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這聲鐘鳴。
然而,最在意這聲鐘鳴的,是劉德海。劉德海沒有在御書房,沒有在御花園。而是在一處密室之內。他仍舊一身龍袍,然而,此刻的劉德海,弓著身子,恭敬的面對著一位隱在黑暗中的人。
從黑暗中伸出一只手臂,白皙的手掌上,握著一根羽毛。羽毛下面,是最便宜的黃裱紙,這只手,正在不斷的書寫著。
黃裱紙上,沒有字跡,只是滿目的符號。不過,你若仔細的去看,就會看到,這些符號仿佛隨時都可以活過來,在紙上不住的雀躍。
「想不到,她倒真有膽識,敢第八次沖擊。」黑暗中那人說道。
「我想問一問,可以進行了嗎?」劉德海有些不習慣這種令人難受到極點的訝異,問道。
「你不是已經在進行了嗎?」那人說道。劉德海不語。「這本來就是賭博,現在才剛剛開始,你怕什麼?」那人喋喋笑道。
劉德海走出了密室,走了許久,他才發現,不知不覺的,他回到了御書房。他坐在巨大的書桌後面,一個人愣愣出神,沒有一位太監敢大聲出氣,只是靜靜的守在御書房的其他地方。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而後,停在了御書房之外。
「進來吧!」劉德海說道。進來的是一位道士,一位非常英俊,眉目之間帶著霸氣的年輕道士。他作勢就要跪倒。
「平身說話!」劉德海抬了抬手。而後,揮了揮袖子,一眾太監退去。
「糧食已經到達五族。」道士垂頭低眉的站在一邊,小聲說道。「左道與練長風一場大戰,練長風逃遁!」道士簡明扼要的說道。
「楚國?」劉德海只說了兩個字,道士便稟告道︰「楚狂人狂x ng大發,將所有兒子放在一起廝殺,如今,楚國只有一位王子,叫做楚霸。」道士頓了頓,繼續說道︰「楚國車隊已經出行,這一次,正是唯一的一位王子要來我漢國,進行道術交流。」
劉德海「哦」了一聲,眉宇之間有了一點喜氣。接著,他頓了頓,說道︰「我听說,李家來了一位外族的姑娘,有幾分姿s !」
道士回答︰「五族送來的唐賽兒,據說是五族第一美女!」他低著頭,不知道皇帝有何用意。劉德海笑了,「那五族的統領札木合沒有異動!」
「沒有!」道士回答道,「自從與練長風一戰之後,札木合一直在養傷。」
「龐門,下令李家,即r 起,將唐賽兒姑娘——」劉德海模著下額上的胡須,他的胡須之中,已經有了少許的白s 。
道士躬身站著,不敢揣摩皇帝的心思。
「將唐賽兒送給楚狂人吧,就說,是朕的禮物。我們泱泱大國,向來以和為貴,」劉德海的笑容更深,「他雖然來犯我國,不過,我不在意,送他一個美女,呵呵呵!」他今r ,終于爽朗的笑出聲來。
龐門站在桌前,面無表情。等到皇帝笑完,他才小心謹慎的說道︰「王家,王不留行回來了!」皇帝「哦」了一聲,龐門繼續回稟,「不過,自王老回來之後,一直呆在小白公子那里!」
劉德海坐直了身軀,看著面前這位低頭垂目的道士,他的眼中,sh 出一道寒光。龐門似乎沒有察覺,仍繼續稟告。「王老毒傷痊愈,功力更加j ng進,小白公子的修行,應該也已經登堂入室!」
「他,真的變白了!」劉德海突然插口。
龐門一愣,隨即說道︰「正是如此,小白公子如今,與正常人無異。」劉德海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龐門愣了愣,他還有許多事情沒有稟告,不過,抬頭的瞬間,看到皇帝的憔悴面容,當下,跪伏在地,行了一禮,這才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太監們知趣的守在御書房的門口,御書房中,唯留劉德海一人。他一只手扶著額頭,一只手,扶著書桌。旁邊,幾個炭爐中,爐火正盛,然而,他就這樣坐著,分外孤獨。
扎木里與札木合坐在帳篷之中,他們的腳邊,只有一盆炭火,炭火雖然旺盛,然而,還是有看不見的冷風吹拂。扎木里在輕微的跺腳,不想影響札木合看書的熱情。他的眼光,穿過炭火,從側面看著一臉剛強的哥哥。
哥哥看書,就像一個女子,再也沒有了那種無畏的霸氣,反而多了一種任時光流逝的溫存。扎木里不清楚,是不是天下讀書都如是,不過,他不喜歡讀書。
「冷的話,離火爐近一點。」札木合說道。
「不冷。」扎木里下意識的搓了一下自己的雙手,「一點都不冷!」
札木合哈哈的笑了,他放下書本,繞過簡陋的木桌,走到扎木里的身邊,看著他一雙發紅的手掌,想了想,從一旁自己的盔甲架子上,取下一雙鹿皮手套,扔給扎木里,「帶上吧!」
「不,不冷!」扎木里慌忙接過手套,魁梧的身形有些笨拙。
「李家的棉布還沒有來嗎?」札木合穿著一身單衣,走到了扎木里的身邊,扎木里趕緊從衣架上拿下棉披風,披在他的身上。他點了點頭,「路上有雪,慢了一些。」
「我們出去走走!」札木合說道。
「外面風寒,你身體剛好,要不,算了!」扎木里說道。明知道自己不能說服札木合,然而,每一次,他都會勸阻。
