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始皇帝陛下的……龍書案。」
那中年人和徐堪、蕭何听得呂遠鵬提及始皇帝，神情都不由一緊，一旁的呂文更是神色張惶地看著呂遠鵬，緊張的不得了。
要知道，始皇帝這個稱謂可不是什麼人想提就可以隨便提的，言語中偶有不合，就可能獲罪，甚至就是為此掉了腦袋也不稀奇。
況且，呂遠鵬這句話更是大大不妥。
自夏商以來，帝王書案，還從沒有人敢稱為龍書案。
龍之一說，古已有之，自商周時，既有夔龍圖騰。
只不過，那時的夔龍與後世的龍頗有不同。
《山海經.大東荒經》所載，夔龍狀如牛，倉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有風雨相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
秦時龍的面貌，與商周的夔龍又有變化，生有雙翅，為之應龍。
除此之外，遠古至秦，關于龍的神態尚有諸多傳說。
如荀子說，龍即螣蛇，無足而能飛；屈原口中的龍，則是有鱗為蛟，有角為虯，無角為螭，有翅為應。
至于民間傳說中的龍，更是變化多端，形態各異。
有說龍乃馬首蛇尾；有說龍之形，鹿角、牛耳、駝頭、兔眼、蛇頸、蜃月復、魚鱗、虎掌、鷹爪。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雖然如此，可龍自遠古至秦，還是僅僅被視為神獸、怪獸，不僅和帝王皇權無直接必然聯系，在某種程度上，如果把龍和帝王聯系在一起，甚至還是一種褻瀆。
當然，如果始皇帝自己喜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實，把龍和帝王隱隱扯上關系，還是從司馬遷作史開始。龍真正和皇權聯系在一起，則是從唐代開始。而真正把龍作為帝王象征，卻是明代才有之。
只是呂遠鵬哪里知道這些，他一直以為，後世始皇帝被稱為祖龍，自然這龍早就和天子帝王聯系在一起了，後世耳熟能詳的龍書案自他口中說出，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了。
可他不知道，他這一句龍書案，很可能就會讓他掉腦袋。
呂遠鵬這一句龍書案過後，仿佛是鷹隼入林，百鳥匿聲，雅室之內一時沒了聲音。
徐堪臉上神色不住變幻，由最初的驚愣逐漸變得陰晴不定，一雙本就不大的雙眼不時瞥向一旁的中年人。
蕭何驚愣過後，面色很快平靜下來，只是那一雙深邃的雙目，不時在呂遠鵬、徐堪和那中年人身上掃來掃去，顯然他還是無法掩蓋內心的極度不安。
至于呂文，此時早已雙腿發軟，要不是雙手按著漆得錚明瓦亮的桌子，呂文恐怕早就癱坐在地了。
不過，那中年人的神態最令人難以琢磨。
中年人的臉上，先是愣怔，接著逐漸露出驚訝之色，定定地看著呂遠鵬不做聲。
眾人奇怪的表情，讓呂遠鵬一時模不著頭腦，他實在想不明白眾人如何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一定是他方才所說的那句話，有什麼不妥。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這句話不僅是不妥，而且是大大的不妥。
「大膽！」
徐堪一聲斷喝，打破了雅間內的平靜。
「始皇帝陛下豈是你一個小小縣尉所能隨便稱道的？還不快快退下。」
徐堪這話明顯是避重就輕，想要斥退呂遠鵬，然後在相機解釋，替呂遠鵬開月兌。
「慢。」
中年人突然揮手止住徐堪。
呂遠鵬從呂文、蕭何、徐勘的神色上看的出，一定是自己哪句話惹下禍事。雖然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錯，可呂遠鵬清楚，這是徐勘在幫他。
正想借著徐勘的斥責退下，卻被這中年人一聲斷喝阻止，呂遠鵬心頭也不禁一沉。
隨著中年人這一聲斷喝，呂文臉色刷地變得慘白，額上刷地冒出豆大的冷汗，有些失神的雙眼緊緊盯著中年人。
這一聲斷喝，也讓蕭何和徐勘的神色都變得緊張起來。
徐勘更是一臉無奈，惡狠狠地瞪了呂遠鵬一眼，等著中年人的下文。
哪知一聲斷喝過後，中年人臉上卻露出笑意，而且這笑意竟越來越濃。
中年人輕輕舒了口氣，扶著身旁的座椅扶手慢慢坐下，語氣中竟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真容。」中年人揮揮手示意緊張的徐勘也坐下。
徐勘字真容，只是徐勘這表字在沛縣還沒有人有資格叫，中年人顯然和徐勘關系親近。
「真容，可要恭喜你了。」
中年人這一句話，驚得剛剛坐下的徐勘倏地又站起身來。
「催兄休要嚇我，我何喜之有？呂縣尉只是一時口誤，看在其剿匪……」
中年人笑眯眯地搖搖頭，拉住徐勘，又把他拽到椅子上。
「真容想必听說過五德終始說？」
所謂五德終始說，既是戰國時齊人鄒衍所著五行之說。其核心是「五德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苦茲」。意思就是說，作天子者必有一德，當此德衰落時，便會有五德中的另一德取而代之。
五德即土德、火德、金德、水德、木德。土德尚黃，火德尚赤，金德尚白，水德尚黑，木德尚青。
這些東西，尋常百姓可能不清楚，室內諸人中，除了呂遠鵬不明白中年人所說的什麼五德終始，徐堪、蕭何、呂文如何和不知道。
中年人神態與徐堪所想天差地別，本以為呂遠鵬惹下大禍，中年人必定震怒異常，哪知中年人不但不生氣，還笑眯眯地和他談論五德終始，這讓徐堪一時有些茫然。
徐堪點點頭，疑惑地看著中年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蕭何和呂文兩人也定了定神，緊張地思索著這中年人話里的意思。
中年人笑了笑，輕聲道︰「真容，你可知昔年文公獵獲黑龍一事？」
文公乃秦國列為諸侯的第二代君主，頗有作為，曾驅逐西戎，拓地開疆。傳說他打獵時曾獵獲過一條黑龍。
這個傳說徐堪倒是知道，只是中年人為何此時突然說起此事？徐堪還有些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