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順江水往東,差不多十余里的路程,南陽城的城牆已在身後,葉知秋打了個手勢,頓時各船船頭同時回應,眾船慢慢停下,就這樣靜靜地呆在江中不動。
「吱呀」一聲,艙門打開,聞安回頭望去,只見後方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身著緊身衣衫,披個斗蓬,頭發在腦後系了個結,雙眉斜飛,下方一雙丹鳳眼目光銳利,顧盼之間,寒芒畢露。她的身邊,是一個身高八尺的黑壯大漢,垂目低首,面無表情。
女子對葉知秋點了點頭,「過江蛇還沒有到?」嗓音威嚴中有些沙啞,透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還沒有,高掌櫃應該和他們一起過來,不急。」葉知秋回道。
「嗯。」
「小舞,這是楊家的雁南和她的兩位兄弟,與一俠一般,前去襄陽讀書,踫巧知道了此事,暗中跟來相助,我也沒法拒絕。」葉知秋指著楊雁南介紹。
「楊家?楊將軍?」女子皺了皺眉。見葉知秋點頭,接著說道︰「知秋,怎麼能把他們帶上來,萬一事情搞大,後果你我都承擔不起啊!」
此時江中風浪甚急,船帆迎風鼓起,帶得桅桿仿佛都有些微微彎曲。
沒等葉知秋說話,又開始搖晃的楊雁南嚷道︰「這位姐姐,我們是來幫忙的啊,長輩有事,做小輩的怎能不出力,別看我和小武有些暈船,我家小聞可是很厲害的,估計等一會我和小武就沒事了,絕對可以幫你們殺敵制勝。」
這女子正是陳一俠的老娘,葉知秋的青梅竹馬、雙魚會會主凌舞,听了楊雁南所言,但見她微微一笑,眼神中多少有一些輕視,緩緩說道︰「哦,雁南小妹,你為何如此斷定我們要殺敵戰斗?」
楊雁南哼了一聲,指著船板上的十余件蛟皮甲說道︰「小聞的蛟皮才半天就制成甲了,難不成是為了收藏吧?」
這個分析聞安沒有和南姐提起,心下對南姐的判斷暗暗佩服,雖然南姐表面豪放,不拘小節,但對事物的看法卻是思路清晰,很少犯渾。
凌舞點了點頭,收起輕視之色,「人員安排好沒有?」
「基本已經定好了,不過此次相斗,尚無十足把握,搞不好要輸。昨日下午,水鳥有消息傳來,對方出現二位高手,極有勇力。」葉知秋答道,後面一句聲音壓得極低,如果聞安不是練氣有成,又靠得較近,只怕也無法听到。
小指入嘴,葉知秋發出一聲尖厲的長嘯。隨著嘯聲,四周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聞安四顧,周圍各船俱都放下幾只丈許長、二尺左右寬的小艇,慢慢靠攏過來,小艇上大約十余名壯士,各顯身手,或跳、或縱、或爬,上了大船。
凌舞皺了皺眉,顯然有些苦惱。「我們雙魚會幾百號人,選十個人就那麼難嗎,如果這次不勝,白帆過江蛇東山再起,以後再對付可就難了。」
「不錯,但是我們已經傾盡全力,這次嚴知府坐視不管,我思量著其中定有奧秘,想必過江蛇是找到了靠山啊。」葉知秋說完嘆了口氣。
「算了,先把這十人戰打完再說。盡人事,听天命吧。」凌舞一臉的決然。
此時,武童真喊了一聲︰「哎呀!對不住,俺失禮了。」搖晃中兩個大步沖到舷邊,嘴巴一張,晚上陳一俠招待的豐盛晚宴全被他噴了出去,舷下,一位漢子正在小艇收纜,突見上面一條惡心的飛瀑瀉下,連忙躲避,可惜這飛瀑覆蓋面實在太大,衣衫上盡是星星點點。
楊雁南努力在不停起伏的船板上站穩,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聞安。
「葉叔,不知十人戰是什麼意思?」聞安知道南姐的意思,既然來了,怎麼都是要幫忙的,南姐和童真皆不適船,自然只有自己出馬。
「小聞,這是我們會里的事,你們就不要管了吧。」葉知秋對于年輕人的這份熱血心思,還是挺贊賞的,也知道他們身手不錯,但性命相搏,還是不敢隨便就讓他們前去。
