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桃林之內,香甜越濃,對于唐嫣而來,這是斷腸的毒藥,虛弱的根源。然而葉昊聞著卻覺得很是舒服,這股香味比真正的桃花香濃郁,而且更甜。
唐嫣口鼻之間的空氣流轉,猶如一支柔柔的鵝毛,在葉昊的脖頸之間輕輕拂過,這又是一股截然不同的香味,比桃林的香氣淡得多,好似空谷幽蘭。
葉昊雜書讀過不少,知道美女精湛到一定程度,就會柔若無骨,並且吐氣若蘭。如今這頭觀海傲鳳伏在自己肩頭,葉昊手背所觸,鼻端所聞,都于與此描述吻合。
身為武者,唐嫣足夠出色,身為女子,這唐嫣更是人間絕色。
然而作為一個不太合拍的同伴,唐嫣那一副冰冷的表情,漠然的眼神,卻又讓葉昊覺得很是無趣。
于是葉昊只能轉過臉去,看身邊的桃樹。
方才站在桃林之外,葉昊除了聞出香氣有異,看不出其他玄妙,如今身處桃林之中,當把注意力從肩膀上這位虛弱而又強大的女人身上移開時,葉昊這才覺察出這片桃林的不對來。
這些桃樹,都是假的。
樹干的紋路,樹葉的脈絡,顏色的漸變,枝葉的延伸,這一切鬼斧神工,完全沒有任何破綻。但是葉昊卻一眼看出,這些桃樹不真。
因為它們沒有方向。樹木的枝葉因為吸收陽光,南北兩面,必有疏密之別,而這些桃樹,卻雜亂無章,全然不遵從這個自然規律。再加上異常的香味,詭異的出現方式,種種反常加起來,這些桃樹自然就是假的。
目光下移,那一地的落英,層層疊疊地鋪在周圍的地上,全然沒有花瓣的柔軟,而是一片一片硬邦邦地疊在一起,每片花瓣的邊緣,都鋒利無比,像是一柄柄奪命的飛刀。
葉昊看了不禁心中暗暗吃驚,原來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那場桃花之雨,看似絢爛絕美,但其實是一個飛刀絞殺之陣!
「越是美麗,往往越是致命。」葉昊想起一本書上所言,不禁喃喃自語道。
「過獎。」唐嫣伏在葉昊肩頭,淡淡回道。
……
……
在桃林里葉昊和唐嫣看似親昵,但其實言語不合,兩看相厭。
再鬼斧神工的桃林,也敵不過身邊人的敵意,所以葉昊走著走著,就有些後悔方才主動背負唐嫣的舉動。
這個女人,雖然漂亮,但很寡淡,葉昊暗自月復誹。
好在桃林里的旅程並不漫長,一刻鐘之後,兩人身前的顏丞方便停下了腳步。
依然身處桃林,但是匠祖陵墓的入口,卻是到了。
一百多人的隊伍,齊齊停在了一塊巨大的石碑之前,葉昊抬頭看去,這塊石碑高有三丈,上面是三個蒼勁渾厚的大字︰
「魯班墓」
除此之外,碑文之上再無其他字跡,而且表面長滿青苔,幾乎滑不留手。
原先在走在眾人身前的孫敬,此時卻讓了開來,對身後的一位制器名家抱拳道︰「公孫兄,請。」
人群之中,便有又一位老者排眾而出,來到石碑之前,他雙手之上,抱著一個小巧的木匣子。
木匣子打開,卻是一把玉匙。
葉昊正疑惑不解,卻听身邊的馮振遙說道︰「這位公孫書,便是匠祖魯班的後人,陵墓之匙,也一直在祖居匠心島的公孫家族手里。」
葉昊問道︰「既然鑰匙在他手里,為什麼還會跟其他制器名家分享祖先的遺產?」
馮振遙微微一笑︰「因為陵墓前的落英九宮陣,必須要孫家人來解開,陵墓內的其他擋路機關,也要博采眾家之長,各大名家聯起手來,才有望一一通過。」
葉昊不禁贊道︰「這匠祖魯班,真是好大的胸襟。」
「不錯。」馮振遙也點頭道,「匠祖心胸廣闊,毫無門戶之見,我等後人,遠遠不及啊。」
唐嫣淡淡說道,「匠祖當年在世之時,卻未必有多麼高風亮節,否則也不會修到上九境,早就死在別人的暗算中了。這座陵墓,一來只是他遺產的一小部分,二來,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將死之人,自然不會再去計較什麼門戶之別。」
