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雙面色一冷。看不出眼神里的色彩,但能深刻體會到她此時內心的些許慌亂。雖然一開始答應和親,是為了保護整個鳳家。何況她也並沒有什麼心上人,也便無所謂嫁給誰了。犧牲自己的一點幸福,只要能夠保全整個鳳家,這種犧牲是值得的。鳳無雙一直這樣告訴著自己。
但是,為何此時此刻,她的心中竟然出現了那個人的身影。白衣勝雪,墨發銀帶,華貴逼人。那人仿佛在遠處看著她,眉頭緊蹙,她竟有些不忍心看到那人的難過。
「無雙,若是你不願嫁,交給我,我定會護你周全!」一旁的沈離自然也听到了于翔的稟報。眼見著鳳無雙臉上的復雜神情,他的心里也並不好受。
沈離素來是內斂的。雖然他從不否認自己的內心對鳳無雙是極有好感的,否則,西平國的皇後,他不會許諾給鳳無雙,但是,沈離也清楚地明白,鳳無雙絕不是那種可以輕易妥協的人。因此,沈離尊重鳳無雙的意思。
他雖傾心于她,但他不願她將就于他。若不能兩情相悅,他定不會將她綁在身邊。
不得不承認,沈離是真正地讀懂了鳳無雙的內心。
鳳無雙抬眼看著沈離,她淺笑靨靨,說道︰「不必了。沈離,日後你要成為一代明君!做老百姓心里最愛戴的明君!」
鳳無雙不是不明白沈離的心意。但若是她對他無意,還依舊躲在他的身後接受保護,那麼她豈不是要辜負沈離的心?鳳無雙絕不是這樣的女子。
況且倘若她真的不嫁去南臨國,她不懷疑沈離不會保護好她。但是西平國與南臨國本就緊張的國事關系,豈不是要一觸即發。那麼,這些黎民百姓的安危,又該由誰來保護?
鳳無雙做不到這樣自私地,為一己之自由,而犧牲一眾不相干的無辜生命!
「好!一定會的!」沈離定楮地看著鳳無雙,點點頭。
這不僅是對鳳無雙的一個承諾,還是對他自己的為政準則,更是對于天下百姓蒼生的一個承諾。
鳳無雙也許沒有想到。僅僅是她的這樣一個期許,日後沈離會帶領西平國創造多麼大的傳奇歷史。而沈離也最終如鳳無雙所想的那樣,成為了一代明君,流芳百世,永垂千古!
「小翔子,我們走吧!」鳳無雙收起思緒,喚著于翔。該來的始終要來,該面對的也始終要面對!
「太子殿下請留步,我家小姐昨夜染了風寒,還在休息。待奴婢先去傳個話給小姐,請殿下坐下喝喝茶!」碧荷被通知說南臨國太子駕到,頓時慌了神。而且這南臨太子還要親自去見小姐,碧荷與紅蓮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
誰都知道,這待嫁的女子,是不得在外頭隨意行走的。若是被這未來的太子姑爺知曉此時小姐沒有在房間里,而是正與西平國皇帝沈離在一起的話,小姐一定會冠上不守婦道的罪名!這種罪名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
雖不至于會被砍頭,但人們的閑言碎語足以擊垮一個人的內心。更何況,小姐還是要嫁給南臨國太子爺的。小姐的罪名一定會再加上一條——藐視皇族。這可是要殺頭的罪名啊!
