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坐首位漠視等第求平等用齋嬉笑
且說布袋和尚與y n陽先生趙奢打賭,斗敗了對方。天氣變得分外晴朗,田間秧苗郁郁蔥蔥,長勢喜人。農夫們為了報答他,挑著香燭和供品趕到岳林寺,給他上香點燭。這下子難住了他。要是不受,傷了香客們一片心;要是收受,寺院里其他僧人會怎麼想?身為普通和尚,怎好象菩薩那樣收受人間煙火呢?所以,每當香客為他燒香點燭,他再三謝絕。但香客們陸續不斷趕來,有些人特地趕來看一眼,心滿意足地走了。有的回去後,請人按布袋和尚像繪畫,或按照他的樣子雕塑。不少村莊的人們,在建寺或修繕廟宇時,把他的形象塑在大殿里,讓人們供奉朝拜。
布袋和尚為了回避香客,趁著寺院急需派人出門之機,悄悄離開岳林寺,前往寧波化緣。那天,他走到方橋,看見人們穿紅著綠,來往如梭,熱鬧非凡。愛看熱鬧的布袋和尚站在人堆里咧著嘴巴,看得眼花繚亂。
幾聲鞭炮響過,傳來吶嗩聲和人們喝采聲。一頂花轎從村外抬進,橋前橋後涌滿了男女。一群小孩涌向轎子,布袋和尚與小孩擠在一起。他也跟著起哄、吶喊和嘻笑。正當他「 , ,搶糖果嘍」大聲喊著。突然,頭頂「啪」的一聲,重重地挨了一拳。捶得他差點眩暈過去。他忍住痛,回頭一看,是個凶神惡剎般的男人睜圓著雙眼逼視他。大聲罵道︰「禿和尚,滾!這里有你看的麼?你知道今天是什麼r 子?周家公子結婚,你個出家人不知好孬,也站在這里尋開心,滾,快滾!」
「嘿嘿,看看有什麼不可以?大驚小怪的。」布袋和尚不服氣地冷笑,還了句嘴。還沒說完,頭頂又一拳過來。他一閃,對方撲了個空,撞在布袋和尚身後的泥牆上,撞得滿臉泥土。布袋和尚慌忙扶住對方,嘻嘻地笑。頓時,對方兩額和鼻子腫起來,又長又大的鼻子腫得象根發霉的爛香腸那麼烏青。他一下子掙月兌開布袋和尚扶他的雙手,手捂住臉,跑進大門,喊來兩個幫手,攔住布袋和尚,不讓他走月兌。任憑布袋和尚怎麼解說認錯,好話說盡都無際于事。結果,被兩個漢子捆起,吊在門內廂房柱子上。
撞牆的漢子是周家公子親舅舅。今r 里,他外甥娶親,里里外外由他統管。現在,他被撞成這樣,既無法出場接客,又不能統盤整個酒宴,熱熱鬧鬧的場面當即冷清下來。
布袋和尚雖遭此虐待,但他不生氣,仍咧著嘴巴,對著進進出出的人們發笑。有幾個不懂事的小孩,見笑和尚有趣,又好玩。走到他身邊,指指點點,嘻嘻哈哈說著。有的還朝他身上丟果子皮、小石子和泥沙。布袋和尚不但不感到委屈,反而弄眉作眼,逗他們發笑。
有個中年婦女看見布袋和尚吊在柱子上,先是一愣,繼而打听,然後走到他跟前,仔細打量。覺得面熟,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便走到他的身邊,親自給他解繩松綁。
臉孔貼著幾塊小膏藥的男人跑過來,含著濃重的鼻音制止道︰「妹妹,這和尚不是個東西,跟著小孩看熱鬧、起哄。我阻止他,就是不听,害我臉孔撞在牆壁上。落得這個樣子,你還要放掉他。妹妹,不能放他,快重新給他綁起來,要他餓幾餐。待把喜事辦了,我要教訓他幾下。
「哥,這就你的不對了,辦喜事,該讓人高興呀。我知道,這位師父沒有傷害咱們什麼。听說你先打他,自己撲空撞牆,怎麼好怨他呢?再說,辦喜事熱鬧場面。越熱鬧越好。弄得人掃興,有啥意思?」
「嘿嘿,周嫂,你這話說在理上,貧僧听得進。」
「你是?」
「你忘啦?剛才,我進門就認出你。你叫周嫂。當年,我幫你插過秧,你說一輩子忘不了。嘿嘿,不到半輩子,就不認識了。」
