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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填字游戲

()酥風泠泠,帶著點濕潤的草青氣味,在閣樓里暈化開來,並且隨著兩個女子的交談聲而漸漸軟化下來。

「那糟老頭知道姐姐每月都會給他寄錢,這人就越發懶散了,你看看他……五六十的人了,就知道成天在賭坊酒肆鬼混,要不是染坊承著姐姐的情,早就讓那老頭卷鋪蓋走人了~~」

閣樓上,慎伊兒才剛剛起榻就衣,一臉倦意的在梳妝台前挽著發髻,不過由于頭發過長,還是得身後的女子幫她梳理青絲,把它挽成漂亮的靈蛇髻,在銅鏡中搖曳生姿。她伸手一邊扶住發簪,一邊又對著銅鏡里的另一抹剪影說話,不過想來也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了,所以身後的女子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繼續著給她將頭發捋順直了,臉上十分從容的樣子。

她說,「等你長大後就會明白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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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進把書齋那些孩子安撫完了後,就出書院找些勞力來給他挖個小型的冷藏庫,等明天李才女把冰塊運過來後,就有個地方囤積了。

而明德齋里的孩子又繼續制版活字模,只是手上實在生疏,不是揀錯字了,就是油墨涂糊了,反正什麼離譜的錯誤都能出現。也幸好蘇進在這方面看得開,倒沒想過一步登天的好事砸在自己頭上,所以也是給這些孩子一個盡量寬松的環境,自然就沒必要像個老師似的整天盯梢,反正基本的東西都教了,細節方面就得靠他們自己模索了。他覺得這樣挺好,而那些孩子也挺自覺,雖然他不在,但也是在學齋里面輪換著揀字誦稿,毫不懈怠。

不過……總會有那麼幾個調皮的在偷懶。

「靈兒,你在寫什麼?」

旁邊的孩子都在那兒抓耳撓腮的轉輪揀字,不過靠門檻邊的那個蟬髻短襖的女孩卻在那兒低頭劃拉著東西。有不解的就探過腦袋看,發現這女孩兒拿著蘇進給他們做的「鉛筆」在寫字,雖然不好看,但也是比較工整了。

「額……」

那扎著直辮的男孩咬著手指支吾著女孩寫的東西,「從前,有個孩子的名字叫馬……呃、空了一格,父親母親早就死了,靠他自己打……繼續空格……為生,他從小喜歡學畫,可是他連一只筆都沒有!」男孩瞄了一段後,心里嘀咕著,這不是先生剛剛給他們講的那個叫什麼神筆馬良的故事麼……不過他還是問。

「靈兒,你在寫什麼?」

「還能寫什麼,當然是先生剛才說的故事啊~~」,「你寫這干什麼?」他不解。

「我回去講給我弟弟听啊~~」她很是理所當然,「我弟弟可喜歡听故事了,不過我怕我回去就忘了,所以現在先記下來。」

她嚼著鉛筆帽直嘟囔,好多字不會寫~~先生也出去了……正在這當兒,門廊外忽然傳來女人清細的交談聲。

「姐姐以前在這書院呆過嗎?怎麼都沒听你提起過?」,「你也沒有問我啊。」

「……」好無賴。

明德齋里的這幫孩子听到聲音,紛紛扒在窗沿往廊外瞧,因為書院下午是沒有人來的,所以突然出現人聲,當然是讓他們新奇了。

這外頭兩個散步的,不是別人,就是閣樓里的兩位。由于下午看這書院草坪上沒有人,所以慎伊兒這古靈j ng就拉著女子過來散心,反正這西面圍護拆了很大的口子,走過來也是順當的很。

「那群魂淡現在是不把蹴鞠往院子里踢了……」

兩個女人邊走邊說著。

「那不是挺好。」

「好什麼好!」她氣急敗壞的,「現在一大清早的就在下邊踢球,砰砰砰的、吵的人睡不安生。」

慎伊兒每天早上都要賴很久的床,尤其是來了女子這邊閣樓,對于時辰就更沒有概念了,經常是睡過r 曬三竿,所以了……這也是她喜歡賴著這里的一個原因。只是……如今這樣的好作息卻被那幾個二愣子打亂了,每天雞子一打鳴兒,閣樓下頭也跟著傳來砰砰砰的踢球聲,由于清早少人走動,所以這聲音就更為刺耳了,直把她吵得在繡榻上打滾。

一想到這些,她就恨得只齜牙,此時心情正不爽著呢,忽然瞥見這旁邊學齋的窗格子那兒有幾雙賊眉鼠眼望過來。定楮一看,不就是那群被她嚇破膽小屁孩麼……

「看什麼呢!」

她插腰一吼,頓時把那些孩子嚇了回去,「   」的一扇扇窗格子被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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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慎伊兒來說,欺負欺負這些小孩子還是挺有趣的,最起碼能從他們身上找回自己不常有的長輩角s 。

「這都什麼呢?」

靈兒案面上那些鬼畫符的毛邊被拿在了慎伊兒手里,她翻了幾頁就笑了出來,字爛就不說了,而且這都什麼文章?中間還這麼多空格?是填字游戲嗎?

