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中,蘇昊靜靜跟在蘇奎身後,一層一層的向上攀登著。不久,那第五層的大門便已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望著第五層的大門入口,蘇昊神色一片沉著,只因心中那不詳的預感此刻變得越發濃烈。他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但他卻清楚的感受到,這種感覺很真實。仿佛在那大門之內存在著一頭絕世凶獸,一旦進入,他將很有可能被撕成碎片,瞬間橫死當場!
想到這里,蘇昊內心沉著到了極致,雙拳也下意識地緊捏起來。
「真是越來越膽小了呢,在這蘇家中,莫非還會有什麼危險不成?」可有忽的,他忍不住自嘲起來,腦中回想起自己這一年來的歷練,哪一次不是生死考驗?經歷的危險,遇到的可怕凶獸和人類還少麼?
而且這里還是在蘇家內部,更有蘇奎長老陪伴,能有什麼危險?
想到這里,蘇昊臉上的那一抹凝重緩和了不少,緊捏的雙拳也漸漸松開,可他的內心卻依舊緊張。不怕萬一就怕一萬,如若那第五層真有什麼危險的話,他將毫不猶豫使用母親李欣所留下的力量!
此刻,他不由將目光落在了走在前方的蘇奎長老身上,雙目流轉間,眼底忍不住的浮現出一絲警惕。
的確,在蘇昊的感知中,這蘇奎長老從一開始就在為他說話,直至眼下,對方也依然充當‘護衛’一職,會跟隨著來到第五層,是為了不讓那第五層的執事長蘇天傷害到他。
可若是逆向思考呢?蘇昊心頭再次一沉。
很明白的想到,說不定對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在演戲,掩人耳目罷了。實際上,對方的內心中卻是另有想法,甚至有可能要和那第五層的執事長聯手,企圖在自己身上得到些什麼!
想到這里,他本就沉重的內心此刻變得更加沉重。
蘇昊並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人企圖,但母親李欣所留下的那一紙條卻是不斷告誡他,不要相信任何人!
這所謂的‘任何人’,也同樣包括這看似非常友好,脾氣暴增異常,表面給人一種只有一條筋般的蘇奎。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則不可無。
蘇昊算是半個女敕雛,但這個道理他懂得很。
很快,在那長老蘇奎的帶領下,他邁步來到了第五層的入口處。只見那蘇奎只是略作停頓他便毫不猶豫的跨入其中。緊跟著的他也僅是在目光微閃之後,沒做過多的停留,信步跟上,消失在了樓梯口處。
很快,蘇昊眼前的景色便出現了變化,因已跨入執事堂的第五層。在環顧四周後,他心中略有一絲訝異。並非說這第五層大殿和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層有所不同,反而,第五層內的布置並沒什麼變化,大致看去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不相同的是,這里沒有任何一名執事堂成員,也沒有什麼黑衣護衛。大殿盡頭的高台上,亦沒有什麼寬大王座。那里,只有這一張兩米長,半米寬的青色茶幾。
在那茶幾的對面,正端坐著一道略顯蒼老的黑色人影。
當看清那人影的模樣之後,蘇昊本是平靜的面色卻忍不住的微微一變,雙目緊縮間,其內心更是一片驚震,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
放眼望去,那是一名老者,一名年過五旬,距離六旬亦不太遠的老者。
如同蘇千等人一般,對方只是身著普普通通的黑袍,身上並無什麼氣息,看上去就如一個普通人般,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但是,對方的容貌,卻給他帶來了濃濃的震撼!
並非說對方長得有多丑或長得有多帥,更不是長得有多怪異,而是因對方的樣子,和他內心深處一道身影,有著七分相似!
那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蘇輝!
「怎麼會……」看著那老者,蘇昊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那平靜的面孔早已被‘無法相信’給代替。
他自然不會認為對方是這具身體的父親蘇輝,但他卻可以斷定,那茶幾對面的老者絕對是這具身體從出生之時,就從未見過,傳言中早已死去的爺爺!也就是蘇輝之父!
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哪怕是此刻,蘇昊也依然無法從那一段記憶中挖掘出太多的信息。但他卻從中得知,早在二十年前,這具身體的爺爺早已身死,因時間太過久遠,那段記憶里根本沒有有關于爺爺任何的信息,甚至連名字都已忘記,只知道爺爺是二十年前死去的。
但是……真的死了麼?
顯然沒有!不然對方豈會端坐在那里?存在于這執事堂的第五層上?頓時,他心中那一個不詳預感被放大到了極致!