「哎呀,是你。看我這雙眼,大恩人都忘了。我忘情,我不知理。師父,你出家了?叫我怎麼相信呢。我看看象你,不敢認呀。」說著,端凳讓坐。
「周嫂,r 子過得好快,想不到你背在身上的兒子都辦喜事了,都快二十年了吧?」
「十八年了,我背著他插秧,他才周歲。多虧你借短柱把太陽拄住,插完田里秧。不瞞你說。那年,你插的秧苗,長得很好,收了許多谷子。一季稻子,夠我一家吃三年。」
「你不是說家里有個老娘嘛,她人呢?」
「走了!」
「你把兒子養大ch ngr n,多麼不容易。兒子成家立業後,你做阿婆了,該享享清福啦。」
周嫂喊來做新郎倌的兒子,給布袋和尚磕頭。
布袋和尚制止道︰「使不得,使不得的。今r 他是新郎倌人,怎麼向我這個出家人磕頭?要他向長輩磕頭才對。」說罷,站起便走。
周嫂說什麼不讓走,硬是把他拉到長輩桌旁,排在上位。
「師父,今r 我兒子舉辦婚禮,你最有資格坐這個位置。你听我說,別客氣,請坐,請坐下」
「出家人坐不坐上位不要緊,吃飽肚皮是正經。周嫂,貧僧吃不得這些東西。我能看見你公子辦喜事,貧僧知足了,讓我走吧。」
「走,這哪行?坐也要坐一會,讓我兒子敬你一盅酒。」
布袋和尚坐在桌旁,好不z y u。他朝著眾賓客笑,不吃不喝,不動筷子。趁周嫂等人不備,拔腿就走,逃離周家。
布袋和尚從周嫂家里出來,天s 已漆黑。他朝明州方向走,走到天明,才到街頭。他的肚子空空,怪自己沒向周嫂化緣些吃的。他實在走不動了,坐在街頭屋檐下,翻開布袋里有沒有東西?里面一點東西都沒有。只有幾根魚剌,這些魚剌,是一個開玩笑的施主布施給他一條鯉魚,故意要他吃葷,他一直留著沒吃。時間久了,魚肉已爛。他禪坐地上,看著魚剌出神。實在餓得難受,便默默念經,念得口干月復空,沒了力氣。把魚剌放在地上。魚剌馬上變成一條活蹦活跳的鯉魚,在地上游著。布袋和尚笑嘻嘻地玩魚,玩得很開心。幾個小孩看見布袋和尚在玩魚,覺得挺有趣,嘻嘻哈哈跑過來,跟布袋和尚一起玩。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布袋和尚朝他們笑,指望能布施點碎銀,讓他買點素食吃。然而,看的人不少,給銀子的沒有,人們看後一笑,轉身便走。他玩得肚餓體乏,餓著肚皮往天童寺。
進永壽寺(明太祖洪武十五年,即1382年,定名天童寺)大門,剛好听見值班和尚敲木魚,通知僧人吃齋飯。布袋和尚喜從心頭出,笑從胸中來,自語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齋飯正趕上。」邊自語邊朝方丈室走去。進得門,看見桌上擺滿素食,十多個僧人坐在桌邊,等方丈赴席。方丈一到,就可動筷上手。已經餓得快要昏倒的布袋和尚聞到桌上散發出的香氣,直咽口水。他顧不得上首和下位,放下布袋和禪杖,咧著嘴與其他幾個僧人點下頭,朝一個空位上坐下。伸手就想抓東西吃。
坐在桌邊的幾個僧人從未見過布袋和尚,他們看見一個陌生和尚進來,往方丈位置上坐下,當即皺眉頭。覺得這個外來和尚太不識相,既不懂佛門規矩,又不曉寺院僧位大小。況且又沒掛單登記,怎麼進來張口想吃?他們坐在菩薩前念經,念得口干月復空,都耐心等方丈,你憑什麼不念一句經,沒點一支香,也沒打聲招呼,動手撈吃?十多雙眼楮盯著他。有幾個僧人腦門冒火,捏緊拳頭想教訓一頓這個不知好孬的和尚。
知客僧火氣更大,他緊皺濃眉,從位置上站起,責問道︰「哎,你是哪個寺院的?進本寺掛單了嗎?」
「嘿嘿,掛單?沒有啊!」布袋和尚笑著回答。
