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燕王叔抬腳走過去,柔聲問︰「萱兒,你不冷嗎?」
著起長勢。琵琶聲攸的斷了,白發女子動也不動,依舊維持著彈琵琶的姿勢,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聲音冷如冰︰「你又來干什麼?」
冷風揚起她的長發,涼涼的打到他的面上。
「朕在甘露殿設了宴,二皇子,今晚我們一家人好好樂一樂!」
「很好。」狄皇贊許的點點頭,看向端木淵,「二殿下想必也听說了吧?哎,狄國大劫啊!」
「萱兒,你為什麼就不看我一眼……」
公子儀喚道,端木淵一見狄皇便收起玩笑,禮節性的作了個輯︰「玄國端木淵見過狄皇!」
他做到了。狄國的舞陽公主,燕國曾經的太子妃從此在青史上除名,被他藏在雪谷之中,守著燕清揚的遺體,行尸走肉一樣的活著。
「二皇兄你是嫌妹子日子過得太安生,刻意排擠妹子麼?」
端木淵噎住了他們,得意的看向月染︰「小月亮,你這丈夫可不怎麼滴啊!竟然連你都保護不了,不如咱們回家,有皇兄保護你……」
冰天雪地里,出現了一張本該死去的臉——公子萱!
端木淵暗暗松了一口氣,站在一旁笑米米的看著他們。這回來說是看望還不說是刺探!看到月染幸福他也就安心了。
可是她卻不覺得痛,只是看著他冷笑︰「終其一生,我都不想再看到你!你滾!馬上滾!」
「唔——痛!」端木月染痛苦的低哼一聲,美麗的臉都疼得擠成了一團。
「免了免了!」狄皇趕緊說,示意公子儀來扶,柔聲道,「傷好些了嗎?別苑那邊住著還舒服嗎?」
她對外界的情況全然不知,只是守著她的愛人,心情好的時候就趴在冰面上和清揚說說話,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在雪地上不停的走,直到昏迷被下人抬回去。她每昏迷一次,身邊的侍女就會死一個。久而久之,她連這種自殘的樂趣都沒有了,只能不斷的彈著琵琶。
「好多了。別苑環境清幽,兒臣很喜歡。」端木月染笑盈盈的說,一家三口看起來其樂融融,卻總在言語間把公子儀隔絕到一旁。
「父皇!」
雪谷又恢復了平靜。
紫宸殿里,公子儀正和端木淵談笑風聲,很難想像他們竟然能相處這樣融洽!狄皇進去的時候眨了眨眼楮,有片刻的震驚。
狄皇看向公子儀︰「朕听說你把燕太子捉來了?」
這世間,還有什麼是她留戀的呢?若有,便只剩下琉璃冰面下的清揚的遺體了。沒有她的許可,他踫都不敢踫她一下,只能隔著幾步的距離為她順一順發。她的頭發又長長了,都快拖到地上了。這幾年她的身子一年比一年差,只有這滿頭白發瘋了一樣的長著,一如她倔強的心。
遠處隱藏的侍衛宮女听到她的笑,都驚駭的懸緊了心。完了,太子妃又要惹尊上生氣了!他們都害怕的低垂著頭屏住呼吸,生怕被殃及。
這幾年尊上舍不得傷害太子妃,每每總拿伺候的人泄恨,這谷中的人都不知道換過多少回了!
公子萱已經調整了情緒,她低下頭繼續撫弄著琵琶。人間何事長離別?清揚,自你走後,我連相思都無處寄托……清揚,清揚……
「額……」端木淵的臉色立刻晴轉陰,「小月亮……」
難道她還真想在別苑住一輩子嗎?狄皇悄悄的和公子儀遞了個眼色,公子儀也只能無奈的搖頭苦笑。
端木月染一手揉著太陽穴,無奈的瞅著他︰「我已經嫁了!」
公子儀呆了一呆,感覺這幾天不見她更加漂亮了。
「好了,有長輩在這兒呢,你胡說些什麼!」端木月染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越過他走上前去盈盈一福,「兒臣參見父皇!」
額,眾人只覺得頭頂烏鴉群飛,無語的看著端木淵。
不用說話他也知道她在笑什麼。再強有什麼用,他根本不能人道!渾身的血液一下子就沸騰了,不甘、憤怒、怨恨的因子充訴其中,他沉下臉來,惡狠狠的瞪著她︰「不準笑!不準用這種眼神看本王!」
「正是。」端木淵點點頭,臉上泛起笑意,他剛才和公子儀聊了許久,並沒發現什麼不妥的地方,反而這公子儀恭敬卻不卑不亢,學識淵博壯志凌雲,頗讓人喜歡。他這心里可歡喜著你。到底妹妹沒嫁錯人啊!
