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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起始于虛華 第六十九章.家事國事(一).

「大善似惡?那這究竟是善還是惡?」

蕭漠輕聲自問。

本只是下意識的自言自語,但沒想到,張衍聖竟是听到了。

「善惡之分,本就虛妄。這世間之事,又豈是‘善’、‘惡’二字就能分清楚的?何為善?佛祖割肉喂鷹就能稱之是善?何為惡?助紂為虐就可稱之為惡(注一)?其實所謂善惡,更多的時候,只是緣于他人的評價,而非你我本心。在我看來,善惡本為一體,世間皆俗人,為善同時皆在為惡,為惡同時又皆在為善,混淆于一處,早已分不清楚,你我能做的,不過是老死之際回顧一生,可以問心無愧罷了。」

張衍聖輕聲慢語之間,似乎早已看透。

蕭漠卻笑了,緩緩說道︰「問心無愧即可……我倒是經常這麼安慰自己,卻沒想到子佳竟也是一樣。」

頓了頓後,蕭漠又說道︰「子佳可知,民間有傳說,人死為鬼魂,鬼魂歸于地藏,地藏深處有閻羅殿,判生前善惡,定來世輪回,而閻羅殿前,有一幅對聯,上曰‘有心為善,雖善不賞’,下曰‘無心為惡,雖惡不罰’。卻不知,你我今日之所作所為,所謀所策,究竟是有心為善?還是無心為惡?」

張衍聖沉吟片刻後,沒有答話,只是岔開了話題,說道︰「這般傳說,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這倒是比人間律令境界高了許多。」

蕭漠卻冷笑,道︰「是嗎?我倒覺得這是在胡說八道,無心為惡也是惡,有心為善亦是善,作惡自當罰,行善自當賞,否則,本已是混淆于一體的善惡只會更加讓人分辨不清,這句話之所以看起來境界高,僅僅只是因為,它只存在于傳說之中罷了。」

張衍聖微微一愣後,問道︰「子柔這句話是何意?」

蕭漠緩緩說道︰「子佳剛才曾說,善惡只是他人的評價,而非你我本心,但在我看來,卻是正好相反,你我善惡,皆起于本心,他人評價,史書工筆,卻只是細枝末節,而善惡之所以開始混淆于一處,只是因為你我本心開始分不清善惡對錯了,你我如今皆是如此。」

張衍聖沉默不語,並未反駁,但也並未贊同。

蕭漠也沒想過要與張衍聖辯論,只是繼續說道︰「其實分不清善惡對錯倒也無所謂,這世間本就沒幾個人能分得清楚,但萬事要皆把握一個度,莫要因為善惡混淆,就本心顛倒,把善當做了惡,又把惡看成了善。到那時,好心做了壞事,事大難收,卻又是一番麻煩。」

張衍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口中說道︰「多謝子柔指點。」

「指點?」蕭漠自嘲一笑,搖了搖頭,道︰「我沒資格指點你,只是相互交流罷了。」

說著,蕭漠抬頭看了看天色,又道︰「天色已晚,我再不回去,家人就要埋怨了,告辭了。」

說完,蕭漠長身而起,對著張衍聖拱了拱手,也不待張衍聖挽留,就已是轉身而去。

張衍聖並沒有挽留,只是待蕭漠離開之後,舉杯對著面前空無一人的座位,說道︰「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子柔啊子柔,看來即使是你,也終究不能懂我。」

說完,又是一飲而盡。

酒中,有落寞,有寂寥,但更有一番堅定。

(注一︰關于歷史中的紂王,明顯是被人用史書工筆給抹黑了,大家可以去看看毛太祖、顧炎武、子貢他們對紂王的評價,其實更加中肯。也可以查一下武王伐紂時給紂王定的各種罪名,如今再看,頗為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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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坐在馬車中,回想著與張衍聖今晚的會面場景,蕭漠忍不住悠悠一聲嘆息。

他最後那番話,其實並非善惡哲學的討論交流,而是對張衍聖的隱諱警告。

善惡之分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了告訴張衍聖,做事要講究一個度,莫要過于自信,也莫要過猶不及,守好自己的本分。

張衍聖今日敢于獨力謀劃出這麼大的事情,誰知他日後會不會謀劃出更大的事情來?張衍聖今日可以隨意將數十萬流民犧牲,誰知他日後會不會把蕭漠也當做手中棋子?

