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低聲叫出「表弟」兩字,眼神小心的向外飄去,似乎很怕外面有人偷听。
燕灕見狀莞爾道︰「賢兄不必如此小心。歸雲是自己人,凡事不必背他。至于段兄,慧寧大師把他請去賞劍了。」
「短短數r ,表……賢弟竟然耳聰目明若斯,進境當真神速。」商少訝道。
「哈。」燕灕輕笑道,「賢兄都沒發現的事情,愚弟自然也不曾听見。只是許多事情,不需耳聞目睹,也可猜想一二。看方才慧寧大師的神情,就可猜到他會如此行事。就不知,慧寧大師是你我的叔父、還是表兄?」
「是表叔。」商少目瞪口呆的應道,「早知賢弟如此聰慧,愚兄大可不必煩惱至今r ,早早對你講明了便是。」
「願聞其詳。」
「你的母親,正是我的姑母。除此之外,一切事情,確實要從源頭講起。」商少又嘆了一口氣道。
「遠在一甲子之前,北方西秦與東齊夾縫中的燕國,出了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死後號曰——殤武,即傳說中的殤武王……」
風,長嘯萬里,橫掃天地無休止;雷,震驚九州,笑問誰人敢當關!
這兩句話,正是殤武王姬東陵當年的寫照。
姬東陵本是燕國皇子之一。
他的故事,卻不是一個皇子奪嫡的宮斗故事,而是徹頭徹尾的仙俠故事。
燕國雖然是北方兩大國夾縫中的小國,卻肩負著重要的使命。
它北部邊陲的「徊雁關」正是中原神州,與北荒莽州唯一的通道。
北荒莽州並無人跡,只有無窮無盡的妖獸魔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成群結隊的沖擊徊雁關。若是這些妖魔成功通過,勢必荼毒中原。故而,燕國的徊雁關,乃是真正的中原屏障,背負著中原億萬生靈的安危。
燕國的皇子,降生之後學會的第一個詞,很可能不是「父皇」、「母後」,而是冰冷的「徊雁」二字。他們從出生那一r ,就注定要背負沉重的使命。
誠然,存在神靈與真仙的世界中,王**隊只是r 常駐守與輔助,真到了危急關頭,尋常武者和軍隊根本派不上用場。能起決定作用的,終歸是三教高人。
可是,三教修行者的x ng命何等珍貴?縱然是一國皇族,也無法與之相比。因此,燕國全軍上下注定都是炮灰。而來自三教的各路高人,在危急關頭救人是大發慈悲,拍跑路則叫做順天應命。
數百年來,燕國皇室最渴望的,就是皇室內能出現修行者,最好能在三教中佔據高位。只有如此,才能讓這個連年戰火的國家真正得到三教的大力援助,得以休養生息。
只是燕國皇室子弟,即使擁有靈根,也會很早踏上戰場,難以潛心修煉,更別說在三教中佔據舉足輕重的地位。
終于,數百年以下,燕國皇室出了一個驚才絕艷,讓儒釋道三教高人都震驚不已的天才——姬東陵。
殤武王姬東陵生平功業,車載斗量,難以盡數。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這位少年王族,曾經帶領三百j ng兵,主動走出徊雁關,一路北上,斬殺數十位魔王而回。
此事之後,姬東陵的盛名當真是「橫掃萬里,震驚九州」,中原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三教中甚至有高人認為,隨著姬東陵修為r 漸高深,終有一r 可以徹底封印徊雁關的缺口,讓這個中原最大的威脅,像西方的雲屏山脈、南疆的神淵佛境、東海的蓬蒿學館一般,成為一個穩固的修行聖地。
然而,美好的願望沒有實現。
姬東陵死了。
就在姬東陵如r 中天的時候,中原道門最高組織——玉皇觀突然出手,觀主攜四大天師與三十六天罡,以誅魔大陣圍殺姬東陵。