在他的話音中,札木合已經出了帳篷,站崗的士兵刷刷的行禮︰「統領好!」札木合笑著,拍了拍一位士兵的肩膀,隨著他的手掌,那人肩上的白雪簌簌而落。外面,好一場大雪,紛紛揚揚,遮住了天幕,遮住了荒原,遮住了無盡的帳篷。
荒原上,雪很厚,兩人踩著白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們一路走來,能看到畢波響著的火爐,能听到士兵的談話,能听到不少人的咳嗽,還能听到不斷的跺腳的聲音。而後,札木合就看到了一些空著的帳篷。
那是唐家人的帳篷。札木合心里清楚。「你今r 出發,務必要保護好那些棉布,我們的士兵,都是漢子,但是,衣衫太過單薄。」札木合說道。
「是!」扎木里爽朗回答。他從後面看著哥哥的背影,不知不覺的來到這里,他清楚,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人,雖然他在笑著,其實,他的心中,比任何人都苦。正因為如此,他才是荒原中,飛的最高的雄鷹。
「听說蘭蔻回來了!」札木合突然問道。
這才是哥哥出帳的真正原因嗎?扎木里看著哥哥,回答道︰「是的!」
「殺了那麼多的人,依然大搖大擺的回來,這個人,是真豪杰!」札木合笑著說道,「听說他是四大天賦之一,真的不生向往啊!」扎木里沒有吭聲。因為,茫茫的雪中,走來一個蹣跚的身影。身影穿破風雪,一步一步,走的堅強,帶著一股比風雪還要冰冷的寒意。
來人走近,兩人同時看清楚,正是軒轅族的大車頌。
風雪中的大車頌與往r 的大車頌截然不同,她穿著一襲白衣,沒有任何的粉黛,黑s 的長發上,落滿了積雪,她白s 的裘袍上,同樣,粘著一層薄薄的雪花。她突兀的出現在札木合兄弟的面前,冷冷的看著他們。
札木合笑著施禮,「大車頌好!」扎木里跟著施禮。
大車頌看著他們,她的口鼻噴出白氣,看著她的面容有些憔悴,有些秀氣。「我想,請你們幫我一個忙!」她有些艱難的說道,很顯然,她因為長期的高高在上,已經忘記了怎樣去求人辦事。
札木合還沒有開口,扎木里已經回答︰「有軒轅族的信物嗎?」
札木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著說道︰「請前輩明言!」札木合心里清楚,以大車頌的功力以及地位,無論她敗給過誰,或者,她怎樣,她永遠都是高于他們世俗之人的人。所以,札木合陪著小臉說道。
「你們,幫我找一個孩子!」大車頌突然雙眼有些濕潤起來。因為,這兩人,是這段世間以來,唯一沒有拒絕自己的人。
札木合與扎木里同時愣住。想不到這位經過上次大戰喪失了一半功力的大車頌,竟然提出的是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事情。
更想不到的事情是,大車頌從裘袍中,拿出了一面鏡子,兄弟兩人都因為那面鏡子心頭發熱,以至于忘記了冰天雪地。
「只有這面鏡子可以找到他,找到他,鏡子就是你們的。」大車頌說道,「不過,你們也清楚,這鏡子共有兩面,我會一直拿著另一面。」大車頌說道。
「好!」札木合爽快的回答。大車頌單手一揮,鏡子飛來,落入札木合的手中。札木合接過鏡子,再沒有看它一眼,而是斬釘截鐵的說道︰「前輩放心,一個月之內,必然找到前輩想要找的孩子!」
「好!」大車頌同時說道,「我要找的孩子,這個孩子照鏡子,鏡子中就會看到他!」說完,大車頌轉身,向著茫茫的白雪走去。「找到孩子,你們知道去那里找我!」
札木合將手里的鏡子遞給扎木里。扎木里用發紅的手掌摩挲著鏡子周邊古樸的銅s 花紋,翻開鏡面,鏡子的後面,有一個字「觀!」他驚喜的叫道,「哥哥,就是它!」札木合看著滿臉驚喜的弟弟,笑了,「你喜歡,我送給你!」
樂亭沒有听到鐘聲,阿陳沒有听到鐘聲,阿九與月輕柔也沒有听到鐘聲。
樂亭看著一條一條黑s 的線條順著自己的手掌慢慢蔓延,他的心中,慢慢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一條巨蛇的影子,而後,他的眼前,看到了五s 的瘴氣,接著,看到了七s 的瘴氣。小黑狗蜷縮在樂亭的腳邊,它閉著眼楮,似乎睡著了。
青s 的地磚上,荷花的蓓蕾再次發生變化,開始慢慢的長大。一寸一寸的長大。阿陳盤腿坐在錦榻之下,他閉著雙目,依然捏著最初的手印,然而,他的身邊,沒有絲毫的紅光,平平淡淡,一如往r 的入定。
荷花在微微抖動。有兩聲喘息傳出,這喘息漸漸變得悠長,再次,慢慢化為普通的呼吸。錦榻上,樂亭閉著雙眼,他的面頰卻扭曲著,似乎看到了什麼難以形容的詭異,驚異到了極點。
樂亭的手臂上,突然出現了一條白s 的蛇痕,像是一副失去顏s 的畫。
荷花張開,阿九滿臉是汗,她一邊調整呼吸,一邊看著月輕柔。月輕柔眉頭緊蹙,緊蹙的眉目之間,額頭的正中,有一條細微的金s 的蛇紋。看著,月輕柔清秀的面龐,因為那一條金蛇變得威嚴,令人覺得這張本來普通的臉清秀,漂亮。帶著一種神聖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