事到如今,蕭漠已是有些明白張衍聖為什麼會給他一種如此危險的感覺了。

像張衍聖這般,之前的人生沒有任何目標,只是混混沌沌被人操控,彷如傀儡,一旦真正的找到了人生目標,反而會比常人立場更加堅定,會更加偏激,會更加不顧一切,會利用所有方法手段來達成他的目的。

而這種「不顧一切」,正是如今的張衍聖的危險所在。

今日之謀劃,或許只是開始。

蕭漠相信,不管張衍聖真善也好,偽善也罷,必然會有其他後續的動作。

所以,些許隱晦的警告,是必要的,也是必須的。

但蕭漠其實不願意發出這種警告,因為在蕭漠看來,所謂的警告,從某方面而言,其實也是一種軟弱。

只有沒了自信,才會用語言嚇唬對手。

但蕭漠終究還是發出了警告。

這是警告,亦是一種表態。

………

「尚全。」蕭漠沉思間,突然開口道︰「你讓嵩山書院的人最近多留意下北地各州的情況,有什麼異狀馬上讓他們通知我。」

鄧尚全微微一愣後,答應道︰「我明白了,少爺。」

蕭漠點了點頭,再也沒有多說什麼。

其實,從本心來講,蕭漠並不願意太過于借助嵩山書院的力量,雖然蕭漠能走到如今這一步,確實有嵩山書院的功勞。但從本質而言,他和嵩山書院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系,說不定雙方什麼時候就會因為什麼事情而突然決裂。

更重要的是,嵩山書院在各方各面的潛勢力實在是太過驚人了,先不說這些年來從嵩山書院出了多少中舉考生,如今的中樞與地方有多少官員有著嵩山書院的背景;也不說嵩山書院里面有多少號召力驚人的鴻儒大家;單說像鄧尚全這樣,從小就被嵩山書院培養,爾後被送到各個達官貴人家中當下人或管家的暗探棋子,就不知道有多少。

而嵩山書院的院長牛語賢,也是蕭漠最看不透深淺的人之一。

過于依賴這樣的勢力,最終的後果只會是在不知不覺間被它所控制。

但如今蕭漠卻沒有其他的選擇,北地各州即將再次面臨大亂,蕭漠必須要在第一時間掌握第一手情報,然而手中的暗營勢力尚弱,根本出不了京城,只能借助其他力量了。

而蕭漠如今能借助的力量,環目四顧,似乎也只有嵩山書院了。

「看來,真的要認真考慮一下和那些豪門聯姻的事情了。」

蕭漠喃喃道。

政治婚姻,經歷了最初無謂的抗拒,如今的蕭漠。已是理所當然了。

就在蕭漠暗思之際,馬車突然停下,車外亦有喧嘩聲傳來。

蕭漠仔細一听,竟是肖桓、範貫的聲音,不由詫異,肖桓、範貫二人不是今日才見過面嗎?

與此同時,鄧尚全也掀開車簾,對蕭漠說道︰「少爺,肖、範兩位大人求見。」

蕭漠點了點頭,說道︰「讓他們進車說話。」

隨著鄧尚全的傳話,沒過多久,肖桓、範貫已是坐進蕭漠的車中。

氣喘吁吁,汗濕了衣衫,顯然跑了許久。

打量了兩人幾眼後,蕭漠笑道︰「可是出什麼大事了?你們怎麼急成這個樣子?」

範貫一臉苦笑,說道︰「這事說大也不大,但說小卻也不小,但卻是與子柔你有些關系,所以我們听說後就連忙去你府里找你,但去了才知道你去晚歸軒赴宴去了,不敢耽擱,就又跑過來了,幸好半路遇上了,否則又要白跑一趟了。」

肖桓在一旁亦是苦笑點頭,看樣子這一趟讓兩人頗為狼狽。

將帕子遞給二人擦汗,听到事情與自己有關,蕭漠不由好奇,問道︰「究竟是什麼事?」

肖桓一邊擦汗,一邊解釋︰「子柔可還記得郭筱婷?」

听到這個名字,蕭漠先是微微一愣,覺得陌生,但轉瞬間,已是想起了那年燈會之上,那個與自己和肖桓、範貫、張衍聖等人一同談詩論文的恬靜少女。

或許是因為來到這個世界後,這個郭筱婷是唯一與蕭漠有交情的同齡女子,亦是唯一在蕭漠心中留下印象的同齡女子,相貌、品行、才學也皆屬上乘,所以在听到這個名字後,蕭漠神色間竟是不由的閃過一絲懷念之色。

但也僅只是懷念罷了,畢竟他和郭筱婷只是一面之緣,而且在蕭漠看來,郭筱婷雖然表面恬靜,卻有些爭強好勝,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所以對于郭筱婷,卻是連好感都談不上。

而肖桓竟也發現了這次懷念之色,臉上久違的閃過揶揄之色,用胳膊踫了踫範貫,笑道︰「我就說我們這一趟不會白跑吧?」

範貫亦是笑著點頭。

蕭漠卻無奈搖頭,苦笑道︰「你們都想到哪里去了?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郭筱婷不是和周靖人訂婚了嗎?」

看到肖桓臉上的揶揄,雖是被打趣,但蕭漠竟是覺得心底溫實了許多。

听到蕭漠的詢問,範貫首先收斂了笑容,帶著一絲嚴肅,說道︰「恐怕現在周靖人已經開始考慮如何把婚事給退掉了,我和肖桓剛剛得到消息,郭家犯了謀逆之罪,如今已經被官府全族拿下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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