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刑堂
返回海棠門，桃瑩瑩搬出古琴撫彈，大師姐三人本來起了安慰念頭，見桃瑩瑩怡然自得，大為刮目相看。桃瑩瑩哼小曲沏茶，邀三位師姐賞月賞琴，三人不忍見桃瑩瑩糟蹋好琴，心中也藏事，紛紛別過。
約莫半個時辰後，谷中回蕩古樸琴聲，眾院上空五彩光華淡去。桃瑩瑩壓弦傾听，听出這琴聲在入谷的九重宮闕里響過，再一回想，那長鳴鐘聲正也來自宮闕。
這麼出神的一瞬，海棠長老凌空出現。「徒兒，隨我去見掌門。」
「見掌門？」桃瑩瑩本能縮了縮右手。
「你一言一行我心中有數，不會委屈你。」海棠長老又道。
百花苑。
一入前廳，百花掌門便冷聲質問︰「吳雪，你可知今日是誰擅闖谷東禁地？」
「弟子不知道。」桃瑩瑩茫然搖頭。剛才突然回蕩鐘聲，是因為谷東禁地有人闖入？這麼一問，她也想知道是誰沒事干闖禁地，壞了她一探彩虹瀑布的好時機。
「此逆徒夜夜私闖海棠門，青竹長老與你師尊格外寬容，未究其觸犯門規，此逆徒卻非但不知悔改，趁我等松懈擅闖谷東禁地」
桃瑩瑩大吃一驚︰「難道是凌師兄可是以凌師兄品性，怎麼可能闖禁地」
「品性此逆徒殘殺守禁弟子，放火焚燒禁地，重傷向雲鴻與紀昀二人我夫婦執掌百花谷千年來，還不曾出現此等品性惡劣逆徒吳雪，你沒有需要交待的嗎？」。
「回稟掌門，沒有。」桃瑩瑩雖然不敢完全相信凌洋，但每夜與他相處，听他吹奏笛曲，多少能看出為人，她相信自己的判斷。
百花掌門拂袖大怒︰「海棠長老，看看你教的好徒兒一個為奪名分同門相殘，一個藐視門規包庇逆徒」
「我的徒兒做過什麼，該賞該罰我心中有數。」海棠長老淡淡道。
「海棠長老，莫以為我懲治不了你」
「掌門可以懲治，但剎須子此人來歷不明，幾番接近彩虹瀑布，其居心叵測必須提防。另外，此半個月來，谷中有異常靈氣波動，數名弟子下落不明，恐有來客暗中作亂，掌門若要懲治，最好推延至下月。」
「好，下月再說我且再容忍一次，將你的好徒兒帶走」
「謝掌門。」
「弟子多謝掌門。」桃瑩瑩趕緊行個禮。
百花掌門冷目︰「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的好師父」
桃瑩瑩一抬頭，卻見海棠長老轉身瞬間，面容浮掠哀傷之色。
海棠長老帶桃瑩瑩飛往一處陌生禁苑，入口兩名護院弟子剛且行禮，海棠長老衣袖一橫，一股濃郁海棠花香彌漫，兩名弟子嗅聞即昏暈。
桃瑩瑩吸入花香也昏昏欲倒，海棠長老從儲物袋取出一只瓷瓶，翻倒一顆幽香的綠色小丸，喂入桃瑩瑩口中。
桃瑩瑩服了綠色小丸，頓覺神清氣爽，大步跟上海棠長老。「師尊，這是哪里？」
百花谷處處有花，百花斗妍，此院卻荒草不生，樓閣肅穆莊重，漫布一層蕭殺薄霧，月色在這里顯得很是冷暗。
問話間，數名護院弟子正面走來，朝海棠長老恭敬行禮，為首一名弟子道︰「海棠長老，刑堂內關押重犯，請您止步。」
海棠長老淡瞥一眼，儲物袋一開，淺紅的海棠花瓣紛紛揚揚飛出，將桃瑩瑩護在其中。為首護院弟子面容一凜，祭出長劍結劍陣。
「海棠長老，您若硬闖，請恕我等不敬。」
「徒兒退後。」海棠長老抬手，掌中多出一只淨玉瓶，傾斜一倒，倒出一顆褐綠種子。種子落地鑽入塵土，一股蓬勃生機破土，奇跡般的，種子發芽、抽枝、長葉，迅速生成三丈之高繁茂大樹。
另一邊，劍陣結成，有形之劍幻化數百道無形劍光，為首護院弟子長劍一揮，數百道劍光齊下。