好在碧荷與紅蓮還算機警,一個扯著謊勸說著百里絕留下,另一個早已迅速地斟好了茶。兩人配合得十分緊密。
「風寒?請了大夫沒有?」百里絕雖有些疑惑,但也停下了腳步,皺著眉頭問道。
「回殿下,已經請過行宮的太醫過來診過脈了,太醫開了幾副藥方,已經給小姐服下了。這會兒小姐還在休息呢!」碧荷連忙點點頭,仿佛百里絕不相信的話,她就會一直點下去一樣。
百里絕懷疑地盯著碧荷與紅蓮看著。卻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來。他只得作罷,坐在大廳里八仙椅上,端起茶杯,眯起眼楮,說道︰「你家小姐若是醒了,速速來通知孤,孤就在這里等著她!」
「是,殿下!奴婢告退!」碧荷與紅蓮齊聲告退。
她們倆緩步退大廳,便一口氣跑向小姐的閨房。關上門,兩人一臉驚慌地看向對方。
「怎麼辦?小姐這回兒還沒有回來的消息。太子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開!這要是被發現……」碧荷驚慌地說道。
還未等她說完,紅蓮便一手捂住碧荷的嘴。眼楮往四周示意了一下,紅蓮看起來鎮定了許多。碧荷頓時也冷靜下來,她明白方才紅蓮是在示意她,隔牆有耳。
于是,兩人相當有默契地演著。
「小姐,你醒了沒?下前來探望小姐了?小姐有沒有力氣見見太子殿下?」
「咳咳——!」
「哎呀,小姐又咳起來了,奴婢給你蓋好被子,可別又再著了涼!」
「咳——咳,碧荷你方才——咳——說什麼?」
「回小姐,是未來姑爺來看望小姐了!」
「咳——紅蓮,咳——我這個樣子實在——咳——實在沒辦法——見人,去回了太子吧,咳咳——就說我不便見客,怕傳染給了太子殿下!」
「是,小姐!」听著門外有微微的腳步聲離去,碧荷與紅蓮這才相視而笑。哼,竟敢跟蹤她們,簡直侮辱她們的智商嘛。跟在鳳無雙的身邊,這倆丫鬟也變得越來越月復黑了。
「紅蓮啊,這只能瞞一時半會兒,若是小姐一直不回來,我們豈不是露餡了?」碧荷有些擔憂地問道。
「方才我已經派王爺的侍衛去通知小姐了。放心吧。小姐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紅蓮安撫著碧荷,冷靜地說道。
「哇,紅蓮,你真是太好了!太聰明了!」碧荷一臉開心,笑著歡呼道。
然而,紅蓮看著這樣的碧荷,竟覺得哪里有些奇怪。碧荷素來沉穩,做事比她還要周到,這種簡單的事情,碧荷不可能想不到的,而且碧荷從不會這般夸贊她。
看著眼前這張與碧荷無異的臉,紅蓮在心里搖搖頭。定是她自己想多了,碧荷也許只是方才太著急了,才沒有想到這些的。她不該懷疑什麼的,而且小姐一直就教導她們,要彼此真心對待,不得互相猜疑。這樣想,紅蓮的心里便也就沒有什麼多余的顧忌了。
一個時辰之後,鳳無雙和于翔回到行宮。于翔正要領著她從正門進去,鳳無雙眼楮盯著門前的一輛馬車,名貴的黑楠木制,木頭是黑漆的,簾布也是黑紗瓖有金線的。貴重而神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馬車。
鳳無雙轉念一想,便拉回了于翔,示意他從後門進。于翔這才想起來,那南臨太子很可能就在屋內等著他們呢。小姐果然是考慮得周到。
兩人繞過整個行宮的院子,去到後院,又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于翔睜大眼楮看著鳳無雙麻利地翻過小假山,又翻過圍牆。不禁在心里感嘆著,這小姐可真不是一般人。哪有貴族千金如她這般,看起來行為相當粗鄙,實則卻令人喜歡。因為她絲毫不做作不扭捏。沒有所謂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小姐們的那些惺惺作態!
