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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阿妹是在打算帶我私奔麼?

龍譽抬眸,目光灼灼地看著燭淵,帶著期盼。

「阿妹這麼看我,會讓我有一種阿妹想吃了我的感覺。」燭淵淺笑。

「啊嘁——」龍譽巴在燭淵身上巴巴地看著他,忽然覺得鼻子癢癢,還沒來得及抬手揉揉,便忍不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而且一打就是好幾個,停也停不下來,濺了燭淵一身唾沫星子,讓燭淵嘴角的笑意化作眉心愈來愈緊蹙。

燭淵用雙手捏住龍譽的肩,嫌棄地將她從自己身上拿開,眼角的余光在瞥到她**紅紫的雙腳時,動作不由頓了頓。

而龍譽也不給燭淵完全推開他的機會,雙手緊緊抓著燭淵的雙臂衣袖,埋頭將臉上的鼻涕淚水一並蹭到燭淵身上,讓燭淵眉心蹙得又緊了一分。

「髒死了。」燭淵面上嘴上表現著嫌棄,卻沒有再推開龍譽。

「就是髒死你髒死你,就是巴著你不放!」龍譽得寸進尺地將雙臂環到了燭淵脖子上,讓自己在他身上貼得更緊,摟著他的脖子蹦了蹦,「阿哥,我腳疼,你抱抱我唄,或者背背我唄,好不好,好不好?」

其實倒不是疼得無法忍,只是想與他再近更近一些,只是想把我自己的溫度多傳給他一些。

「然後讓我去拿些東西,我們就走,好不好好不好?」龍譽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整個人都掛到了燭淵身上。

「不抱,也不背,阿妹自己有手有腳,不知道自己走麼?」燭淵輕哼一聲,帶著些許玩味的味道,「還有,我似乎沒答應要和阿妹去阿妹所說的地方不是麼?」

龍譽摟著燭淵脖子的手臂有些僵,頓時腳底的疼痛與周圍的冷意瞬間蔓延全身,給她一種無法形容的失落感,讓她的雙手變得無力,慢慢垂下。

龍譽忽然將頭埋得很低很低,沒有再看燭淵,而是轉身離開。

就在龍譽走出三步之後,一片毛茸茸的東西蓋到了她的頭上,讓她視線一瞬間盡數變黑,她立刻將頭上的東西扯下來,當她看到她手中的東西時,眼眶又開始顫抖,鼻子又開始發酸了。

這是,他的大氅。

與此同時,燭淵走到了龍譽面前,眸中含著淺笑望著她,細長的嘴角微微往上揚著,「給我的小野貓選,是喜歡我抱著你呢,還是喜歡我背著你呢?」

龍譽再一次沒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淚,大滴大滴自臉頰滾落,通紅的鼻翼撲閃得厲害,再一次緊緊巴到燭淵身上,用雙臂將燭淵的脖子箍得緊緊的。

「阿妹你摟這麼用力,是想要把我憋死麼?」燭淵被龍譽摟得有些順不過氣。

「阿哥,阿哥,阿哥……」龍譽摟著燭淵的脖子使得燭淵不得不彎湊近她,龍譽便踮腳將臉埋在他的頸窩里,一聲聲呢喃著燭淵,生怕他會消失一般。

燭淵靜靜地听著龍譽帶著慌亂的聲音低低喚他,感受她淚水淌到自己脖子上的涼意以及她顫抖不均的溫熱鼻息,只是輕輕彎了彎嘴角。

「阿哥,我怕。」龍譽將燭淵摟得緊緊的,聲音低低哽咽,「我怕你不需要我。」

剛才的感覺,就像他不需要她一樣,讓她無從安置自己,也讓她無從安放自己的心。

她在乎他,她害怕他不需要她。

燭淵微微一怔,旋即將龍譽手中的大氅拿過,替她披在肩上,淺聲道︰「玩笑而已,阿妹什麼時候也開不得玩笑了?」

「我不要這樣的玩笑,我不要這樣的玩笑……」龍譽在燭淵里拼命搖頭,「王八羔子阿哥,你不能不要我。」

她要一直在他身邊守他護他,就算他不要她不需要她,她也絕不會離開。

燭淵輕輕撫著龍譽的長發,心漸漸融化,溫柔非常,「我怎麼可能不要我的小野貓呢,我的小野貓不是要帶我去什麼地方麼,還要在這兒呆麼?」

他連支撐自己活下去的意義都沒有了,若是再沒有他,他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而他又怎會不要她不需要她,他這一生,還從未如此在乎過一個人,為了她不惜改天逆命。

只是,他也害怕而已。

龍譽又猛地搖頭,淚在流,心卻笑了,終于將臉從燭淵頸窩里挪出來,撲閃著鼻翼期盼地看著燭淵,「不要在這兒留,阿哥,以後我們都不要再來這兒了好不好,我們走了就再不來了,好不好?」

燭淵心尖一顫,暖暖的,抬手輕輕擦掉龍譽臉上的淚,點頭,應聲︰「嗯。」

走了,就不再回來了。

他也想這樣,他也想完全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可能麼?可以麼?