曾經高貴美麗的舞陽公主公子萱到如今也不過二十三四歲,可一頭青絲已經全都白了!冷風揚起滿頭白發,把她的臉完全露了出來。與劉玉卿撕下的皮一模一相的相貌,只是這相貌才是真的。白了發,死了心,就連身子也瘦削得只剩下骨頭了。冷風呼嘯著穿過她的衣裙吹向遠方,白裙鼓動,如同一個架子一般,讓人看著就心酸。
「朕擔心的就是這樣……」狄皇意有所指的看向端木淵。
彈不盡千年孤寂,訴不完人間哀怨。其實他還留著她做什麼呢?他是永遠得不到她的!身子不能,心也不能!
「二殿下請坐!」狄皇笑得和藹可親,「二殿下此番是來看望太子妃的吧?」
「哈哈哈……」她索性放聲大笑起來,許久沒有開口笑過了,連笑聲都帶了一絲沙啞,被谷中回蕩開來。
他戀戀不舍的看著她,緩緩後退,黑色的錦袍在風中獵獵作響。zVXC。
「萱兒,你這又是何必。事實擺在眼前,燕清揚他是再也醒不過來的……」燕王叔無奈的勸道,事實上這句話他每來一回都要說一回,「與其守著那個死人,你不如看一看我……」
她背過身去,抱著琵琶往冰雪深處走去。
每一次見面最後都是這樣收場。燕王叔用力握緊了拳頭,不甘卻無能為力。他已經把她逼到無路可退了,她還是不願意,他還能怎樣?總不能真殺了她吧?想到這里,他抖了一下,滿心滿眼都是無窮無盡的心疼——他舍不得她死。所以把她困在這里,以燕清揚的遺體為最後的籌碼!
「狄皇所言極是。」端木淵點點頭,「不過燕國素來好戰,只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公子儀急忙上前去拉端木淵︰「二皇兄,月染身上有傷,禁不住你這一抱……」
然而這一次,預料當中的爆怒竟然沒有來臨。無數的風雲在燕王叔的眼中散開聚攏,聚攏又散開,最後歸于平靜。他看著她︰「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臣服!萱兒,我期待著那一天的來臨……」
端木淵一見月染,所有的禮節都拋之腦後,三步並作兩步上前用力把月染擁進懷里︰「小月亮,終于又看到你了!」
就在這時,端木月染緩緩的邁進紫宸殿來。她今天刻意換了套艷麗點兒的宮裝,上了脂粉以掩蓋蒼白的臉色,此意笑意盈盈的走來,陽光在她身上踱了一層光暈,美若天人。
尊貴嗜血的燕王叔在自己心儀的女子面前,也不過是個平凡的男人。不再是本尊,不再是本王,只是真實的我。
「你……哎!」燕王叔無奈的嘆口氣,悄悄伸出手去挼起她的一束長發纏繞住自己的手指,眷戀的感受著冰涼的糾結。
「二皇兄……」
「那你是怎麼抱的?」端木淵松開月染,吃味的瞪著他。這是他自個兒的妹子豈有不讓他抱之理?
想到這里,她忽然抬起眼,眼里散發著惡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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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淵面色一沉,道︰「狄皇,此事燕國也做得太過了。狄皇放心,既然月兒已經作了狄國的媳婦,將來也是要母儀天下的。此事玄國決不會袖手旁觀!」
白發女子聞言勾起唇角,泛起無盡的冰冷的笑意。她猛的轉過身來,指中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陡的收緊,燕王叔急忙松開手,卻來不及了,小半縷根長發已經固定在他的指間。他心疼的擰起眉︰「萱兒……」
端木淵不屑的吃笑一聲︰「這有什麼?我們家月兒若上了戰場,便是十個將軍也比不上!」
「是的父皇!」公子儀立刻道,捉住了燕太子把他心中多年的積郁都一掃而空,只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的好不快活。
可是這又能怎樣?當清揚死在她的面前,當月復中惟一的骨血染透她的衣裙,她的心也跟著死去了……她只是個柔弱女子,連殺夫之仇都無能為力。
「有二殿下這句話,朕就放心了!哎!」狄皇又嘆了口氣,「不過狄國這些年被戰亂逼得民不聊生,朕還是主張先禮後兵。」
「好!」
公子儀立刻來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月染,今晚我們一起在甘露殿用膳吧,孤讓御膳房好好做幾道補血養氣的佳肴給你補補身子!」
端木月染偏頭看看端木淵,端木淵不知所以笑得十分開心。她垂下眉眼,心里苦澀。罷了罷了,既然二皇兄來了,她就只能作作戲了!否則以二皇兄的火爆脾氣還不直接把她拎回玄國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