「沒有掛單怎麼用齋?懂不懂寺院規矩?」知客僧手指點著布袋和尚的鼻子再次責問。
布袋和尚央求道︰「懂,我當然懂,我餓死了,來不及掛單了。列位師兄,先讓貧僧吃口吧。」
和尚們七嘴八舌地責問道︰「不可,方丈沒到位,不許吃。」
「你是那門佛家弟子?為什麼一來就坐我們方丈位置?這是我們方丈位置,你有資格坐嗎?」
布袋和尚笑道︰「吃飯就是吃嘛,啥位置不位置的?上首是吃,下首也是吃。吃飽了走人。你們不吃,我可要吃啦。」
知客僧氣得臉s 鐵青,大聲斥問道︰「你說什麼?你給我起來,不許你坐這里,這位置你沒有資格坐,听見沒有?」
「我已坐下,吃了就走,下回我不坐可以了吧?」
「不行,起來!」邊上僧人齊聲喊。
布袋和尚坐著一動不動,咧著嘴對他們冷笑。
知客僧一氣之下,伸手捏住布袋和尚一只耳朵,使勁往上拉。想一下子把他拉起,一腳踢出門去。可是,任他怎麼用力拉,都拉不起布袋和尚,他穩如泰山地坐著。
知客僧更加生氣,他雙手拉布袋和尚的耳朵,嘴里喊著︰「你這個瘋子,看我能不能把你拉起來。」他使出吃n i力氣拉,拼老命拉,仍然沒有拉動布袋和尚。他拉得沒了力氣,歇了一會,繼續用力拉。他拉得重些,布袋和尚的耳朵如橡皮那樣長些。他拉輕點,布袋和尚的耳朵短些。他放開不拉,布袋和尚的耳朵恢復原樣。兩人如此不停地鬧著,邊上的和尚看得驚呆。
正當室內弄得亂轟轟時,方丈從門外走進來,他看見這一狀態,料知這個陌生僧人並非普通和尚,連忙制止知客僧,要他住手。方丈主動坐在下首位置。讓布袋和尚坐在他的上首位置。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高僧來此,有失遠迎,佛門一家,不必計較。用齋,趕緊用齋吧。」
方丈是個開明僧人。一連幾天,讓布袋和尚坐自己的位置,他坐下位。知客僧心里仍有氣,他出了個點子,命畫僧將布袋和尚坐上首,方丈與幾個僧人坐下首,自己拉布袋和尚耳朵的場面畫下來。後人就按此畫雕塑神像,布袋和尚塑像兩邊還貼上一副對聯︰「密祖現海量喜歡客僧命待者移座座移位,彌勒示貧相穩坐主位當糾察拖耳耳拖長。」天童方丈室里神像和這副對聯,一直流傳至今。
第五十四回
牛管家雞腸小肚窮長工出手大方
時間一晃過去幾年。話說桃花巷的財主牛百萬雙目失明後,由他母親蘇氏陪同修行念佛。牛百萬整天面壁而坐,不是念經就是燒香,對神佛倒也虔誠,雙目雖未好轉,但有時能隱隱約約看見一點東西。心里仍很焦急,想求人找布袋和尚治療。他的母親蘇氏勸他靜心念佛,真心懺悔,早晚會感動神佛的。牛百萬只好靜下心,不停念經,懺悔過錯。把家里大小諸事全交托給他的同父異母弟弟牛兒——牛管家。
牛管家比牛百萬好不了多少,不少地方比他的兄長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是牛百萬父親跟丫環私生子,那可憐的丫環產下這個嬰兒命歸黃泉,由牛百萬的母親養大ch ngr n,與牛百萬一起進私塾讀書,兩人同窗好友,又是兄弟,一對討人咒罵的公子哥。牛管家什麼人都不怕,就怕牛百萬。牛百萬雙目未失明,牛管家見了他如同老鼠見到貓。說話做事都低聲下氣,連咳嗽都不敢大聲。牛百萬雙目一失明,牛管家揚眉吐氣,他見時機成熟,便放開手腳,要怎麼干便怎麼干,管家成為牛家主人。他在瞎子牛百萬跟前不象以往那樣小心謹慎,。漸漸變得神氣活現起來。那天,他走進牛百萬修行的禪房,大聲道︰「哥,老爺這次從京城回來,添置了不少家產。走時,吩咐再招收幾個長工。你看這事?」
牛百萬嘆口氣回道︰「你看我,眼都瞎了,還能顧家里事嗎?你按老爺的意思辦吧。」