「那我們走吧走吧!」龍譽說完,伸手去拉燭淵的手就要走,然就在她邁出腳步的一瞬間,她卻突然轉身,竄到了燭淵身後,蹦上了他的背,「我選阿哥背我!」

燭淵穩穩撐住了龍譽,雙臂勾住她的雙腿膝彎,讓她在自己背上趴穩後才邁開腳步,往石階甬道走。

「阿妹想就這麼這麼髒兮兮地帶我去你所說的好地方?」拾階而上,燭淵淡聲問。

「阿哥喜歡我什麼樣那我就什麼樣。」龍譽將臉挨在燭淵背上。

「還是把你髒兮兮的身子先洗了,我可不喜歡髒兮兮的小野貓。」

「嗯!」龍譽緊摟著燭淵,心痛又開心地點頭。

「阿妹是在打算帶我私奔麼?」燭淵忽然冒出一句。

龍譽笑,「不好嗎?」

燭淵但笑不語,步步往上。

他們身後小山洞洞壁上的火把光突然猛地晃了晃,在頂頭出入口完全關閉之時,火光驟熄,曾經禁錮了燭淵整個生命的小山洞完全湮沒于黑暗之中,也永遠湮沒在黑暗之中。

春寒料峭,然經過春雨沖刷的蚩尤神殿中庭還是露出了點點綠意,帶著撲鼻的泥土之味,水流聲潺潺,給一向靜寂的蚩尤神殿平添一分生氣。

燭淵將龍譽背到了偏庭的水池,將她輕放在庭中石凳上,而後搬過一塊圓潤的大石塊放到了池子邊上,隨後將龍譽抱到池邊大石塊上坐好。

而龍譽,在被燭淵背到背上時就覺得鋪天蓋地的冷,再進入這暖暖濕氣繚繞的偏庭就覺得更冷,不由用身上的大氅將身子裹得緊緊的,瑟縮著顫抖著,與此同時,那不知破了多少道口子的腳底也在生生的疼,使得她的臉上色以及雙唇慢慢泛白。

「阿哥,把我扔下水里暖暖唄。」龍譽冷得牙齒有些打顫,不明白燭淵為何不是如以往一般直接將她扔到水里而是將她放在池邊上,明明她現在才是最最需要這暖暖池水的時候。

「阿妹想把自己身上的傷口泡得腫脹腫脹,連著整個人也腫脹的話,我倒是不介意把阿妹扔進水里。」燭淵淡淡看她一眼,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在龍譽的震驚中握住了她的腳踝,將她被凍得紅紫的腳慢慢抬了起來。

就在燭淵看到龍譽無一寸完膚的腳底時,淡然的眼神不由凜了凜,道一聲「等著」,而後慢慢站起身,離開了偏庭。

龍譽看著燭淵的背影,看著那在料峭春風中微微飛揚的及腰白發,心無比疼,不忍再看,別開頭,趁著燭淵不在連忙褪了身上已然算是破爛的衣裳,弓著腳板蹦到了溫熱的池水里。

「嘶——」溫熱水刺激腳底以及身上的傷口讓龍譽疼得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又立刻從水中蹦了出來,拿起被自己扔在一旁的大氅裹在身上,牙齒打顫地縮坐在大石上。

燭淵回來之時手上拿著一只木匣子,臂彎里掛著干淨的衣裳和夾襖,在看到扔在池邊上的髒污衣裳以及坐在石頭上用大氅裹著身體瑟瑟發抖的龍譽時,略顯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阿妹你這是腦子被凍傻了還是凍壞了?可憐我這剛白了頭的命,以後居然要和一個傻子過日子。」

燭淵無奈感嘆時,將臂彎里的干淨衣裳扔到了龍譽頭上,再一次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將手中木匣子放到了身側。

