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獸人通常頭腦簡單,很難掌握精巧細膩的攻防技巧,他們習慣于大開大合式的猛沖猛打,憑借著遠遠超過人類的身體素質和凶猛無畏的天性,這種方式經常能夠奏效,擊潰哪怕是經過最嚴格訓練的、裝備精良的人類部隊。
但是在托馬德揮舞的獅鷲之劍下,蠻獸人就不免要大吃苦頭了。由于對于蠻獸人進攻方式的熟悉,從一開始,托馬德就沒準備死守城頭,那會導致他無法發揮自己的全部能力。沖上攻城塔之後,托馬德已經開啟了他所掌握的那種特殊冥想方式,就像是在頭頂多了一只能夠窺察一切的眼楮,四面八方每個蠻獸人的動作都能十分清晰的看到。
他在狂舞,在旋轉,腳踩靈活的步伐,獅鷲之劍織出一面代表死亡和血腥的光網,每一次進攻和閃避都臻于完美,蠻獸人的尸體逐漸在四周堆積起來,鮮血讓木橋變得滑不留腳,但是托馬德踏出的步伐卻沒有絲毫誤差,精準得令人難以置信。
被暫時剝奪白帳近衛頭領職務的坦而斯?咬骨者站在攻城塔頂,眯起獨眼看著托馬德制造殺戮和死亡,他在觀察對方的動作︰閃避的步伐、進攻的技巧,還有格擋的力量,同時思考著自己如何打出一次漂亮的突襲。
偽裝使者隨從的時候,坦而斯?咬骨者曾經看到過托馬德的身影,但是那一次虓眼死神並沒有拔劍出鞘,一名瘦巴巴的劍客,一個大塊頭牛頭人和威名赫赫的鋼拳之影同時出擊,就讓蠻獸人之王精心設計的圈套破了產,坦而斯也失去了自己的一只眼楮和威名。
現在坦而斯準備贏回自己的威名,從眼前這個有著金色眸子的年輕人類身上。
托馬德側過身,以近乎不可能的敏捷躲避開來自背後的一記斧劈,然後反手一揮,獅鷲之劍準確的切開偷襲者的喉嚨,那人捂著脖子還沒倒下,托馬德已經轉到他的身後,一腳將他踢了出去,擋住了另外幾個猛撲上來的蠻獸人。這一擊給他制造了一個極為短暫的喘息機會,一個身材格外高大的咆哮武士張開雙臂,怒吼著撲上來,想要將托馬德推下木橋,然而後者只是一個優雅的滑步,就從那家伙胳膊底下溜了出去,同時一劍削中膝蓋。
咆哮武士發出可怕的吼叫,一頭栽下木橋,不過他算是幸運的,因為這點高度至少不會馬上要了他的命。而其余幾個蠻獸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托馬德單膝跪地,將獅鷲之劍揮舞成一團迷離的光影,四名蠻獸人同時向外仰面倒下,每個人的胸月復要害都多了好幾道血淋淋的創傷。
「對于一個人類來說,」坦而斯?咬骨者暗想,「這小子做的還不壞。」
又是幾個咆哮武士一起沖了上來,托馬德就地一滾,從他們的包圍圈里沖了出去,然後彈身而起。獅鷲之劍先是切開一個家伙的後頸,又正正的劈進第二個蠻獸人的額頭。由于顱骨的堅硬,這讓托馬德的動作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凝滯,絕不會超過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間隔。
這正是坦而斯?咬骨者期待已久的良機,他縱身一躍,雙手巨劍呼嘯著劈向托馬德的後背,這一擊蓄勢已久,如果命中的話,絕對能夠把年輕的巡禮者從頭到腳劈成兩半。
然而托馬德在這個時候卻突然回了一下頭,似乎他的腦袋後面長了另外一雙眼楮,早已注意到坦而斯發動的無聲突襲。目光相對的那一刻,坦而斯突然感覺自己的動作變得非常緩慢,一股冰冷的恐懼注入血管,宛如無數細針刺進心髒。獅鷲之劍像是幽靈那樣飄了過來,格開必中的一擊,然後擦著雙手巨劍的劍刃向前突刺,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刺入坦而斯的胸口,穿透厚皮甲、肌肉和骨骼的阻撓,將他的右肺一切兩半。
時間的流速在劍刃刺入胸膛的那一瞬間恢復了正常。坦而斯發出痛苦的吼叫,踉蹌後退,後背撞在攻城塔的木板護壁上,然後緩緩滑坐下來,他低下頭,先是看到自己滿是鮮血的胸膛,緊接著世界在他的眼前暗了下來。
戰斗的喧囂變得模糊了,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坦而斯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更加艱難,他記起了自己追隨祖魯?格里投茨的時候立下的誓言,還有身為白帳近衛頭領的驕傲。
