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身的說法,只有醫宗有。
醫者,善于驅使天下奇花異草,毒蟲猛獸,用世間本來之物,醫治本來就存在的疾病。除了醫宗的宗主,沒有人知道靈身的確切含義,因為醫宗的十大弟子,隱居的上幾代行者,幾乎沒有幾人的靈身是用相同的方法得到的。
醫宗宗主游歷于世間,將醫宗的人一個個帶回來,傳給他們不同的法門,除了醫術,她對大家幾乎從來不管不問。然而,一少部分的人,還是有了靈身。有可能,從他們被宗主領上醫宗的時候,宗主便已經知道了他們今天的結局。
然而,大多數的人沒有寸進。
百年前,醫宗宗主決定收徒,她收的第一個弟子是孫無亮,人如其名,這個人真的沒有亮點,受過傷患的痛毆,最離譜的一件事情,還是被五族之人綁過一次肉票,上京的孫家損失了一筆金錢,這才將他撈回來。
醫宗宗主門下,十位弟子。
如今,十位弟子,都已經有了靈身。昔r 的最強靈身無痕被阿陳替代!縱然阿陳可以戰勝無痕,然而,他對靈身的了解依然不多。所以,他問道︰「何為靈身寂滅?」
海清咯吱咯吱的嚼著鍋巴,說道︰「靈身寂滅就是靈身不存在!」他說的簡潔明了,然而,其余的三人沒有一點滿意的意思。他繼續說道︰「按照一般的情況,像是十師妹,經過重基溫養,嗜蛇的一部分會自主的化為她的靈身,但是,這有個要求,就是他本身的身體,必須有足夠的原力素轉化,形成虛身。」
「可惜,他的體內,原力素不夠!」海清費力的咽下嘴里的鍋巴,繼續說道︰「不但他體內沒有這麼多的原力素,而且,偏偏此刻,他始見重樓,又將大量的意志力耗損,所以,嗜蛇在他的胳膊留下了一段虛影。」他侃侃而談,「好的事情是,總算有一部分嗜蛇存在,所以,十師妹的靈身沒有爆體,然而,那道虛影將他全身的重樓崩毀,看樣子,想要修行,那是不可能了!」
半天時間,海清這才將重點說完。他看著月輕柔,模著自己的胡須,搖晃著腦袋︰「師妹,你將師父的青絲帕拿出來,也沒有辦法,你很清楚,治療其他的病痛,或者我可以手到病除,然而,對于靈身,無可奈何啊!」
月輕柔看著海清,接著轉頭看了一眼其他幾人,眼圈微微一紅。她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當時事情緊急,師哥與師姐必須先要穩定自己的靈身,然而,卻造成了樂亭的悲劇。突然間,她心里就覺得,那人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無賴,最起碼,在他自己受傷的情況下,他還是選擇了救自己。
她緩緩的收起了青絲帕,將它鄭重的揣進懷里,說道︰「既然如此,六師哥,這五果白蓮粥還要繼續做下去。」丹河一聲怪叫,「姑n in i,我們以後還煉藥嗎?」一邊叫喊著,一邊大嚼著鍋巴。
樂亭自然不清楚自己的狀況,他只是想當然的認為,自己再一次墜境。不過,他的心態很好,已經第三次了,墜境跟刷牙沒什麼不同,墜啊墜的,他墜習慣了。所以,他安靜的躺在溫暖的被窩,看著顧小白給自己的信。
信中只有一句話,然而,他翻來覆去的看,感覺到心中有一股溫暖來回流淌。信中寫道︰「我這里有許多好吃的,快來!」
他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以前經常說的一句話,「你等著,我回來的時候,必然會帶回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想一想,那一刻的她,必然心中也十分的溫暖。想到這里,他終于放下了手里的信,默默閉上眼楮,再次準備意動。
呼吸平穩,能听到院子中零零六的怪叫,能听到嗚咽的冷風。然而,就是不能意動。他依舊堅持不懈,因為,他相信方文成的話語。一條路堵塞了,必然,你會看到另一條路。他必須堅持。
于這種平靜的期待中,他恍然入夢。
因為,當你入定之後,思緒不能保守,然而,卻閉著雙眼,與睡覺實在沒有分別。他一直等待,它沒有出來,所以,自然而然的,樂亭入夢。
奇怪的夢,因為這個夢是黑s 的。奇怪而又熟悉的夢。因為,奇怪的夢境中,是鋪天蓋地,如ch o汐一般時起彼浮的蟬鳴。黑s 的無極的空間中,沒有花草樹木,沒有山川大河,只有看不透的黑暗與令人心神驚懼的蟬鳴。
蟬鳴時而高亢,時而低沉。
竹床上的樂亭隨著ch o汐一般的蟬鳴聲,他的呼吸開始變化。緩緩如ch o水涌上沙灘,長長如ch o水退入海中。
零零六站在竹床邊,看著,在悠長的呼吸中,樂亭長長的睫毛在微微抖動,看著,他額前的銀發,隨著呼吸飛起,落下。他帶著微微的笑,然後,微笑開始凝結,零零六感覺到一陣寒意,這股寒意猛然從他心底升起,他的雙目中,鏡光一閃,他的雙臂微微一曲,兩團似乎真實,又似乎幻覺的白氣在他雙掌中慢慢旋轉。
他感覺到,這個小屋中,有目光在凶狠的看著他!這目光全是惡意!