「你才是傻子!」龍譽易怒的火氣被燭淵激起,將頭上的衣裳用力扒了下來。

「正因為是傻子,所以才會看上傻子。」燭淵淡淡看向又和尋常無異的龍譽,嘴角微微上揚,而後垂眸,身手握著了她的腳踝。

龍譽正怒得要瞪開燭淵的手,燭淵又涼涼看了她一眼,冷冷淡淡道︰「阿妹,我可不喜歡瘸子,阿妹再這麼亂動是想以後做瘸子麼?」

她腳底的傷口在潰爛,幸而只是春日,若是夏日,她這雙腳早已廢了。

在這還冰冷的春日就這麼赤著雙腳只著一件里衣來找他,甚至連雙腳廢了也不在乎而只要見到他麼?

這就是被人捧在心尖手心在乎著的滋味麼?

而燭淵的話果然讓龍譽安靜了下來,任他握著她的腳踝,將她的腳放在手心擰眉細細瞧著。

燭淵將木匣子打開,只見木匣子里堆放滿大小陶瓶,剪子棉布棉花小短刀等東西,燭淵從中拿起一塊小棉布在池水里沾了沾,而後開始慢慢擦洗掉龍譽腳底板上的泥與灰,神情認真動作溫柔細心得讓龍譽看得既感動又心酸。

「阿妹面子真是大,這還是我人生第一次伺候別人。」燭淵一邊細心地為龍譽處理傷口,一邊不冷不熱淺笑道。

「我也不要別人給的面子,我只要阿哥的就夠了。」龍譽歪頭看著專心致志的燭淵,一時間忘了冷也忘了疼,見燭淵沒有抬頭理她的打算,不由又叫了他一聲,「阿哥。」

燭淵未理,更別談抬頭。

龍譽又喚,燭淵只輕輕嗯了一聲,只專注地看她腳底潰爛的傷口清理干淨了沒有,依舊沒有抬頭。

「阿哥!」龍譽揚聲,燭淵終于微微蹙著眉抬頭,「阿妹,我要聾……」

然,燭淵的一個「了」字還未說出口,微張的嘴便被兩瓣柔軟堵住,有苦咸的淚意透過他們貼合的唇瓣浸入口中。

龍譽只是輕輕捧著燭淵的臉,輕柔愛憐地輕輕吻著他,淚流汩汩,而後松開手,用手背一下一下用力擦著自己的眼楮,想要制止淚水,反而愈擦流得愈多。

燭淵輕輕嘆口氣,「看來不僅是瘸子,還是個瞎子。」

「阿哥,我不想哭的,不想哭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怎麼辦,怎麼辦……」龍譽用手背用力擦拭著自己的眼角臉頰,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完完全全展示自己的軟弱與無助。

她不想哭的,可一看到他溫柔的眉眼與他的白發,就會讓她想到他所承受的苦難,她的心就生生的疼,仿佛被人撕裂開一般,想愈合卻愈合不了。

她承認她沒用,既然選擇了要離開小哥哥卻還讓他為她這麼付出,她不堅強也不勇敢,她恨自己,她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阿哥,心好疼哪,疼得總是想哭,疼得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龍譽的眼眶被她搓得紅腫,淚卻仍如雨下,雙肩不斷微微顫抖著。

龍譽的淚仿佛滴到了燭淵的心上,滾燙地灼燒著,揪痛揪痛,單膝跪到地上撐直身,將龍譽攬到了懷里,讓她將臉埋到他懷里,龍譽一貼近他的懷抱又開始嚎啕大哭。

三十九年,等到有人待他至此程度,他有了接著活下去的意義,足夠了。

「阿妹,若是為我曾經的不幸而傷心,止于此就好,因為我不再為曾經而活,所以阿妹不必再為我悲于過往,而且你說過以後你來疼我不是麼?那我就好好活著讓阿妹疼我。」燭淵涼淡的語氣帶著溫柔,也帶著釋然,「若阿妹是為了我這三千白發而傷心,也至于此就好,因為我終究是自私的,我只是自私地不想阿妹心中留著對別的男人的遺憾一輩子,我只是不允許白雎在阿妹心中佔據那麼重要的位置而已,所以,阿妹不用傷心,也不用哭了。」