難怪,難怪蘇家執事堂第五層的執事長最為神秘,從始至終都未出現過,原來是這樣……
蘇昊心中同樣恍然,且在短短的三個呼吸之後,他整個人平靜下去,雙目逐漸變得冰冷,目光掃過蘇奎的背影時,更閃過一抹寒意。
蘇昊的這一變化清楚的落入那蘇奎眼中,後者神色也是一沉,其中還透著一絲淡淡的訝異,似是沒有想到蘇昊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平靜下來,且似乎還察覺到了什麼。
但身為長老的他卻並沒有說什麼,也未在意蘇昊內心想法。沒有停頓多久,他便踏步向前走去。當他的目光亦落在了那一襲黑袍的蘇天身上時,那一縷淡淡的怒容再次涌現于他的臉上。
「怎麼,見到本長老你起身下跪麼?」沒走出幾步,他便已冷冷出言,似是對于蘇天的平淡很是不爽。
「下跪?」高台上,原本低頭沏茶中的蘇天,此刻不由抬起頭來,目視著蘇奎,也不見他有絲毫生氣。反而,他那平靜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一絲淡然微笑︰「多年不見,沒想到你還是這麼的喜歡開玩笑。難道你忘了麼,二十年前我的雙腿就已經被廢,別說是你,就算是家主來了,也得恕我不能下跪。還有,這蘇家可還沒有什麼人有資格讓我跪下。」
此言語的前面部分沒什麼特殊,但最後一句話,卻是讓得蘇昊心頭一震。什麼叫做‘沒有資格’?這蘇天在蘇家到底是什麼地位?不就是第五層的執事長麼?怎麼連蘇家的長老和家主都不放在眼里?
他不由將目光投向蘇奎,卻是驚奇的看到,對方僅僅只是翻了一個白眼,臉上雖有怒意,但卻沒有去多說什麼。蘇奎的這一表情,更加讓他心頭震動,還有……那蘇天的雙腿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被廢,誰做的?
蘇昊雙目收縮,死死盯著蘇天那盤坐著的雙腿,以對方的地位根本說謊,且觀蘇奎的樣子也不像作假,對方的雙腿的確已廢!
「他到底是什麼人!」但對此他並不在意,內心一片沉著,反而,蘇天的詭異神秘則讓他驚疑不定。
尤其是這蘇天明明是二十年前就已死去的人,為何還活在這里?
不由得,蘇昊心中聯想到了死去的父親蘇輝,蘇輝的死顯然另有隱情,且在連尸身都沒看到的情況下,蘇家就相信了古封國的傳言,就算蘇家因為了不想得罪古封國的皇室而不敢多語,可作為蘇輝之父,這蘇天豈能沉默?
可是,對方卻沉默了!這是為何?
不解,濃濃的不解,甚至是一抹怨恨緩緩在他心中浮現。
正常情況下,任何一個蘇家子弟在看見蘇家執事堂的第五層執事長時,都會寒蟬若驚,恭敬不已。
若將這蘇天換做別人,蘇昊也一樣,但此時此刻,他所面人的人是蘇天,內心深處除了那一絲怨恨之外再無其他!
不久,蘇昊便已跟隨蘇奎來到高台之下,後者沒有停頓絲毫,直接走上了三米高台。見此,蘇昊也未做過多的停留,信不跟上,佇立在了高台的茶幾對面,他目如水般地看著眼前的六旬老者,看著這具身體的親生爺爺蘇天。
此刻,那蘇天的目光亦是投來。
當看到蘇昊之時,對方略有一絲歲月痕跡的面容上,那一縷淡淡微笑略作了一分停頓,半響後,對才輕言開口︰「你長大了,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是你的爺爺。」
「爺爺?抱歉,晚輩可不認識第五執事長大人。」聞言這話,蘇昊神色無比平靜地回道,拱手屈身間,更露出一副恭敬的姿態。但他雙目中卻是涌現出一抹冷意,口吻中也略有一絲嘲諷。
此言語讓得那蘇天微微一怔,對方神色中亦閃過一抹復雜。
「既然如此,那便坐吧。」蘇天似是清楚多說無益,便不再言語什麼,隨意的招呼了蘇奎一聲。
蘇奎神色也是略顯沉著,也不客氣地坐了下去。而他也並未在意蘇天與蘇昊方才的言語,似是早就知道會有此等一幕出現,沒有露出絲毫意外。
蘇昊神色依舊平靜,但他並沒有坐下,而是靜靜佇立在蘇奎左手旁後方,選擇微閉雙眼,不言不語,但他腦中卻是思索起來。
茶幾對面的蘇天也不多說話,在復雜地看了蘇昊一眼後,他抬手一揮,一本足有一寸厚的,上面寫有‘死亡名冊’四字的黑色冊子憑空出現,平淡無奇的言語從他口中傳出︰「這便是最終死亡名冊,你與你母親的名字,便在這冊子的一百零八頁下方,需你用鮮血,親手劃掉才能生效。」
此言一出,微閉雙眼的蘇昊驟然睜開,他直接將目光落在了那黑色冊子之上。但他並沒有去拿那黑色冊子,而是將目光投降蘇奎,因他很想知道,這位蘇奎長老是怎樣想的。
同時,在他的感覺中,那黑色冊子透著一絲詭異,表面看似平淡無奇,但直覺告訴他,自己絕對不能輕易的去觸踫那黑色冊子!