是役,天搖地動,鬼愁神慘,燕國西方邊境五十里地貌徹底改觀,當真是山河破碎,草木盡摧。玉皇觀四大天師亡其二,三十六天罡損失泰半。
姬東陵當場戰死。
事後,玉皇觀對外的說法是︰姬東陵深入北疆,被妖氣魔化,已經走火入魔成為魔頭,道門為天下蒼生計,不得已誅之。其人一生戎馬,戰功赫赫,然嗜武犯禁,以致入魔,故謚號——殤武。
「此等說辭焉能服眾!」時隔一甲子,商少仍舊忿忿不平,「事發之前,先祖一切正常,根本沒有任何入魔征兆,何來走火入魔之說!」
燕灕作為听眾,當然一派淡然,說道︰「本來就是一個蹩腳的借口。」
「是啊!明眼人都看得出。y 加之罪,當真何患無辭!」商少道,「隨即先祖的親友舊部紛紛要向道門討個說法。」
「說法當然是沒有的。」燕灕接道,「先王已死,縱然群情憤憤,沒有先王的絕世修為,便沒有與道門談判的資格。這番動作不但得不到任何公正,反而把事情推向了更壞的方向。」
商少望了望燕灕的雙眼,長嘆一聲道︰「賢弟果然料事如神。先輩們不但沒有得到任何補償,反而落得一個淒慘下場。玉皇觀以殤武王後裔皆被魔氣沾染,以下犯上,尋釁道門,亂殺無辜等等罪名,做出了最終判決——殤武王後裔,男子世代為j ,女子世代為娼。」
「沒有趕盡殺絕,當有其他勢力介入。想必就是佛門。」燕灕道。
「哦?」商少越發驚訝,問道,「賢弟如何得知?」
「若非有這般香火之情,賢兄豈能輕易進出鑄禪寺?除了足以與道門匹敵的佛門,又有哪一方膽敢讓玉皇觀判為娼j 之人,成為鑄劍僧?」
「確實如此。」商少合眼道,「關鍵時刻,佛門阻止了玉皇觀斬盡殺絕,並把原判中男子世代為j 的‘j ’字,從娼j 的j ,換作伎倆的‘伎’,如此我等男丁才能成為江湖戲子。不然,賢弟就只有在勾欄院才能見到為兄了……」
堂堂燕國皇室後裔,名震天下的殤武王子孫,竟然要淪為娼j ,是何等屈辱?商少講到此處,想起數代以來的辛酸,一時哽咽無語。
燕灕也不答話,靜靜飲下一盞茶。
對他來說,商少的講述已經足夠。後面的事情,他完全可以自行理清。
殤武王子孫貶為娼j ,自然不再享有燕國國姓,故取殤武王的殤字,改姓「商」,遷至三教共治的劍川城,受道門監視的同時,也受佛門照拂。
然而,殤武王後嗣與舊部故友不可能安于現狀,于是暗中把一部分子嗣,以卑微身份,轉入家族撫養。雖然生活仍舊困苦,但總比淪為娼j 要好。安全起見,轉送的子嗣大多不知自己身份,燕灕的母親便是其中之一。
送出的子嗣不便姓商,故改姓燕,以紀念燕國。韓家敢接收殤武王後嗣,當為先王舊部之一。為了保密,一切事情韓家上下只有老祖一人知曉。而商少乃是殤武王嫡系血脈,避無可避,只能登上戲台。
以上,便是事情的大致經過。
直到桌上茶冷,商少才回過神來,歉然道︰「愚兄失態,讓賢弟見笑了。之後的事情……」
「後面的事情,我已了然。」燕灕道,「就不知時至今r ,兄長有何打算?」
「我能有何打算……」商少苦笑一聲,「事情已經過去一甲子,可對玉皇觀主那等金丹高人來說,也不過是彈指一瞬。再過十年、百年,我等的命運仍然如此。愚兄今r 來此,也是想告訴賢弟——你才華橫溢,聲名鵲起,我等看在眼中不知有多麼歡喜。但是……一朝你的身世被揭開,只怕道門容你不得!」
「多謝兄長提醒。」燕灕微笑道,「難道兄長與諸位前輩,就沒想過,一勞永逸的解決這樁事?」
商少聞言瞠目結舌,驚愕道︰「這怎有可能做到!」
「呵呵……」燕灕笑道,「在愚弟看來,想解決並不難,我們只需要弄清楚一項關鍵。」
商少凝眉正s 道︰「願聞其詳。」
「當年,殤武王姬東陵,究竟是為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