劍陣殺氣凜凜，桃瑩瑩氣血翻騰，急向後退卻，周身花瓣加速環轉。此劍陣，比起當初在泗淵見過的誅仙二十四劍陣殺氣更重，不過，當初的誅仙二十四劍陣只是煉氣級別，若換作結丹弟子結陣，究竟哪個劍陣更加凌厲還是兩說。
大樹枝椏伸展生長，籠下一層淺綠結界。劍光刷刷齊下，盡扎入結界，為首護院弟子略一猶豫，手中長劍一挑，劍光又刷刷騰起。
消弱了桃瑩瑩修為低微，神識捕捉不清劍光，可還能感應殺氣，劍光扎入結界後，殺氣明顯消弱，相應的，大樹的生機也見消弱。
「我不想傷害谷中弟子，你們讓開。」海棠長老淡淡道。
「我等奉掌門之命嚴守刑堂，即便是死，也不能放任何人入內。」為首擅護院弟子再揮長劍，劍光刷刷齊下。
海棠長老眉頭輕皺，打開儲物袋，放出更多海棠花瓣。「徒兒，你自己進去見凌洋，為師給你一刻時。」
「是」桃瑩瑩響亮應聲，腳下飛劍起，從大樹蔭庇下穿過。就要破門入內，為首護院弟子急甩數張符，桃瑩瑩一見，想起自己儲物袋中存量嚇人的符，隨手抓一把迎對。
轟
桃瑩瑩無心一抓，卻是抓了幾百張中階符，同時引爆，威力異常驚人。
刑堂禁院狹小，此刻被大樹遮蔽，狹小空間內集中引爆，產生的效果，可以準確的說，地動樹搖。融金、藤纏、冰箭、烈焰、土刺，符五行術法齊管之下，刑堂半邊屋子灰飛瓦碎，桃瑩瑩周身花瓣環轉至最快，最終嗡地一聲，花色盡失，枯萎落地。
受靈氣震蕩沖擊，桃瑩瑩嘴里泛上一口甜腥，跌跌撞撞栽進半邊屋子里。塵埃彌漫中，她灰頭土臉狼狽爬起，撫胸大口喘氣，心中後怕不已。
「吳師妹」
「凌師兄？」桃瑩瑩展開神識，向前幾步，撞到一層結界彈回，索性原地打坐，調理氣息。
盡管炸碎半邊房，光線仍然陰暗，桃瑩瑩拿出一根蠟燭點燃。結界阻擋神識，但本身無色無形，肉眼可以看透過去，待看清凌洋的模樣，松一口氣。說實話，剛才听到刑堂二字，她腦海立刻閃現滿清十大酷刑，百花掌門一口一個逆徒地叫，她以為凌洋會被屈打成招，滿身鮮血淋淋。
還好，是想象太豐富了。
刑堂里沒有見一個刑具，只有兩個監牢，也許對于修仙之人，普通刑罰算不了什麼。凌洋盤膝坐于牢中，看待桃瑩瑩的目光甚是復雜。
「刑堂看起來挺結實，怎麼隨便扔幾張符就塌了？師兄，要不我順便把你的監牢弄塌，讓你出來透透氣，反正已經塌了半邊，後果追究起來是一樣的。」桃瑩瑩沒有在意凌洋的目光，兀自說，模出幾張符，估模扔出多少張才不至傷及自己。
凌洋的目光一直盯在桃瑩瑩身上，見桃瑩瑩真要扔符，遲緩開口道︰「莫浪費了，自六年前各地符紙售空，符得來十分不易，你還是留著應急之用。我身為青竹門大弟子，擅闖谷東禁地，重罪難免，此罪我也認了。」
「掌門認定你有罪，命我坦白交待，我什麼也沒有說。凌師兄，谷東禁地究竟發生了什麼？」桃瑩瑩語氣一沉。
凌洋審視桃瑩瑩，遲久才道︰「如果我已告訴掌門，是你寫信讓我前往谷東禁地？」
「我寫信？」桃瑩瑩驚訝月兌口，驀然想起李卓那句快意的「多謝吳師妹成全」，話音戛然中止。
「其實我早該發現你不是她。一個人即便遺失所有記憶，也不可能性情迥然，她從來不曾有你這般沉著自信，和她在一起，總是憂愁多言笑少。」凌洋黯然低語，不等桃瑩瑩回應，又道︰「謝謝你能來看我，如果可以，盡早出谷吧。」
「你……」桃瑩瑩並不驚訝身份被看穿，反而對凌洋認命的態度感到困惑。
凌洋拿出長笛吹起來，笛音比平日低沉，幾番走調。桃瑩瑩听到一半再無心听下去，雙手握了拳松開，松開了再握，幾經矛盾掙扎之後，抬起手，向四周貼隱形符與隔音符，嫻熟結印天道禁制。