「哥,哪咋行,你還是一家之主,我仍是管家嘛。」
牛百萬低著頭苦笑道︰「別說這些了,我身邊的女人你都霸佔去了,還算是管家嗎?你才是這個家的主人。從今以後,你在我跟前不要再有事沒事哥啊哥的叫。看在同父的份上,讓我這個瞎子不餓死,我心滿意足了。你走吧,有事找母親商量吧。」說著,痛苦得流下淚水。
牛管家看在眼里,樂在心上。他未經蘇氏應允,私底下招收長工。其中就有桃花巷的樊老大。
且說樊老大在桃花山砍柴跌傷,傷得很重,一直臥床不起。幸虧布袋和尚到他家化緣,邊念經邊給他按模。不僅傷勢好轉,而且第二天就能下床,後來,傷處不再生痛。他覺得布袋和尚是個神醫,十分感激。從幾個小兒乞丐嘴里打听到布袋和尚住在岳林寺。于是,提著幾斤蕃茹,找到岳林寺,去向布袋和尚道謝。只因布袋和尚行蹤不定,幾次都撲了空,但他的心里仍然經常想起他。當他听說牛百萬家里要招收長工的消息,心想登門求情,去牛家賺些勞力錢度r 。但他清楚,牛百萬貪得無厭,雁過拔毛。許多人在他家做工,得不到應有的工錢倒也罷了,有的還弄得走投無路,反而說長工欠他家銀子。樊老大轉念一想,牛百萬已經變成瞎子,這回由牛管家招收,與牛管家簽訂契約。他平時與牛管家很少往來,以為下人小丫頭生的人,說不定有點窮人心腸。那天清晨,樊老大一大早扛把鋤頭,朝牛家走去。
他走到牛家門前,看到兩只張牙舞爪的石獅子,心里嚇了一跳。一只黃狗凶殘畢露地沖出來。幸虧樊老大手里有把鋤頭,黃狗躥到他跟前,他手起鋤落,只一下子,鋤頭在黃狗頭上「嚓」的一聲響。黃狗挨了一家伙,夾起尾巴鑽進門去,對著樊老大遠遠地狂吠,不敢近前一步。
這些動作,屋里的牛管家看得清清楚楚,他掛起笑臉走出來。裝作迎接樊老大的樣子,骨子里是怕黃狗又挨一鋤頭,弄不好黃狗死在樊老大手里。他一面吆喝著黃狗,一面大聲跟樊老大打招呼︰「哎呀,我道是誰,是樊大哥哇。來,來,進來,快進來!」
樊老大問道︰「管家,听說你家要招長工,真的嗎?」
「怎麼,你想來我家干活?」
「是想來干活,混口飯吃嘛。」
「樊大哥,看你說的,你弟樊老二已在我家,要是你再高興來,我是求之不得啊。自從我哥哥雙目失明後,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要我一人c o勞,累得我差點身骨散架。不瞞你說,我真苦于找不到個好幫手,你若來,我可放心了,把田地里所有農活交你把持,省了我多少煩事。」
樊老大將鋤頭往地上一放,朝對方瞅了一眼道︰「大管家,咱明人不說暗話,把臭話講在前,咱干活如何,巷里內外,誰都清楚,你也可到我幫工過的大戶打听打听。不過,這工錢?」
「看你樊大哥說的好笑,什麼喲,咱們自家人,不說兩家話。工錢,什麼工錢?你來我家干活,還能少你工錢?我實話告訴你,只要你好好干,一年一條牛的價錢,怎麼樣,干了三年算總賬,付給你三條牛的工錢,一文不少。你願意干,明天就來,我正急著要人手呢,樊大哥,你可別錯過機會喲。」
樊老大低頭一沉思。干一年一條牛,三年三條牛。不管大牛小牛,反正是牛,就算小牛吧,一條小牛,在市面上可以換兩擔谷子,三條牛便是六擔谷子,這麼多谷子換成銀子,可以娶個女人回家。要是娶了女人,就有個家了。有家在人前站得起,立得直。咱樊老大不是現在的樊老大了。到時候,再生兒育女,出門有人痛著,回家吃上熱飯菜,衣服破了有人縫補,還有子女圍住膝蓋,喊聲爸什麼的。心里不知有多甜?如此一想,這個實心的漢子露出了笑臉。但他曾經被牛百萬害苦了,不放心地詢問道︰「大管家,這牛是大的還是小的呢?」