既然決定要活下去,那麼過往終究是要放下的,好也罷壞也罷,都已成往事,不掛懷不在乎不悲傷,才能真正地活下去。

且,他喜歡的是她的笑顏,他愛上的是她的無瑕與明朗,他不想她這最為美好的一切為他而缺失或者消失。

他為仇恨活了大半輩子,從今往後,他為自己活,為她而活。

「嗯!嗯!」龍譽在燭淵懷里用力點頭,用力吸著鼻子,「我不傷心,我不傷心……」

「我可不喜歡哭花臉的小野貓,眼楮紅腫像兔子,不像我所喜歡的活蹦亂跳的小野貓。」燭淵輕輕撫著龍譽的腦袋,「就這一次就好了,記住這一次哭夠了以後就不要再哭了,要是哭瞎了我就要感傷了,懂了麼,我的阿妹?」

「我懂,我懂,就這一次,就這一次……」龍譽頻頻點頭,淚流更甚。

就這一次就夠了,她絕不會讓他再受傷害,一定,一定!

燭淵難得的一直輕輕摟著她,靜靜地听她大哭,到抽噎,到止住淚水,最後才繼續躬為她處理她腳底的傷口。

「阿妹,我要用酒為你清洗傷口了,若是怕疼,就自己把自己的手咬住吧,別待會疼得把舌頭咬斷了當啞巴。」燭淵將第五條髒棉帕扔掉,把龍譽的腳搭在他的膝上,轉頭拿起木匣子里的一只深褐色小酒瓶,將酒瓶晃了晃,而後「啵」的一聲拔開了瓶塞,接著才又捏住了龍譽的腳踝將她的腳抬起。

龍譽看不見自己的腳底,不知傷得究竟有多嚴重,但她卻能感受到自腳底傳到心尖上的痛,再看燭淵手中的小酒瓶,緊抿著唇,點頭示意燭淵她能忍。

可當燭淵手中的酒輕輕淋到她腳底的時候,疼得她險些沒將自己的舌頭咬斷,最後躬身用力咬住了燭淵的肩膀,在燭淵給她上藥時她又咬住了燭淵的脖子,最後燭淵果斷把棉布條扔到她身上讓她自己把自己的雙腳裹住,省得輪到他的臉遭殃。

龍譽看穿燭淵心中想法,嘿嘿笑道︰「阿哥,你繼續幫幫我唄,我發誓,我一定不把你的臉咬花。」

燭淵挑挑眉,龍譽立刻改口,「不對,是我一定不咬阿哥的臉。」

燭淵這才蹲,扯開棉布條圈圈纏上龍譽的雙腳,而龍譽也乖乖地沒有亂動亂咬,只盯著一雙紅腫的眼楮安靜看他。

末了,燭淵在池水里洗淨手,再取一塊棉帕沾了水,在龍譽臉上抹了一把,而後從木匣里拿出一只半個巴掌大的小陶罐,揭開蓋子,里面是膏狀的透明物體,燭淵用手指挖出一小把,在掌心揉勻,分別抹到龍譽的雙眼上,龍譽火辣辣的雙眼即刻感覺到一陣冰冰涼涼的舒服感。

「阿哥,我發現你總是有很多寶貝。」龍譽兩眼放光地盯著小木匣,燭淵啪地將木匣合上,站起身,龍譽不禁撇了撇嘴。

「把身子擦淨,自己上藥,半柱香時間,否則我就不和你去干你所謂的人生大事了。」燭淵扭頭走人。

龍譽立刻兩眼放光,連連應好,連忙蹦起身,然而她一蹦起身腳底就疼,腳一疼她就不禁躬,她一躬身上的大氅就掉落在地,于是她便頓時光溜溜,燭淵正巧回頭,龍譽覺得遮遮掩掩是矯情,果斷昂首挺胸,燭淵眸光一抖,身體一熱,果斷轉身走了,龍譽立刻急急忙忙給自己的身體漲點暖意。

她什麼也不想在乎不想管了,她要和他離開這個讓他苦痛了將近四十年的地方,她想要他真正地開心起來,只是,不知他願意與否。

龍譽把自己收整好後穿好夾襖又披上燭淵的大氅,抱起小木匣弓著腳背往後殿跑去了,當她進到後殿時燭淵正將一堆衣裳翻出,扔到床上,龍譽不禁疑惑,弓著腳背蹭到燭淵身邊,「阿哥,你翻這麼多衣裳出來要做什麼?」

燭淵站在床前,神情認真地看著滿床衣裳,嚴肅認真道︰「阿妹不是要和我私奔麼,自然要把該帶的衣裳都帶了,省得到時光身體有損面子。」

龍譽一愣,忙將手中木匣子放下,蹭到燭淵跟前,一臉不可置信的興奮看著燭淵,緊緊抓著他的衣袖,眨了眨眼,「阿哥願意跟我離開這兒?」

他願意跟她走,離開這個地方!?

