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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若我轉身,後會無期。

師父苦澀的勾了勾唇角。(『雅*文*言*情*首*發』眼底滿是冷刻的自嘲。「我一個男人。竟……生不如死。」

「沒事。我不說。你不說。沒人知道。」

「天地昭昭。日月煌煌。」

「老天爺沒空管咱的閑事。師父。不是徒弟我打擊您。老天爺他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

「真若如此。要我還有何顏面苟活于世。」

「師父言重了。明天是美好的。」

師父忽然就不說話了。然後望著跪在地上的嵐風道「風兒是不是覺得好笑。」

「沒有啊。徒弟何時笑了。師父莫要冤枉弟子。」

「想笑便笑吧。」師父淡淡的。一抹淒然。「起來。」

「徒弟真沒有。」嵐風拂了拂衣袂站起身。「我只是想師父心情好些。才故意用那種調調說話的……其實徒弟也明白。師父最想陪在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

師父再度靜默。片刻落寞的笑了下。「骨兒。我不要他看到。永遠不要。」

「嗯。明白。」嵐風點點頭。「謝謝師父對我的信任。真的。」

師父貌似沒听見他的話。自顧自的道「我不想讓骨兒看到我那般不堪。」

「那到時候我們走遠點。」嵐風開始設想道「最好提前幾天就起程。師父你有預感麼。」

「預感什麼。」師父在這方面委實有點遲鈍。嵐風又不好把話說的太漏骨。「就是。感覺快了。」

「沒有。」師父垂下眼簾。似乎不想面對這個問題。「我什麼也感覺不到。除了輕微的動感。也不是動感。就是……他會動的。」

嵐風憋住笑。還是第一次看到師父這種表情。羞答答的像個大姑娘。「啊。那。到時候再看吧。一般不都是十個月麼。」

師父輕輕的眨了眨眼楮。修長濃密的睫毛像兩葉漆黑的扇貝。眸中帶著一絲疑惑。「這個我知道。可我。似乎有些不同。」

「嗯。是。」嵐風打量了下他。「一點看不出來的說。」

「嗯……」師父又矜持的低下眼眸。「那。那他跑哪去了。」

「……」嵐風就差點樂出來。總感覺師父貌似也沒那麼討厭那個小東西。「在的啦。要不然師父怎麼會感到他在動。」

師父小小的笑了下。半遮半掩。笑不露齒的。「我也搞不清楚。」

嵐風心道。師父你敢不敢不這麼可愛呀。可也不得不說。師父現在整個人的氣場確實發生了質的轉變。冥冥的。有點陰柔……

「我看師父不如給那個誰起個名字吧。以後說起來也方便。」

「起名字。」師父轉了轉眼眸。「起什麼名字。」

您老人家是在問我麼。嵐風暗自嘆氣。怎麼有種自己是後勤部長的錯覺。「喜歡什麼就叫他什麼唄。」

「這如何起得。也不知是男是女。」

師父您想的真長遠……「我感覺是個男孩。『雅*文*言*情*首*發』」

「不好。」師父否定了他的猜測。「我還是覺得女孩兒好些。」

……「那那。就女的吧。」

起名字這事似乎瞬間勾起了師父的雅興。緩緩踱開幾步道「風兒覺得什麼名字好听。」

「要是女女圭女圭。就雪了花了杏了。」

「俗氣。」師父含笑的給了他一句。「都快趕上冷翠閣的了。」

「哈哈。師父你也去過。」嵐風開了個玩笑。「那叫什麼好呢。」抓了抓頭發。「姓什麼呀。」

提到這個。師父的臉色頓時陰沉了幾分。「當然是隨我姓。」

「哦哦哦。」嵐風想自己怎生如此愚蠢了。「琴琴怎麼樣。」

「什麼。」師父對他的創意嗤之以鼻。「難听到家。」

「……」嵐風牙咬嘴唇。搜腸刮肚。「琴蘭兒。」

「蘭兒。」師父輕輕的點了點頭。「這個還算湊合。」

「那徒弟實在想不出了。肚子里就這點墨水。師父你這不是難為我麼。」

師父完全無視了他的話。用一種命令的口吻道「繼續想。」

……「靈兒。」

「再想。」

「雲兒。」

「繼續想。」

……

……

在接下來的漫漫長夜。師徒二人站在滿樹桃花下。冥思苦想……嵐風就差沒用頭撞樹了。各種提議。各種繼續。各種不完美。而最令他抓狂的是。師父他老人家始終興致勃勃。絲毫沒有倦意。師父精神百倍。徒弟怎敢喊困。黎明破曉時。嵐風終于癱倒在樹下。迷蒙絕望的望著師父的側影道「師父。不如就叫琴桃花吧。」然後。那雙困到上下眼皮打架的眼楮終于不顧一切阻力的閉上了。師父靜靜的看著酣睡在樹干旁的徒弟。寂落而溫潤的笑了。

與嵐風傾談後。琴重華的心情好轉了些許。一個人總歸太單薄。尤其是面對這種事情。更是六神無主。而有了一個人的陪伴。心底就能安穩很多。雖然。這有些尷尬。可他也只能對嵐風講了。這幾個徒弟里面。風兒是與他走得最近了。即使與骨兒有過肌膚之親。但他畢竟年少。很多事情無法言說。此事更是難以吐露。