這是零零六的直覺。他的額頭開始微微見汗,他的呼吸變得緩慢,他不知道對方何人,不知道因為何事,然而,他清晰的知道,自己渾身的氣機已經給那人的目光籠罩,有冷汗從他的脊背滾滾而落,令穿著棉袍的他感覺到冰冷。
在醫宗中,零零六從未遇到過危機。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膽小的人。他既學習醫術,也修煉靈身,然而,因為自己的資質,他至今仍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 當。所以,他寧願犯個小錯,寧願在花園種花,他听說過孫無亮的故事,自然知道,一個沒有縛雞之力的醫者,遇到修行者的悲哀。
他想當醫生,卻不想沒有由頭就被別人一陣痛揍。然而此刻,他面臨的不是被人痛揍的危險,他感覺,那種凶惡真實的存在,有一雙眼楮,隱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想要吞噬自己。
他雙手間的原力素急劇的凝結,已經發出細微的沙沙的聲響,可是,他不知道,那目光來自何處,所以,零零六臉s 煞白。
海清踏入了小屋。
他掀開門簾,看著零零六呆若木雞的站在那里,雙掌間,一團沙沙作響的原力素。他馬上站在那里,不再向前一步。他感覺到了零零六的緊張,同時,也感應到了充滿惡意的目光,然而,零零六背對著他,樂亭在沉睡,他的呼吸聲長而有節奏,小屋中,再無其他的人。
他想了想,上前一步。
蟬鳴響起。冬r 的小屋中,響起了清脆嘹亮的蟬鳴。海清的眼光繞過零零六,看到了,樂亭的手臂上,有一團白氣若隱若現。
零零六的臉s 由煞白慢慢泛紅,他的雙眼,也出現了細微的血絲。于這一刻,海清飄然上前,不知何時,他的手里多了一枚銀針,一枚尺余長的銀針,他揮舞銀針,向著樂亭的胳膊,盡力一刺。
頓時,白氣變作虛無,有一聲不可聞的慘叫聲響起,銀針透穿了樂亭的胳膊,將他從夢中痛醒,他豁然睜開雙眼,他的雙眼,有一只眼楮完全變作了血紅s ,而另外一只眼楮,變作了純白,純白的眼楮珠之上,沒有瞳孔,沒有其他的s 彩。
零零六渾身的壓力消除,他汗出如漿,大口大口的喘氣,「快去,叫丹河過來!」海清一手扶住樂亭,一手屈指,在樂亭的額頭,胸口不斷的點出。他的身形周圍,不知何時,多了一團隱約可見的青s 的霧,青s 的霧氣在流轉,在變幻,零零六站在他的身後,他的眼中,看到一只虛幻的鶴,這青s 的鶴在海清的周圍,變幻,凝結,虛實不定。這就是六叔的青鶴靈身。
「還不快去!」海清大吼!
零零六狂奔而去。海清雙手一合,青鶴凝聚,有鶴嘴在他雙手間成形,對著竹床上的樂亭,鶴嘴直點而下。所點之處,正是樂亭的額頭。樂亭突然間手舞足蹈起來,瞬間,他蹬開了罩在身上的被子,對著第二次沖下來的海清的手勢,對著那只鶴嘴,他漠然的揮了揮手!
揮手間,有一只蟬飛出。兩片蟬翼震破空氣,如兩道明亮的線,與青鶴的青s 的嘴巴相交。沒有聲息,沒有波動,海清卻退了一步。海清雙手分開,兩手屈指點出,頓時,他身後,青鶴一分為二,兩只青鶴,同時一聲鶴唳。鶴唳響起,裊裊不絕的輕音穿過小屋,蕩向九天之外。
樂亭大睜著一雙詭異的眼楮,揮舞起另一只插著長針的手臂,銀s 的針透穿了他的手臂,所以,他揮動手臂,有鮮血揮灑。他站了起來,站在竹床之上,看著比海清高了許多,他大睜著眼楮,然而,他的眼楮里,沒有海清。他揮手,有蛇 而鳴,銀s 的長針嗡嗡作響。
海清再退一步。他叉手而立,又有兩只鶴分出,圍著樂亭。
他臉s 凝重的看著面前的樂亭,眼前的樂亭,他知道是怎麼回事,靈身不成,重樓崩毀,那麼,他現在的樣子,只能說明,靈身反噬,將成魔障。所以,他叉手捏著手印,說道︰「樂亭,我知道,你听得到,如果,你不做抗爭,那麼,我只好,殺了你!」
海清看著竹床上的樂亭,面無表情的說道。樂亭暴起的身形愣在那里,銀針依舊嗡嗡的響著,有鮮血順著他的胳膊流下,他一目血紅,一目灰白,好像看著海清,又好像什麼也沒有看到。
丹河破牆而入,「轟隆」一聲,他從四散的煙塵與殘破的磚塊中走出,看著面前瘋魔一般的樂亭,直接罵了一句︰「我r !」
他接著說道︰「老七,你叫我來,就是為了滅了他!」
海清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我再想,如果,他熬過這魔障焚身,你不是還有一粒返魂九陽丹嗎?」
丹河怒目望著海清,只听海清說道︰「我想,幫師妹,我們還有一次機會!」他看著樂亭,樂亭突然間渾身抖動起來,他的面皮之下,仿佛有無數的蟲子,不斷的奮起,不斷的沖擊,他的臉上,仿佛有無數蚯蚓在皮下游走。
「當然,我們失敗的話,」海清沒有說下去,看了一眼丹河。
丹河的掌心,托著一粒紅s 的丹藥。紅s 的丹藥托在他的掌心之中,發著紅光,仿佛一輪小小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