「這句話或許應該是我問阿妹才對。」燭淵微微一笑,「我是早就想離開這兒,我的離開,放下的不過是自己的過往,而阿妹不一樣,你要放下的東西和我不一樣,阿妹放得下舍得麼?舍得就這麼和我離開麼?」

龍譽用力點頭,下定決心一般,眉眼彎彎,「我舍得!」

她在乎的東西太多太多,想做的事情也太多太多,可她的心只有一顆,她的心也太小太小,小到如今只能裝下一個他,再也顧不得不想顧其他了,她為自己活過為苗疆活過,她沒有對不起天地沒有對不起良心,從今往後,她想只為愛她的她愛的人而活。

「那把這些衣裳全包上吧,都是我平日里要穿的,還有鞋,我現在找出來,阿妹你這麼髒,棉巾是不是要多帶幾張,還有……」燭淵只是將嘴角揚得高高的,轉身又去翻找他要拿要帶的東西,語氣里似乎帶著些許興奮,些許期待。

「……」龍譽看著燭淵正躬身在一旁翻翻找找的身影,忽然間覺得像在看一個從未離開過聖山從未去過任何地方的孩子,讓她心疼又心酸,伸出手,握住了燭淵的左手腕,打斷了他的動作,也打斷了他的話,擰眉道,「阿哥,你都說我們是去私奔,可不是搬家。」

「那阿妹的意思是這些都不用帶?我光著?」燭淵也擰眉。

「……」龍譽有時對燭淵的奇特想法很無力,「需要拿什麼我來收拾就好,阿哥坐著就好。」

讓他收拾,只怕要把整個蚩尤神殿背在身上都不夠。

燭淵受用地直接坐到了床上,一副慵懶態,「那阿妹就慢慢收吧,我看著。」

然而龍譽卻是沒有立刻收拾,而是握住了他的手掌,將他的左手捧到面前,定定看著他永遠也無法愈合的拇指,心疼道︰「阿哥,疼嗎?」

燭淵想要收回手,卻被龍譽握得緊緊的,絲毫不給他收回手的機會,便淡淡道︰「疼倒是不會疼了,只是這麼丑的手指,阿妹不覺看著很折磨自己的眼楮麼?我自己都嫌棄。」

「不丑,我不嫌棄,我幫阿哥包扎好。」龍譽想要低頭去木匣子里拿藥泥和棉布條,卻被燭淵制止。

「阿妹,這只手指感覺不到疼的,不用管了的。」無形千絲引的銀指環裂了便是缺了,天下間再無東西可替補,他這手指就算是廢了,不僅模樣丑陋,更是沒有了知覺,只是永遠也愈合不了而已。

龍譽捧著燭淵左手的雙手抖了抖,心揪得生疼,最後低頭,在燭淵丑陋的拇指上落下輕輕一吻,令燭淵的手不禁輕輕一抖。

「阿哥,我可以見我阿娘一面嗎?我想和她說幾句話再走,好不好?」龍譽捧著燭淵的手,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的阿妹想見我的丈母娘,我若說不讓,似乎太沒有人情味了,是不是?」燭淵抬手,掐了掐龍譽光滑的臉蛋,語氣淡淡,「我的小野貓瘦了。」

龍譽巴巴地看著他,燭淵掐掐她的臉蛋後又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眉眼溫柔道︰「不是要收拾東西麼,收拾好後我陪你去,屆時我們便直接走了,如何?」

「阿哥我愛你!」龍譽摟住燭淵的脖子蹦到了他身上,聲由心生,月兌口而出。

被龍譽撲到床上的燭淵怔愣住,有些回不過神來,方才,她月兌口而出的,是什麼話?