「小姐,小姐,你終于回來了。」碧荷眼尖地看到了鳳無雙的身影,急切地喚道。
「怎麼了,這般想我?」鳳無雙好心情地調戲著碧荷一番。
「小姐就會調戲奴婢!」碧荷被鳳無雙的話語羞紅了臉。頓時惱羞地說道。
「小姐,南臨太子爺來了,正在前院大廳等著小姐您呢!」紅蓮起身稟報給鳳無雙,一邊瞟了一眼碧荷,若有所思,一邊向鳳無雙敘述著方才發生的事情,「方才太子說要來看望小姐您,我們謊稱小姐昨夜受了風寒,還臥床休息,這才瞞過了太子殿下。小姐您這會兒還是躺回床上吧?」
「他還沒走?」鳳無雙點點頭,隨即又問道。
「是的,太子殿下非說要等著小姐醒來,看一眼才走。奴婢一直謊稱小姐還未曾醒過來,所以,太子還在前院等候著。」碧荷回過話來。
「去前院傳個話,就說我醒來了!」鳳無雙眸子暗藏著些思緒。這百里絕適合意思?非要等她醒來看她一眼?為何不先走,明日再來見她?鳳無雙可不認為自己有多麼大的能耐,能被南臨國太子牽腸掛肚。
回想起方才在酒樓時,百里絕是得到了什麼消息而匆忙離去的。隨後就來了她所住的住處,非要見到她一面。這當中究竟是何原因?又是什麼消息竟與她相關,鳳無雙一時半會兒也沒能想通。反正于翔已經派暗閣去查了,她也沒有太過于在意。
收拾好自己,躺回床上,令紅蓮卷了一卷濕毛巾,放在額頭上,裝出一副染了風寒十分難受的樣子。
「太子殿下,我家小姐已經醒了,說是可以見太子殿下了。」紅蓮不卑不亢地去到前廳轉達鳳無雙的意思。
「前面帶路!」百里絕冷聲扔下這四個字。輕輕地放下一口未喝的茶杯,掂一掂衣袖,隨著紅蓮而去。
「是!太子殿下這邊請!」紅蓮在側邊迎著百里絕與他的侍衛。做足了禮貌,卻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也沒有尋常奴才們對主子的那種阿虞奉承。百里絕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僅此一眼,便移開眼神,輕得仿佛根本沒有看過紅蓮一樣。
方才百里絕收到的消息是︰鳳無雙小姐與西平國皇上沈離私會!
放在常人眼里,這都是一個極為嚴重的消息。百里絕听到的時候,心底甚至生出了一些恨意。他素來與沈離不對盤。因此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便親自去到酒樓里探查。然而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他甚至還與沈離一起吃了風華公子的火鍋。而與沈離在一起的人也並非鳳無雙,而是風華公子。
這廂百里絕尚在高興于與大名鼎鼎地風華公子結識,那廂又傳來一個消息,鳳無雙小姐要逃婚!
這下子,百里絕再也忍不住了,只得匆忙結束與風華公子的結識,趕來鳳無雙的住處。他想親自教訓一番這個還未嫁過門,就無法無天的未婚妻!
並非是百里絕有多麼喜歡鳳無雙,他甚至都沒有見過鳳無雙,只是從周圍的人那里听聞,鳳無雙是個容顏極丑之女子,且不學無術的嬌縱女子。這樣的女人絕不是他百里絕會喜歡的。之所以會答應和親,他也只是想隨便找個女人,看看能不能破掉他身上那個該死的詛咒——克妻之命。克死自己不喜歡的女子,他也不會心疼。倘若這女人幸運地熬過了洞房之夜,那樣既可以破掉他的詛咒,又可以將這丑女打入冷宮,豈不快哉?不得不說,百里絕的內心是相當暴戾的。
至于他為何會如此生氣,對于這些個未婚妻子與其他男人私會又逃婚的消息,百里絕的本意並不是生氣在消息本身。他是個無心之人,對于不在乎的人或事,他絕不浪費任何精力在這些人和事上面。生氣的原因,不過也就是個尊嚴問題。
是可辱不可殺,這種關乎尊嚴的問題,放在哪個男人身上,其實都適用。
百里絕正氣沖沖地來到這里,本意是想狠狠地教訓這個不知好歹恣意妄為的女人。如此不守婦道之人,他自不會輕饒。然而卻被她的侍女打斷說,她家小姐生病臥床未醒。這讓百里絕如何能相信?