「哎呀,你這個樊大哥,看你說的,你來我家做工,一年能給你一條小牛的工錢嗎?我能這麼黑心黑肺嗎?我看你呀,太不相信人了。信不信由你,咱們當場寫契約,白紙黑字,這你該放心吧?」
「大管家,你家富,我家窮,你拔根毛比我腰粗。我敢不相信你嗎?既然說寫契約,那更好,你知道,我一字不識。你寫,我畫押得了。」
「行,只要你信我,我寫。」說著,命人取紙筆。
牛管家接過紙筆,出手寫起來。他欺負樊老大不識字,便把「牛」字寫成「油」字。契約如下︰
「今有樊老大者,願進牛百萬家做長工也,蓋雙方議定,期為三年矣。待三年期滿之時,牛家支付樊老大全部工錢,分文不少。按一年一斤油計,三年工錢即三斤油也。工錢結清付予,不得拖欠。雙方信守契約,口說無憑,特立此約。如一方變故,不可返悔,不按契約辦理者,另方可呈告縣衙直至州府,對簿公堂。簽字牛管家,畫押樊老大。」
牛管家寫好後,讀給樊老大听,他把油字讀成「牛」字,聲音特別響亮,听得樊老大骨頭都酥了,他高興地咧著嘴巴︰「好,好喲,大管家,你真是替咱說話呀。這三年,我一定沒r 沒夜給你干活,苦死累死也情原,以報答大管家對我的一片好心。」
「好好干,我牛某人不會讓你吃虧的。」
樊老大當天就沒回家,他背起鋤頭,要牛管家安排他的農活。
牛管家也不知家有多少田畝,座落何處,他走進房間,取出一疊地契,挑出才購買的一張地契看了一下,對樊老大道︰「你記著,桃花山四周一里方圓,都屬我牛家,不管那塊地,你都可以耕種。記住,你一人全部要種下,不要擱荒。」
樊老大當即愣住。心想,這麼多田畝,一人耕種,r 夜不歇也種不了。他的臉有難s ,但自己剛說過願意沒r 沒夜給牛家干活。要是馬上提出,面子上顧不去,便捫著頭,不聲不響地走了。
不覺三年過去,樊老大在桃花山四周田地上灑下許多血汗。他一人頂著幾個強勞力。每當農活緊張,晝夜不歇,幸虧沒有苦死累死在田頭。這三年,多少個夜晚在田頭度過?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他如此忍饑挨餓,指望得到三條牛的工錢。
那天,樊老大含著笑,走進牛家大台門,找到牛管家,提出三年時間已到,要求算給工錢。牛管家詭秘地笑笑,從箱子里翻出契約,吩咐人打來三斤菜油,遞給樊老大。
「哎,大管家,你這啥意思?」
「三年工錢呀。」
「不是寫得好好的三條牛嗎?」
「嘿嘿,我又不是咱哥牛百萬,他眼楮瞎掉,我可沒瞎,明明白白,白紙黑字,刀也劈不掉,你看看,上面寫得明明白白,我能看錯?不信你自己看。」
「三條牛工錢,怎麼變成三斤油呢?」
「三斤油工錢,為什麼要給你三條牛呢?」
樊老大氣得破口大罵︰「牛管家,你豬肝驢肺,好狼心呀。這三年,我種你家這許多田,流了多少血汗,你知道嗎?我r 夜為你牛家賣命,長達三年之久,只抵三斤油嗎?天底下有你這麼蛇蠍心腸嗎?」
「樊老大,不許罵人,別說我已是一家之主,便是一個管家,也輪不到你咒罵,你要是再罵,咱們到官府說理去。」
「說理就說理怕你不成?」
「行啊樊老大,種我家三年田,讓你膽子種大了。來人,用繩子將這個不講理的貨捆起來。」
幾個打手餓狼似的撲向樊老大,其中一個打手是樊老二。他一見哥哥與牛管家爭吵,猶如萬歲爺頭上動土。急忙跑上前,在樊老大肩膀上狠狠一捶。連忙轉身,一頭跪在牛管家面前央求道︰「看在我跟隨大管家多年的份上,饒了他吧,他一時糊涂,不知高低。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有什麼事找我好了。」
