,她確定雲鵬會和雲飛一起前來,便在最好的酒樓定了宴席。
她靜坐在沙發上等著他們的到來,手中晃動著承載著紅酒的高腳杯,眼神幽暗邪魅。
「大小姐,雲飛中將到了。」手下人開門帶雲飛走進包廂。
葉心看到只要他一人,心里有疑惑,臉上依然不動聲色︰「雲飛,來的正好。我們邊吃邊談。」她笑盈盈地迎上前,在他對面坐下,「關于我給你的圖紙和詳細解說,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盡管問我。承雲不在了,我們必須通力合作,才能完成這條舉世矚目的跨江鐵路。」
「嗯,我知道。」雲飛的表情略顯嚴肅,琥珀色的眸子緊緊盯著她,「但是你千萬不要因為楊承雲的死鑽牛角尖。」
「為什麼我這麼說?」她挑著眉,笑道,「我只要為他完成這條鐵路,相信他會安息的。」
雲飛搖了搖頭,大手輕撫她的臉頰︰「你的眼楮告訴我,你不開心,很不開心。」
「沒有,我很好。」她拉下他的手,為他夾菜,「只是最近研究鐵路的事情,太累了。可能是沒睡好的緣故吧。」她極力澄清,孰不知越是這樣越叫人擔心。
「我听部下說,你看了凶手是不是?」
她頓了一下,笑道︰「怎麼可能?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心兒,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偽裝得這麼辛苦。我和你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我一看就知道。」他很心疼她現在的樣子,覺得她壓抑了很多東西。
葉心依然不為所動,笑著說︰「你想太多了。人會變的,我們這麼久沒有見面了,哪里還能和以前一模一樣呀。」拿起酒杯說,「來,和我喝一杯。」
「心兒……」他還想勸說,就听到門外的小廝進來通報︰
「大小姐,少帥到了。」
「快點請他進來。」葉心起身,走出座位。
雲鵬月兌掉了風衣,拿下軍帽,目光始終凝視葉心︰「葉小姐。」他改了稱呼,禮貌地伸手到她面前。
葉心大方地和他握手,拉開座位讓他做在雲飛身旁︰「沒想到少帥也來了南國,真是有失遠迎了。」
「這應該是葉小姐意料之中的事情吧。」他的臉上揚著優雅的笑容,眼神卻看不出任何喜怒,叫人模不透他的心思。
「少帥說哪里話,這是南國的特色菜,您嘗嘗看。」為他布菜,臉上的笑容越發迷人,又忽然起身︰「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兩位慢用。」不緩不慢地走去洗手間。
當她走出洗手間的時候,一個巨大的拉力將她拉出後門,雙手撐著牆壁,將她困在其中︰「那些殺人凶手的謠言是你傳出去的?」冰冷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怒氣。
葉心勾了勾唇,語調輕慢悅耳︰「怎麼,生氣了嗎?」
「沒有。」
「那就最好了。」她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笑道,「你不是喜歡我嗎?那麼敢不敢再做我的男人,但是代價……」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