金色禁制耀眼奪目，若明亮的陽光，穿透監牢結界。凌洋黯然消沉的臉龐鍍染金光，漸漸浮現驚訝、震驚、不敢置信。「能輕松破除掌門親手布下的結界，這道金色禁制莫非就是聞名修真界的天道禁制，你是天靈真人關門弟子……」
桃瑩瑩呵呵一笑︰「凌師兄好敏銳的反應不論如何，一月贈曲之誼總得回報。」
谷中這一個月，是桃瑩瑩渡過最輕松閑適的一個月，若時光能倒流，能自己選擇命運，桃瑩瑩真心希望拜師海棠長老，住進這世外桃源百花谷里，安靜無擾的修仙。
結界破去，凌洋卻原地不動。
「我如果是青竹門大弟子，即使百口莫辯，也絕不輕易妥協，就算不為師門著想，也為師弟們的安危著想。凌師兄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方便透露，可以盡管放心告訴海棠長老，在我這個外人看來，百花谷內沒有什麼人比海棠長老更值得尊敬和信任。」桃瑩瑩說話間，不由想起天靈真人，無奈輕嘆一聲。
凌洋的臉龐流露出痛苦，掙扎許久，終還是搖搖頭。
桃瑩瑩還想勸解，刑堂最深處傳出一個老者沉悶的牢騷︰「小姑娘，別跟這塊榆木疙瘩浪費口舌，快來放老子出去只要老子能重見天日，谷內五處禁地，通通送你玩耍」
五處禁地應該就是位于百花谷五個方位的禁地，谷東禁地就是其中之一。桃瑩瑩墨眸一亮，腳下飛劍起，向刑堂深處遁走。直至迎面撞到隱形結界，停下來，翻手一撒，天羅地網打出。
金光一閃，隱形結界破除，入眼一面無門無窗的高大青石牆。桃瑩瑩以神識試探，神識且近，立刻被青石牆附著的高深結界反彈。
「金網甚好，甚妙破他百花道人幾道結界不成問題哈哈哈哈，老子終于有望重見天日了百花道人，你禁閉老子幾百年，害老子關節生銹僵硬，這筆帳老子要你加倍償還」老者的聲音從牆內傳出。
破除青石牆結界，桃瑩瑩以神識試探，發現里面還有一面附著結界的青石高牆。而破除第二面結界之後，里邊還有第三面附著結界的青石高牆。這高牆層層相套，也不知套了幾層。
「師……此人由掌門禁閉，必是重犯，千萬不可釋放」凌洋神識傳音，本人仍在原地未動。
「不釋放可以，只要凌師兄肯走出刑堂，將谷東禁地真相告訴海棠長老。如果凌師兄堅持己見，我只好放了這位老前輩，親自走一趟禁地調查，也許，還能意外收獲幾件法寶。」桃瑩瑩微笑回音。
「你既為正道聯盟候選議事長老，本該避開是非，何必因我卷入百花谷內事……好吧，我去見海棠長老，但你要答應及早出谷，轉告吳師妹莫再回谷。」
「凌師兄仁善。我與魔界來人勾結，很快就會傳遍修真界，別提議事長老，往後想在自家天道宮拋頭露面都不容易了。對我來說，與其在乎那些虛名，奔走糾正名節，不如乘風逍遙，做想做該做之事。凌師兄，你會出賣我麼？」
桃瑩瑩輕佻反問，凌洋愣然沒有回應。桃瑩瑩御劍飛遠了，老者忍不住大聲急喚︰「小姑娘回來，你還沒有給老子砸破這幾面牆」
「前輩不好意思，我改主意了，還請另尋他人。」桃瑩瑩客氣道，起手給李卓送去一枚傳音玉符。
老者暴躁急道︰「你右掌心的蓮花印記能打開五處禁地機關，這五處機關隱秘，只有老子知道老子以機關師血脈之名向你打保票，這五處機關內必定隱藏遠古秘寶老子不稀罕你們修士法寶，全部讓給你，只消讓老子看一眼失傳的古機關術」
一番話說完，桃瑩瑩飛到了大樹結界下，僵持斗法的護院弟子們听聞老者之言，吃驚看向桃瑩瑩，神識紛紛鎖向右手掌心。
「徒兒退後。」海棠長老雖也吃驚，並未以神識查看桃瑩瑩掌心，而是打開儲物袋，讓淺紅海棠花瓣護住桃瑩瑩周身，阻擋護院弟子們的神識。「你是機關師媸甲後人？」