牛管家將手里的契約丟給跪地的樊老二道︰「你讀給他听听,按契約上說的,應當給他多少工錢?」
樊老二一看,連忙站起,對樊老大道︰「哥,這就你的不對了,紙上寫著,你干三年活,他給三斤油。油給你了,還提什麼牛不牛的?快回家,家里最苦,比牢里好受呀。」說著,拉住樊老大走出牛家。
樊老大走出牛家大門,熱騰騰的心,一下子變成冰塊。他y 哭無淚,y 喊無聲。他推開弟弟,手提著三斤油,獨自一人走著。他走一路,生一路氣,走走停停,想擲掉這三斤油。當他舉起手準備砸油瓶時,又下不了手。這是他三年來的心血。他想找布袋和尚,求他說句公道話。他走著,猛然想起布袋和尚跟他說過「只個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靈物;縱橫妙用可憐生,一切不如心真實」的話,心頭一熱,決意將這三斤油全部捐給岳林寺,給菩薩點燈。油雖少,但表明他一片至誠之心。他邁著大步,走向岳林寺。
話說岳林寺布袋和尚正在坐班,點了香燭,朝佛祖虔誠叩拜後,佛x ng頓起。
猛然,敲起大鐘,鐘聲傳遍全寺,寺院里的僧人聞聲趕來,他們站在大雄寶殿前面的空地上。寺院附近愛看熱鬧的人們,听見岳林寺鐘聲不停,料知有急事,也紛紛走進寺院。不一會,大門內外到處站滿僧人和香客。
布袋和尚吩咐知客僧和幾個小彌陀打開寺院正大門,以最高的禮節接待大施主的到來。他還以坐班和尚的身份,跳到門內一堆高土坡上,露著笑臉對僧人們喊道︰「諸僧听著,今r 本寺迎接一位大施主,大施主馬上就到,列位僧人排成兩列,迎接大施主到來。」說畢,揮動雙手,指揮眾僧人列隊。
僧人們才站好隊伍,樊老大手提三斤油,風塵僕僕地走進寺院。他見僧人們列隊迎候,頓時大吃一驚。
人們以為大施主是大財主,看到被太陽暴曬黝黑的農夫——樊老大。見他木頭木腦提著個油瓶,一顛一晃地進門,人們嘩然,笑聲陣陣。把樊老大弄得十分尷尬。但他一眼看見布袋和尚,走到他跟前,疑惑地發問道︰「師父,你們這是?」
布袋和尚放聲大笑道︰「哈哈,我們在迎接你大施主到來呀。」
「師父,我只捐三斤油,算不得大施主,別開玩笑,但我一片真心呀。」
「布施的禮物不在多少,真心即好。你把三年辛辛苦苦血汗錢全部捐給本寺,我佛非受你之物,而收你之心。」
「哎,怎麼知道我今天會來?」
布袋和尚又大笑道︰「世事紛繁,人來人往;知者相聚,識者相見;聚首相交,皆因佛緣。大施主送我佛一點油,我佛報你三寸心。」
且說眾僧人列隊之時,指望大施主帶來許多銀兩和財物,那曉得熱鬧半天,得到的竟然是三斤油。這不是故意鬧著玩嗎?他們仍站在那里,對著布袋和尚偷偷竊笑。不少香客跟著大笑起來。布袋和尚熟知眾僧人心思。走到方丈跟前道︰「大師兄,我佛無念為宗,無所求為最高境界;倘若諸多y 念,物y 燻心,此乃我佛之大忌也。r 後,論施主大小,莫以捐贈銀兩財物多寡而定。」
方丈頻頻點頭,拉過樊老大道︰「收你三年心血,雖僅三斤燈油。物少緣多,禮輕心重。敝寺僧人收下你的心矣!」說得眾僧人不再吱聲,悄然離去。
布袋和尚將樊老大的三斤油放在大雄寶殿上方,讓全寺僧人r r 可見。然後,他領著樊老大朝僧房走去。正走著,後房古井方向忽然傳來喊聲。二人不覺一愣,布袋和尚笑道︰「大施主,走吧,貧僧陪你先去看看古井。」
「水井有什麼可看的?不煩勞師父了。」
「走吧,看了你就知道了。」
樊老大跟在布袋和尚身後,兩人邊說邊朝古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