「小姐,太子殿下到了!」碧荷在鳳無雙耳邊輕聲說道。
「讓他進來!」鳳無雙裝出一副十分虛弱的樣子,暗聲說道。
一襲瓖有金龍的黑袍加身,顯示出百里絕作為儲君的絕對地位。這龍的圖騰,自古以來就是地位的象征,金龍黃袍只有皇上能穿,而這金龍黑袍就只能是太子能穿的。這天底下,也只有皇上與儲君能用這般尊貴的圖騰在衣物上。
然而,鳳無雙忽然想到,她還從未見過沈離在她面前穿成這樣。他似乎一向穿著隨意,不會讓人感覺到任何壓力。相比之下,鳳無雙在心里,暗自給百里絕的印象分,打了一個折扣。
鳳無雙現在身為一品和碩公主,地位比及軒轅太子,因此,她並不需要向百里絕行禮。于是,鳳無雙就理所當然地忽略了行禮這一部分。百里絕也不能拿她怎麼著,畢竟她還未過門,還不是百里絕正式的妃子。
「鳳姑娘,身體還好否?」百里絕站在床邊三尺之外,仿佛是怕被鳳無雙的風寒傳染了一樣,冷眼看著眼前這個見了他也不行禮還依舊躺在床上的女人,果真是大膽!他的語氣里也不帶有任何的真誠,只是一句冷冷地象征性的問候。
「謝太子殿下關心,听說太子殿下等了本宮幾個時辰,本宮睡著了,都怪婢女沒有叫醒本宮,讓殿下久等,真是不好意思,還請殿下諒解!」鳳無雙微微欠了一子,眼楮並未看向百里絕,淡然地說道。
她的智慧,足以抵擋住任何的刁難。
百里絕本想著要教訓這個不知禮節目中無人的女人,卻被她這隨性的幾句話給化解了。若是他再繼續刁難的話,豈不讓他這南臨國太子變成了一個善心不足,不知原諒,惡意刁難女子的敗類了!
百里絕的心里被堵住了,極為不爽。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嗆聲。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從未有人敢正面反駁于他,這女人,膽子可真是不小。百里絕不禁多看了她幾眼,難怪方才覺得她那婢女都與一般奴才不同,原來是有其主必有其僕!
看在她還在病中,姑且不與她計較,待她嫁去南臨國,看他怎麼折磨于她。百里絕的心里頓時生氣了一股莫名的嗜血躁動!
「本公主這風寒還未見好,就不留太子殿下做客了,以免太子殿下也被本宮給傳染了!」鳳無雙雖未看向百里絕,卻也感受到了百里絕的眼里那壓抑不住的怒意與寒意。然而,她絲毫不在乎。這世間恍若還沒有什麼她會怕的。她並不喜歡這百里絕,因此也不會做那些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虛偽動作,直接送客!
碧荷與紅蓮都驚詫地看向自家小姐,方才她們的小姐,竟然直接要轟走太子殿下了嗎?
「鳳姑娘果然有趣,孤就如你所願!」百里絕冷冷一笑,眼神里透著嗜血的光芒。他還從未唄人這麼羞辱過,如今,竟被他的所謂的未婚妻,給羞辱了一番。看來這女人非但目中無人,還完全不懂什麼是三綱五常。等她嫁過去,他定要好好修理她,要讓她知道,男人才是她的天,任何嗆聲,在夫君面前,都是有為夫綱的。
百里絕頓時忽然有些期待這次的聯姻了。有趣的女人,他又有的樂子了!
鳳無雙冷眼看著面前這個正陶醉在自己情緒的男人,嘴角邪魅一笑,都不知道到底是誰玩誰?
在通往南臨國的必經之路上,一輛看似普通的馬車日夜兼程地行駛著。
「還有多久?」一個面容俊逸的男子,身著白色錦袍,懷里抱窩著一團銀白色絨毛的萌物,磁性低沉的聲音問道。
「回尊上,最快還有十天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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