尤其是劃掉一個名字而已,為何要用鮮血?
「蘇天!」正是這時,一道略顯低沉的聲音,自那蘇奎口中傳出。
「怎麼?」茶幾對面,蘇天緩緩將目光從蘇昊身上挪開,投向蘇奎。睜眼的蘇昊亦是緊盯著蘇奎,很清楚對方這一句‘蘇天’兩字並非平白無故的叫。
「你是認真的麼?」只見蘇奎凝視著茶幾蘇天,雙目閃爍間緩緩出言,此言語中竟透著一絲絲令人心驚的冰冷。
「你認為呢?從始至終,我都是認真的。」但那蘇天面色卻始終無比平靜,沒有絲毫變化。
「老夫很想知道,你這樣做,是否對得起蘇輝,或者說,是否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但此刻,蘇奎的面色卻是在頃刻間陰沉到了極致,其冰冷的雙目中透著一股濃濃的怒意,甚至是……恨意!
站立于蘇奎身後的蘇昊忍不住的一驚,他根本不知道兩人此刻的對話是什麼意思,但他卻可以斷定,兩人的言語之內存在著一個他人所不知的驚天秘密。
或者說,這並不算什麼秘密,蘇家的所有高層人物都知道,唯有他們這些低層之人不清楚罷了。而這個秘密,關系到整個蘇家的生死存亡,更關系到……自己的生死!甚至是父親蘇輝的死因!
想到這里,蘇昊雙拳驟然捏緊,內心的警惕提升到了極致,隱約感覺父親蘇輝的死,和這個爺爺蘇天有莫大關聯!
「蘇輝……」只見那蘇天神色中的復雜之色此刻變得更加明顯,甚至有著一絲悲痛。但突然間,一句令得蘇昊不解,但卻又使蘇昊面色大變的話語,從蘇天口中傳出︰「但為了復仇,為了我整個蘇家的將來,我別無選擇!你應該很清楚這點!」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成全于你了……」隨著蘇天言語的落下,原本端坐著的長老蘇奎陡的站起,輕嘆聲中,其雙目中閃過一抹赤紅色。下一刻,他猛地轉身,抬起大手,直接向著蘇昊抓了過來!
「你們……要干什麼?!」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得蘇昊大驚,面色狂變間,他忍不住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但面對長老蘇奎,他有逃走的機會麼?根本沒有!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蘇奎那抓來的手掌,沒有任何的反抗力量。
這一刻,蘇昊腦中不由再次浮現出了母親李欣在離去時,所留下的那一張紙條,其中所寫的那一句‘請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話語。忽然間,他終于明白母親李欣為何會那樣說,更明白了父親蘇輝的死,蘇家為何不去過問。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蘇家早已知道。或者說,這一切一直都是蘇家在操控,自導自演,跟古封國的皇室,根本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而這領頭人,恐怕就是眼前的爺爺蘇天!早在二十年就已死去,但卻根本沒死的蘇天!
「轟!」
就在蘇奎手掌即將落在蘇昊身上的一瞬,一聲巨響卻是憑空炸響!
頓時,只見這執事堂第五層的頂端,竟突兀間被一股大力破碎開來。兩道赤紅身影猶如隕石般的狠狠墜落,狂暴的天力涌動間,掀起了無數的塵埃與瓦片沙礫!
「咦?似乎我們兩兄弟來得並不是時候啊,破壞了你們的好事了呢?」
緊接著,在那冰冷的輕笑聲中,兩道熟悉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了蘇昊的視線之內。
「火神雙子?」
看清那兩人的面孔後,蘇昊頓時愣住。
而蘇天與蘇奎,神色卻是一片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