她把眼前小女孩的臉拉成了橫肉餅,「你們先生就教你們這些?」

她在這邊和孩子逗著玩,而與她同行的女子倒是詢問起了齋里的五尊活字板韻輪。確實是沒見過的新鮮東西,在得知是用來制活字後,就不去評價了。

「姐姐,這個……‘良’這個字是怎麼寫的?」

那個叫靈兒的小女孩掙月兌了慎少女的魔爪,捏著鉛筆和毛邊遞到女子面前,她睜著澄鮮的大眼楮望著女子。

對她而言,這女子顯然要比那慎魔女和善。小孩不懂那些人際間的復雜關系,也就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所有的情緒基本上都能表現在臉上。在她期待的眼神下,女子也就幫她整理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個……良,是這麼寫的……」她指導著女孩寫字,倒也很有學堂老師的感覺。旁邊的孩子也都巴巴的把眼湊過去。

篇幅不長,沒過多久就把這填字游戲做完了。到這時候,這女子才好奇的問這又是哪兒听來的故事。雖然文字直白到近于幼稚的地步,但是……隱隱間,又有一點不同于其它雜言小說的感覺。

很溫暖,很平和。

這是她作為一個學過詩文的人所能給出的一個中x ng的評價。

見女子眯笑著眼、很有興趣的模樣。旁邊的那群孩子都十分雀躍的給女子介紹起來,反正把他們先生夸的是只有天上有的絕種好男人,頓時把女子逗樂了。

那個書生嗎?

倒還真是心思多的很,只不過……她回望了眼身邊那活字板韻輪,真不明白對方心里想的是什麼。

而慎伊兒就有很明顯的表情反應了,她燦亮的眸子很是水潤,拉過女孩問那書生來路,不過問了半天也只能從他們嘴里得到那先生「很厲害、人好好」之類毫無營養的回答,就連那書生姓甚名誰也不曉得,倒還真是前所未有的奇事。

學生竟然連老師的名諱都不知道,是該怪那老師管教無方,還是怪這些孩子沒心沒肺?

不過事實還就是如此,蘇某人從一開始就是以先生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從未介紹過自己姓甚名誰,而這些孩子也只管叫先生,久而久之的,也就沒有人去想「先生是誰」、這樣的一個疑問了。

慎伊兒算是討了個沒趣,不過很快就把這件事情拋之腦後了。只不過講了個很有意思的故事罷了,又不是賦了首驚天絕地的詩詞,所以也不至于去刨根問底。在與那些孩子清聊了幾句後,她就和女子繼續出門轉去了,不過才剛走兩步,就看到那書生領著三四個肩扛鋤具的勞力往這邊走來。

兩邊就此打了個照面,對于己方不請自來的觀光行為,對方雖有訝s ,但也能換上地主之誼的臉面,寒暄著「隨意隨意~~」之類的客套。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女子把視線轉過去,看著書生和那幾個勞力往西面去了,不由得搖頭笑了笑。

「姐姐笑什麼?」旁邊問。

「這種人啊……」

她慢慢的下著自己對那書生的印象和感官,不過……思來想去的,也只能拿出「有趣」這麼個形容詞來代表一下。雖然所處的環境讓她見識了形形s s 的人物,不過像這種讀書人,倒是不曾見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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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的那間舊齋里,不斷的從窗戶紙里透出來挖掘聲,那幾個勞力按照蘇進的意思,在這間學齋西北角處挖了個兩人深、三人長的地坑,雖然不大,但用于存放試驗用的冰塊還是足夠用了。這項工程持續了有兩個時辰,屋里挑出去的泥巴在外頭堆成了小山丘,也是十分壯觀的景象。

而那些孩子也很是乖巧的過來跟蘇進交差,把今天一下午的印制成果交到了蘇進手里。

呵……

他翻了翻手頭這一疊的毛邊,不由要笑,這群小子技藝也太生疏了,不是排錯字就是墨汁涂重了。而這些孩子顯然也是知道自己做差了,紛紛把頭低了下來,在得到蘇進正面x ng的評價後才重新恢復了笑臉。

「我們會努力的,先生!」

……

……

這些孩子回家後,這簡易地窖也完成的差不多了,讓那些勞力把外頭的棄土攤平在圍牆牆根,一切事情完備後,結算好工錢,也是很快就能了結的事情。

而這時候抬頭從門當望出去,茵綠的草褥上鋪滿了彤紅的晚霞,正巧……見到那兩個閣樓的女人從草場上過,帆白的衣袂、素插的荊釵,和這紅綠相間的天地之s 極相符襯,倒也是一幅娟美的水墨畫卷。

他平視著目光望了會兒後,才略有侃意的說了句,「那女人好像比你厲害。」這也是他在這兩次邂逅下所感覺出來的東西,不過他所傾訴的對象似乎語氣有些不善。

「別人的事與我無關,你只要做好你份內事就行了。」

腦海中的話語像是臘月的寒冰,沒有一絲波動,不過也有些異于往常的地方。在這句話說到完結的時候,對方又畫蛇添足的加了一句。

「還有……」

書生听著。

「不要對我有幻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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