「前輩是為百花谷布置機關的媸甲後人？」跟在桃瑩瑩身後出來的凌洋亦十分驚訝。
「什麼前人後人，老子就是媸甲，行不改名，坐不更姓听過老子大名的話，速度給老子砸破這幾面牆」
「機關師媸甲」眾護院弟子同聲驚呼，他們守護刑堂已久，從不知關押著如此大名鼎鼎人物。
媸甲不是機關師始祖，但他是沒落的媸氏當中能把巧奪天工機關術復原的唯一後人，百花谷現存的所有機關均由他制造或經手修復。
「掌門關押你，有其淵源，請恕我等在原因未明情況下，無法答應媸前輩要求。」海棠長老淡淡說道，素手翻轉，淨玉瓶現出，繁茂大樹迅速縮小，枝葉節節收縮。眨眼功夫，大樹還原為一顆種子，破土飛回淨玉瓶。「徒兒，凌洋，我們走。」
「回來你們這些忘恩負義修士，沒有老子機關師一脈，百花谷早該毀于古戰，沒有老子一家，哪有你們今日快活」媸甲暴躁牢騷。
古戰
桃瑩瑩耳邊風聲呼嘯，媸甲的牢騷灌耳，心思一瞬飄回遠古。
「留下凌洋」
護院弟子們射出的咄咄劍光立刻將桃瑩瑩拉回現實，她一轉首，發覺海棠長老面色泛白，氣息有些紊亂，凌洋則似起了動搖心思，意欲留下。當即，她從儲物袋抓出一大把低階符，朝劍光與媸甲所在的方向砸落。
轟轟轟
周圍天地靈氣大震
低階符的威力比中階符弱化許多，但數量驚人，威力依然驚心動魄。護院弟子們一見數也數不清的符砸落，紛紛變了面色，改攻勢為守勢，布開一道結界死守刑堂。
「徒兒不得胡為，他們只是受命在身，沒有惡意。」海棠長老眉頭輕皺。
「弟子知道了。」桃瑩瑩的手離開儲物袋，她確實起了摧毀監牢放出媸甲的心思。在場所有人，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蓮花印記的意義，沒有人比她更想探索遠古遺跡。
回到海棠長老靜修所在的海棠苑，桃瑩瑩主動告退。踱步到曲橋涼亭，大師姐匆匆趕來，不由分說把令牌塞進她手心。
「小師妹，出大事了凌師兄私闖谷東禁地，重傷向雲鴻紀昀二人，犯下大罪，青竹長老已經將凌師兄交由刑堂審問這塊海棠令牌你拿去，說不定還有機會再見凌師兄一面 ，你的手怎麼這麼冰涼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在為凌師兄擔心那就快去刑堂，晚了怕就來不及了」
桃瑩瑩被大師姐焦急用力一推，踉踉蹌蹌向前，止步于水邊，轉回身，感激兼郁悶道︰「大師姐，我和師尊剛剛大鬧刑堂回來，凌師兄正在海棠苑和師尊說話。」
「你說什麼？大鬧刑堂師尊向來不問谷內事務，怎麼可能為了凌師兄觸犯清規大忌」大師姐不肯接受，桃瑩瑩繼續說︰「大師姐一定不知道，師尊為了四師姐和我，已經觸犯掌門逆鱗兩次。這次強行帶走凌師兄，掌門有可能忍無可忍，不顧大局降罪師尊。如果發展到這一步，希望大師姐能——」
「海棠，你為了我的逆徒凌洋，不顧身份強闖刑堂，難道谷東禁地大火，有你幕後指使，怕被掌門得知麼」
月光清冷，忽然從空中飄落的男子聲音更加清冷。桃瑩瑩望向疾光劃落的青竹長老，心里隱約閃現一葉脈絡。
「休得血口噴人，就是百花谷人人有嫌疑，師尊也不在內」大師姐勃然大怒，化作一道虹光追隨青竹長老遁入海棠苑。
桃瑩瑩跟著騰空，卻是飛離海棠門。「大師姐，令牌我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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