葉昊微微一怔,隨後也不由得連連點頭。
此時石碑忽然發出一陣喀啦啦聲響,卻是慢慢移到一旁,隨後一股腐朽的氣息立時撲鼻而來,一個一丈見方的洞口,出現在眾人眼前。
公孫書從懷中取出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高舉過頂,說道︰「諸位,請跟老朽來。」
公孫書話音剛落,身後的一百多位武道高手和制器名家也都紛紛取出夜明珠,緊緊跟在了公孫書身後。
葉昊卻是傻眼了︰「都是有錢人啊。」
「你家不是很有錢麼。怎麼一顆夜明珠都拿不出來?」唐嫣淡淡說道。
葉昊這才記起,當日唐嫣就是在葉府門外的廣場召集的應試少年,對葉府的家大業大,自然是見識過。
「再有錢,誰會沒事放一顆夜明珠在身上?」葉昊反問道。
唐嫣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用我的吧。」
說罷攔住葉昊的左手指尖,須彌戒銀光一閃,一顆夜明珠便掉落下來,葉昊忙騰出手來接住。
這一騰出手,葉昊才記起自己方才雙手所托,一直是人家姑娘的臀部。
不過武者之間,可沒有世俗的那些曖昧心思,武者對敵,真要是殺紅眼,抓胸撩陰乃是常事,越是在動手的時候講究君子風度的家伙,往往死得越快。
「這顆珠子真小,改天送你一顆大的。」葉昊將夜明珠讓唐嫣拿著,繼續用手托起那處翹臀,隨口說道。
唐嫣沒有接茬,只是握著夜明珠,悄悄別過臉去。
只有避開葉昊的目光後,唐嫣原本淡漠的臉上,才會出現一絲尷尬之色。
看了看四周的幾位師兄,唐嫣心中有一陣頹然。
相比之下,還是葉昊長得順眼一些,身法也最好,就算是選坐騎,也要選匹好的吧。
唐嫣如此自我安慰。
***
匠祖陵墓百年前建成,這是第十次開啟。前九次,觀海海域和翌日海域的眾位制器名家聯手,在整整三代人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後,終于將里面的機關破解得七七八八。
代價慘重,但是收獲卻十分豐厚,這些制器名家在各自擅長的領域之內,都得到了匠祖遺留下來的心得秘籍,制器手法愈發高明。觀海孫氏一族,連觀海門都要賣幾分面子,便是這些代價的豐厚回報。
葉昊背著唐嫣,在黑暗的地道內躑躅前行。眾人手上的夜明珠雖然放著光亮,但是這種冷光聚集起來,前方人影綽綽,不斷地拉長變短,卻讓狹長的地道顯得愈發詭異。
葉昊身後的唐嫣,雖然呼吸上看不出問題,但心跳明顯加快了一些,看來有些害怕,這讓葉昊心頭暗樂。
當然,他不會蠢到去戳破這點,只是跟在眾人身後,慢慢地行走。
和影月礁上的那個地道類似,這個地道雖然廣闊了許多,但是明顯有一個向下的坡度。
行走了大約兩里地,前方光芒斗現,空間驟然開闊。
等到雙眼適應了這里的光線,葉昊這才看清,眼前是一個巨大石室,面積和葉府的門前廣場相差無幾。
石室的牆壁顯得十分光滑整齊,細細看去,又有縫隙,葉昊這才發現這石室是又一快快熒熒發亮的石磚砌成。
「螢石砌牆?」葉昊點頭贊道,「大手筆。」
肩頭的唐嫣依然沒有搭茬,葉昊再看石室之內的景象,這里顯得十分空曠,不過地面卻顯得並不平整。葉昊細細一想,便知道這里可能原本應該有機關,但是已經被歷代制器名家清理干淨。
這間石室顯然並不是匠祖陵墓的全部內容,左右兩邊和對面,各有一個石門,石門之後,不知道藏著什麼玄機。
此時百多人的人群,開始逐漸分流。制器名家帶著聘請的武者,分別走入左右兩道石門之中。而中間的那道石門,卻無人問津。
很快,人群散去大半,只剩下觀海門、翌日門和孫敬一行人。
孫敬說道︰「對面的石門,便通往匠祖棺冢。諸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