這些日子。一個人的名字不時的在他的腦海里盤旋。揮之不去。無論他怎樣抵觸。始終如影隨形。琉刖。此去經年。又重回最初的困頓。當初約定背棄之時。他也曾一再糾結。也曾面對巨大的心理壓力。他雖非君子。可失言之舉未免讓人恥笑。那時他就整天的琢磨琉刖。具體在想什麼也說不清。而今。這縷紛亂的迷惘的感受再度襲來。心煩意亂。

一大清早。他便洗漱妥當。坐在書房里發呆。

眼前放著筆墨紙硯。筆尖在宣紙上一再留戀。根本不知道要寫畫何物。

只是一味的亂勾亂抹。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自門外傳來「師父。」

「進。」他下意識的拿過一張空白宣紙覆在上面。「骨兒起這麼早。」

「師父不也是。」素骨盡量讓自己保持微笑。即便這笑容背後道不盡的心酸。「徒兒給師父煮了茶。」

「嗯。」師父笑了笑。從書案後起身。望了素骨一眼卻避開了視線。無顏以對。縱深溝壑。欲蓋彌彰。「骨兒。為師有事想跟你說說。」

師父的語氣舉棋不定。像是還沒想好要說什麼。

「師父何事。」素骨的心底驀然波動了下。他怕。是說再見。

師父修長的指尖在書案的邊沿輕輕的劃著。「我與風兒可能要離開一段時日。」

「哦。」素骨松了口氣。「那師父打算何時起身。何時回來。」

「這個。為師還沒想好。」師父端起茶杯喝了口。「骨兒有心了。」

「師父要去干嘛。」素骨還是忍不住一探究竟。或許。他們之間的信任與彼此固守已悄然紛落。一切終會過去。時間可以抹平。對。只是時間。十七歲的少年一再對自己說。「要是不方便告訴徒兒。便不說了。」

「沒有。」師父笑的有些勉強。「生意上的事。」

素骨點了點頭。「那師父多加小心。」

「呵。」師父卻空茫的笑了。眼中沒有任何笑意。側身對著素骨。扭頭看向窗外。「為師不在的日子。骨兒要乖。」

「徒兒會听從師兄們的話的。」他頓了頓。「師父要走很久麼。」

「不會太久。」師父自顧的微微點頭。「三四個月。」

「那麼久……」素骨憋屈了半天。道「可以帶上徒兒麼。徒兒什麼也不問。就給師父和師兄拎包就好。」

「小傻瓜。」師父的神色幾分落寞。轉過頭來望著他道「骨兒還是留在夜梵宮吧。沿路奔波。很是辛苦。為師不想你去受苦。」

「徒兒不怕吃苦。」

「不行。」師父忽然決絕道。「骨兒不听為師的話了麼。」

「听。听的。」素骨咬了咬嘴唇。「徒兒留下來便是。師父。我給你打掃下房間吧。」

「也好。」師父依舊溫潤。端起茶盞。舉到嘴邊卻停住了。望著里面喝剩下的茶水蹙了下眉。旋即放下。「為師去後山了。骨兒不要太累。」

「嗯。」素骨也覺察到了。師父也在有意避開與他獨處。心里幾分酸澀。默默的收拾清掃。目光就不經意的落在了書案的畫卷上。

不知師父又畫了什麼。好久沒見師父畫畫了。

出于好奇。他掀起來看了看。然後。整個人呆呆的怔怵在那。

好久好久。他笑了。

蒼白而苦澀。

宣紙上寫滿了一個人的名字。只有一個字。刖。

一筆一畫。

一字成箴。

他伸手拂過那個字。沿著它的脈絡輕輕滑過。

刖。呵呵。曾幾何時。自己也做過同樣的事。沒日沒夜的寫他的名字。

對于這個字。他再熟悉不過。那早已是滄海桑田。

如今。卻成了另一個人的滄海。

心底沒有悲傷。只有深不見底的空落。

空落到沒有盡頭。

還曾幻象。時間可以抹平。如今看來。真是幻想。

然後。他低著頭繼續打掃。機械的重復著同一個動作。

然後。帶好門默默的離開。

走吧。素骨。他對自己說。再留在這里。只是徒增兩個人的悲哀。

這場游戲。最後總要有一個人出局。

這個人。就是他。

是誰在掌控著他們的命運。他不知道。

抬頭望天。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或許。師父是故意想讓他看到的也說不定。

不忍當面對他說明。

酸澀。讓他的眼淚幾欲滑落。最後忍住。

悲傷的時候。就努力抬起頭望天空吧。

素骨站在庭院內。遙望著湛藍的蒼穹好久。

浮雲朵朵。無憂無慮。

蒼空碧海。呼嘯而過。

隨後。他回去了自己的房間。簡單的收拾了下行李。

所有的堅持不過是自己創造的夢境。別人給予的傷痛。自己的恥辱。

他將腕間那枚晶石手鏈摘了下來。安靜的放在了桌上。

這是師父送給他的。現在還給他。

重華。從今後。素骨不會再束縛你了。

重華。別過。

十七歲的少年無聲無息的走出了夜梵宮的大門。

沒再回頭。

師兄們都出去忙各自的事情。亦沒人給他送行。

就像。他從未曾在這里出現過。

可。真的麼……我若轉身。後會無期。

月色下。桃林間。一個人久久凝望著手心的一枚晶鏈。

無跡可尋。更無法再尋。

月輝灑在顆顆晶石之上。閃閃耀耀。仿若劃過夜空的流星。

卻不知。名字其實早已起好。

素素。

琴素素。

更與誰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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