「卑鄙的偷襲,還被識破……這個結局,真是恥辱啊……」
托馬德甚至不知道自己剛才手刃了一位白帳近衛頭領,因為他已經快要沉浸在屠殺的快感當中。無論從任何角度上說,托馬德都不是一個嗜血的人,然而戰斗的狂熱很容易將暴虐的因子注入情緒,他在揮劍,奪取一條條性命,切裂一具具軀體。
凶猛無畏的蠻獸人咆哮武士在確定無疑的死亡面前終于感到了畏懼,最初是幾個人遲疑著後退,很快就變成了自相踐踏的潰逃。幾秒鐘之後,托馬德突然發現自己失去了揮劍斬殺的目標,他眨了眨眼楮,眼前血紅色的迷霧漸漸褪去,這才發現自己孤零零的站在被鮮血染紅的木橋中間,放眼望去全是尸體和垂死者,連一個站著的蠻獸人都沒有了。
看著自己造成的這幕恐怖景象,托馬德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這都是我做的?」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目光掠過腳下一具被劃開胸膛的尸體,心里突然有些發緊。
一陣震顫從腳下的木橋傳來,托馬德霍然醒悟,戰場上不容得走神發呆,如果不是剛才的血腥殺戮嚇破了蠻獸人的膽子,說不定自己就要為這股突如其來的軟弱情緒付出沉重代價。木橋正在回收,顯然這座攻城塔的指揮官已經決定撤退,托馬德不假思索的幾個箭步沖到末端,然後縱身跳回到城牆上。
這里的慘烈廝殺進行的格外瘋狂,兩千名塔爾隆要塞的守衛者——其中包括一百五十名資深巡禮者和兩百名鋼拳騎士——和四五百名沖上城牆的蠻獸人咆哮武士面對面的展開殊死苦戰。戰斧劈開盾牌和鎧甲,長槍刺穿胸膛和頭顱,怒吼聲、呼喊聲、慘叫聲和申吟聲,金屬撞擊的鏗鏘聲,揮舞刀劍的颼颼聲,砍破鎧甲和骨骼的 嚓聲,一片恐怖的聲音匯聚成贊美死亡的黑暗合唱,在塔爾隆要塞的第一道城牆上回蕩不已。
托馬德揮劍砍翻了兩個朝自己沖過來的蠻獸人,然後感到有點不知所措。剛才他以一己之力抵擋整座攻城塔的蠻獸人圍攻,殺得酣暢淋灕,而現在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對手,彼此咬牙狠斗,如火如荼。那麼自己應該干什麼?從敵人的身後捅捅刀子?還是再找一座攻城塔跳上去大殺一通,感覺都有些無濟于事。城牆上的戰局正在向著蠻獸人一方傾斜,除了一座攻城塔被煉金弩炮射斷了木橋之外,其余八座攻城塔都已經把木橋加上城牆,從上面源源不斷的沖出蠻獸人咆哮武士,正在壓制著要塞守軍的活動空間。
混戰是蠻獸人最喜歡也最擅長的戰斗方式,包括紀律嚴明的鋼拳騎士團,都沒有辦法在這個方面勝過他們。托馬德沖向一個戴著黑鐵頭盔的岡,把他和他的幾名護衛勇士全都砍倒在地,但是這並沒有給戰局帶來多大幫助。蠻獸人的指揮系統一向糟糕透頂,那些岡打起仗來也都像是普通武士那樣一股蠻勇的向前沖鋒,殺掉和沒殺掉根本區別不大。
但是要塞守衛軍這邊就不一樣了。激烈的戰斗之中已經有十幾位連隊長先後陣亡,巡禮者和鋼拳騎士的傷亡也相當大。這給守衛軍的陣線帶來了很大沖擊,有連隊長的連隊和連隊長陣亡的連隊戰斗力相差猶如天壤。
托馬德親眼看到一處防線被蠻獸人沖開缺口之後,旁邊兩支連隊的不同反應。狄波拉騎士率領他的部下奮勇阻擊,死傷過半都不肯後退一步,但是失去連隊長的奧古連隊就顯得畏縮不前,甚至還出了幾個逃兵。
那處缺口最終被托特勛爵帶著一隊鋼拳騎士強行彌合,但是陣線整體都在動搖,這就不是托特勛爵能夠做到的事情了。托馬德繼續砍殺了一陣,還用黑火球點燃了一座攻城塔,但是依然無法動搖蠻獸人的凶猛攻勢,就像是朝汪洋大海扔出幾塊石頭一樣,根本掀不起多大浪花。
「看來沒有其他辦法了,沒想到剛剛開戰,就被逼出了一張寶貴的王牌。」托馬德苦笑著搖了搖頭,從身邊取出一枚造型精美的鍍銀哨子,放進嘴里用力吹響。
極富穿透力的哨音響起,在魔法的作用下,傳入修道院院長庫爾甘主教的耳朵里。老主教的臉上也露出了無奈的苦笑,隨後站起身來,走到房間中央的巨大金色天平神徽旁邊。五件曾經穿在主教大人身上的神聖遺寶放在神徽周圍,每件神聖遺寶旁邊都站著一名上了些年紀的巡禮者。
「諸位弟兄,公正法典第八篇章,聖?巴布魯帕之淚憐憫吾等之罪,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