龍譽沒有意識到自己月兌口而出的話究竟是什麼,只撲在燭淵身上看著他怔愣的模樣很是開心,令她忍不住往上蹭了蹭,在他臉頰上用力吧唧一口。

燭淵笑,「阿妹,這麼天還亮著的時候就把我撲倒,想要做什麼呢?」

燭淵身體在反應,眼神變得有些迷離,輕輕捏了捏龍譽的臉蛋,驚得龍譽立刻從他身上蹦起來,坐到了床沿的另一邊,不忘解釋,「阿哥,我們現在趕時間,這種耗時間的事情,嘿嘿,就先緩緩,緩緩唄。」

燭淵沒有答話,也沒坐起身,只是躺在床上,望著帳頂,怔怔的,良久良久回不過神。

她說,她愛他,不是喜歡,是愛。

不是刻意而言,只是無意識地月兌口而出,沒有半分虛假,感覺,好……高興。

龍譽有悄悄挪到燭淵身邊看他反應,發現他只是盯著帳頂發呆,便又挪回了自己的位置,開始收拾要帶著的衣裳,她現在可不敢惹他,以免他把她給反撲了,她現在不想干那種事情,她不喜歡這個蚩尤神殿,她不想再呆在這兒。

龍譽最終還是裹了一個大包袱,燭淵不禁鄙夷地斜睨她,她便嘿嘿笑著說反正掛在馬背上,不要他們自己的氣力,最後還不忘把那個小木匣抱走,燭淵只是淡淡看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因著聖山教徒大部分都已下山守護苗疆,留在山上守教的教徒只有寥寥二三十人,本就靜寂的聖山愈發的靜寂了,龍譽一路走去馬棚所見到的教徒也僅有三人而已,燭淵沒有隨她一同去牽馬,龍譽看著馬棚里唯一所剩的一匹老馬,根本沒得挑,便牽著老馬回頭找燭淵了,燭淵見到老馬時很是嫌棄,老馬像是知道燭淵看不起它一般,揚蹄抖了燭淵一腳泥,惹得龍譽哧哧直笑,最後還是哄哄黑著一張臉的燭淵,燭淵勉強受用,龍譽便拉著他的手走了。

朵西仍是住在那間小木樓,燭淵沒有跟她上去,只是站在樓下等她,龍譽上了樓進了屋,沒多久便出來了,出來時手里掂著一個包袱,朵西走在她身後,在看到站在樓下的燭淵時明顯震驚,而後朝燭淵深深躬身。

龍譽在下樓時回身忘了朵西一眼,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朵西的視線里,都沒有再回過頭。

朵西站在二樓欄桿後,看著龍譽的身影慢慢在她眼里消失,哭了,又笑了。

龍譽拉著燭淵的手,與他十指緊扣,另一只手牽著為他們馱包袱的老馬,燭淵的另一只手則舉著一支火把。

「阿妹,我發現一個問題,我們似乎每次都在趕夜路。」燭淵淺淡的聲音幽幽響起。

「私奔,就是要這種烏漆墨黑的感覺,不然大白天的,哪有私奔的感覺。」龍譽甩著燭淵的手,腳步輕快,即便腳底疼痛。

「那我沒見過誰私奔前還和自己阿娘先匯報一聲的。」燭淵嘲笑。

「哼,到時阿哥就知道我拿了什麼寶貝。」龍譽不服氣,將臉撇了撇。

忽然,燭淵攔腰將她抱起,而後將她放到了馬背上,將馬背上馱著的大小包袱拿到手上,不忘飛了老馬一記眼刀,讓龍譽看著想笑。

「阿妹不想變瘸子,就乖乖坐著。」燭淵眼刀剜完老馬接著剜想從馬背上蹭下來的龍譽。

龍譽乖巧點點頭,在燭淵扭過頭的時候伏到老馬耳邊碎碎念,燭淵則在前淺淺笑了。

「阿哥,你真的就這麼和我走了嗎?」龍譽在馬背上輕輕搖晃著,看燭淵在夜風中飛拂的白發,趕忙從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

「那阿妹想要我怎麼樣呢,我可沒有阿娘來道別。」燭淵走著,忽然肩上多了厚重的暖意,不由停下腳步,將龍譽披到他肩上的大氅又披到了她身上,並替她系好系帶。

「阿哥不要和布諾還有曳蒼說一聲嗎?」龍譽咬咬唇,眸里有擔憂與自責。

「他們從不會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他們也會高興我離開蚩尤神殿,離開聖山。」燭淵聲音幽幽,似在對龍譽說,更似在對他自己說。

這個地方,他們三人沒一人想留下,可是他留下,他們便為他留下,如今他離開,他們便不用再因他而做停留。

他倒是願意離開想要離開,可是他的阿妹,做得到真正離開麼?

罷了,一切皆隨她。

聖山蚩尤神殿中庭,一支銅管靜靜躺在一尊石像尖牙呲開的嘴里。

------題外話------

大叔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以後就把更新時間改到早上9點35吧,吧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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