「葉叔別太見外了,或許小佷可以盡一分緬薄之力。」聞安淡然微笑。
凌舞看了他一眼,見少年身材還算高挑,人卻縴瘦,清俊年輕的臉龐上,眼神有些說不出的滄桑,淡然的語氣顯露出相當的自信,不由對他的實力將信將疑。
「知秋,哪十人?出來站一站。」
葉知秋拍了拍手。方才听了嘯上來的壯士三三兩兩的在大船各處,此時出來五人,齊齊站到了凌舞面前,排成一道直線,聞安見他們表情肅穆,眼神凌厲,自有一股威風煞氣,心下有些佩服,定是葉叔用軍隊的方式來帶他們,他們有了八成百戰軍人的那股子精氣神。
一直站在葉知秋身邊的三人,在他打了眼色之後,也來到前面,一起站定。
「加上黑三和我,十人。」
凌舞滿意地笑了笑,對著聞安說道︰「小兄弟,這里面隨便挑一個,較下力氣,勝的話恐怕知秋才會放心讓你幫忙。」
聞安還沒說話,背後哼的一聲,只听南姐嚷道︰「好強的壯士,小聞,只怕你不行,我們還是算了吧,別給人添亂了。」葉知秋一听楊雁南酸酸的語氣,哭笑不得,只得瞧著聞安。
「南姐放心,小弟有自知之明。」聞安一指黑三,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葉知秋作為楊大將軍的親衛隊長,身手定是不弱的,況且他是長輩,也不能挑,這個黑大個看上去虎虎生威,打敗他,應該是最具震撼力吧。
黑三正是跟著凌舞一起出來的那位黑壯的八尺大漢,比聞安高了整整一個頭還多,胳膊粗得抵得上聞安的大腿,二臂不下有千斤之力,看到聞安對他點頭,嘿嘿一笑,衣衫往腰間一束,頓時渾身肌肉爆出,身上鼓鼓囊囊,胸部簡直比南姐還大。
葉知秋搖了搖頭,年輕人難免好勝,實力再強,和會中第一力士黑三比起來,只怕是有所不如了,不禁暗暗擔心。
「好!挑得好!」楊雁南見聞安選了黑三,看上去最強大的一個,覺得小聞真是為她爭面子,高興得喝彩連連,一點也不擔心,聞安會不會敗于對方手下。
武童真好不容易吐完,一張臉笑得比哭還難看,「聞兄弟,驕傲是失敗之母啊!」也不知道這句話他是從哪听來的。
黑三長腿一邁,往前跨了一步,原本近一丈的距離霎時縮短為零,鼻尖簡直要頂到聞安臉上。
聞安今日身著青衫,看上去更為瘦削,往上撩了撩衣擺,退後一步,右手伸出,做了個請的手勢,這個動作是和狄雲白學的,此刻學樣,確實是沉靜淡然,氣度瀟灑。
較力而已,比得不是身手,黑三將蒲扇般的大掌也伸了出來,一把包住聞安的小手掌,同時開始發力。
武童真目力極佳,夜色之中,只見黑三臉色瞬間三變,開始時自信滿滿,大有橫行江湖之氣,之後一愕,然後眉頭一皺,縮鼻咬唇,竟然發出牙齒相磕之聲。
如一根鐵柱般,聞安深深扎在船板上,無法撼動,武童真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發現不合時宜,急忙收聲,做嚴謹狀,發現南姐並沒看他,才放下心來。其實南姐對他失禮失得大為高興,她自己不能哈哈大笑,童真此次,正中她下懷。
三息之後,聞安知道對方的實力,腳下錯了一步,右手一縮一放,稱黑三的重心不穩,手腕驀地一翻,月兌離黑三手掌,而後左手伸入黑三腋下,右手托股,「呔」的一聲發力,將黑三那三四百斤重的身體高高舉了起來,往空中輕輕一拋,等他下落,在腰間輕輕一帶,膝蓋抬起一頂,將他穩穩站放于地。
「承讓。」聞安輕聲說了一句,立于南姐身邊不動。
四周俱寂,無人發出任何聲音。誰也不敢相信,剛剛那個瘦削的年輕人竟然將粗壯的黑三拋在空中,並且還是在黑三有準備與對方較量的時候。
「鼓掌!」一聲脆響自楊雁南賽雪的小手中發出。頓時,彩聲一片,久久不絕。原本蕭殺的氣氛在這一刻好似融化開來,整個船上變得紛亂吵雜。
黑三是個憨直之人,這下不算狼狽,當下抱拳對聞安道︰「小兄弟好大的力氣,黑三我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