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首看向旁邊的池晚鳳,只見她眉色靜謐,神情與往日無異,正專注簡單的欣賞著池中的游魚。她雙手抵著欄桿身子微微往前傾側,但仔細觀察,便能注意到她的重心根本沒有全部停在欄桿上,左腿足略有緊繃,是有意駐定在地面。
顯然,她明知這欄桿靠不得、倚不得!
池晚妝淡淡的收回眼神,胳膊佯作搭在欄上,手卻沿著桿欄緩緩細模。很快,她便發現,只有自己所處位置的木欄背面有裂縫,指月復察覺到粗糙刺肌的木屑,心生冷意。
想殺人,連尾巴都不藏好?
呵,還真想讓自己喪命在這嗎?
「大姐你瞧,那里有尾七色錦鯉,很漂亮呢。」池晚鳳笑容純淨,胳膊似無意的撞了邊人,接著伸手往西邊指去。
池晚妝就坐在左邊,只有她知曉池晚鳳這一撞的力道有多重,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不將重心置在欄桿上,旁邊人就以替自己指方位為由不停的擠弄著她。
「四妹妹說的在哪,我怎麼沒看到?」
她邊配合邊不動聲色的遠離池晚鳳往另邊挪去,繼而復突然「咦」了聲驚訝道︰「有條斑斕錦鱖,四妹妹快看,斑斕錦鱖可是魚中矜貴,只配王者呢。」
「魚還分等級?配王者麼?」李雲珠在赫連浠面前沒討得好,耳旁又听到池晚妝那樣的話,當即就起了好奇,邊走過去邊哼道︰「什麼斑斕錦鱖?我倒是要瞧瞧。」
「表姐,你坐我這邊。」
池晚鳳忙拉過她,但李雲珠坐在她右邊,與池晚妝的距離就遠了些,想看卻看不清,便不停擠著身邊人。
池晚鳳有苦說不出,只能死命的坐定不動。
「快瞧,要游走了。」池晚妝驚呼一聲,隨後不停引著她們往西邊看。
「相府里的魚都這麼有趣嗎?本皇子倒是還沒听說過什麼斑斕錦鱖的。」
池晚妝本就打算起身,不料赫連楓的步伐那麼快,一眨眼的功夫就站到了她身後。轉身時一個不濟便撞上了對方,然還不等她道歉,耳旁就傳來池晚鳳「啊」的一聲尖叫,繼而伴隨李雲珠緊張的「表妹」喚聲,從後就傳來一股力道,竟是池晚鳳生生拽了她一把。
池晚妝伸手想抓什麼,但眼前的是赫連楓,自然不好將他拖下水,腦中靈光一閃,索性就順著身後的拉力往後揚去,只是在掉落的瞬間,極快的用右腳絆下了李雲珠。
三人落水的事不過發生在瞬間,赫連浠與赫連楓、池泉等都來不及反應,尤其是赫連楓,心中別提有多震驚了,居然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少女掉落水中。
亭外石橋上立著的侍女,听聞動靜忙大喊落水叫人救命。
赫連浠、赫連楓等都擠到落水的欄桿口處,但水面上只有李雲珠一人在不停撲騰,她邊吐著水還邊喊著救命。池晚妝和池晚鳳兩姐妹卻是連個影子都沒有,這麼快,難道已經沉下去了?
池晚鳳如果出事……赫連浠暗道不妙,腳踏上坐欄就要跳下去救人,被旁邊的池泉生生攔住。
「太子殿下,您身份尊貴,可萬萬跳不得,還是讓卑職來吧。」
「救、救命……救命……」李雲珠喊了幾聲,漸漸的有些不支,眼見著腦袋就要沉下水去。
池泉不敢耽誤,忙入了水,他是想找池晚鳳的,但沒見到動靜,而旁邊的李雲珠卻已經攀上了他。雖是不願,但亦不好當著兩位殿下的面見死不救,只得拖了她往台階邊游去。
而自落水後,池晚鳳還來不及驚訝為何最終是自己掉下水,便察覺到有人正用力的將她往水底拖去。她腦中一片空白,甚至都來不及去思考對方是誰,身後之人便用手捂住了自己口鼻,她不斷掙扎,奈何力氣不及,只能窒息著被人越拖越遠。
池晚妝使勁按著對方,見池晚鳳本不停掙扎的雙手漸漸垂下,似是要不行的時候,突然察覺到救下李雲珠的池泉折了回來。暗道了聲可惜,放開已經奄奄一息的池晚鳳,余光瞥見對方頭上的金蝶垂蓮簪,伸手抽下來一閉眼就對自己胸前刺了下去。
血,當即染紅了周邊的碧水。
池晚妝不再閉氣,飛快的吞了幾口渾水,人便慢慢往上面浮去。
到底是離落水點不遠,池泉很快就救得了池晚鳳,而赫連浠接過昏迷的她便不停按其人中,哪還有心思再盯著水面,滿心都在池晚鳳身上。
池泉似乎亦松了口氣,赫連楓卻瞧到不遠處水面的衣袂,忙對趴在階邊喘氣的人催道︰「還不快去救池大小姐!」
直系主子發了令,聞者忙轉身再游去。
赫連楓雙眼緊張的盯著水面,望著池泉將同樣昏迷不醒的池晚妝拖過來。
剛拉上來,便注意到了她衣上的一片血紅。
池泉亦是驚了一跳,也顧不得休息,滿臉震驚的望向還躺在赫連浠懷中的池晚鳳。
「鳳兒,這好好的怎麼會落水?」
紀妙聞聲而來,見到亭中躺著的數個身影,來不及行禮就尋找親閨女。而當見到赫連浠懷里一動不動的池晚鳳時,忙蹲了過去,低泣道︰「鳳兒、鳳兒,我是娘,你怎麼了?快醒醒、醒醒。」
「池夫人,」赫連浠低喊了聲眼前的美婦人。
有皇子在場,她不能失禮,收起對女兒的擔心,紀妙忍著眼淚恭恭敬敬的給他和赫連楓行了禮,「臣婦見過太子殿下,二皇子。」
這亭中,她只能詢問池泉,嗓音沙啞道︰「四弟,這是怎麼回事?」
池泉亦是不清不楚,只能搖頭。
這時候,老夫人亦趕了過來。她剛過來,就湊巧見到被丫頭扶著的李雲珠幽幽轉醒,只是眼神還很渾噩迷茫。而當今的太子殿下卻正蹲著給池晚鳳按著月復部施救,她心中一惱卻還不能表現出來,低喝了聲「老大媳婦」就追問起來。
「老夫人,媳婦也是剛听了稟報,說晚妝帶著阿鳳、雲珠來這看魚掉下了水。」
紀妙這話說得很巧妙,她心知對方心疼緊張李雲珠,不說是池晚鳳邀了人過來,只將責任推到了池晚妝這個長女身上。
然她剛提及池晚妝,老夫人就問道︰「晚妝呢?」
旁邊的常媽媽「呀」了聲,指著赫連楓旁邊平躺著的少女驚道︰「老夫人,大小姐在那,她受傷了。」
「掉進水里怎麼會受傷呢?」
老夫人剛低喃了句,但當視線觸及池晚妝身前的殷紅時,神情一震。走過去一瞧,在看到刺在對方胸前的簪子時,面子一白。
紀妙自是也注意到了那支簪子,亦認出了是自己女兒的,身子不由跟著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