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娘望著出現在她面前的紅色小荷包,驚訝略帶幾分滑稽的對李思訓說︰「哦?你什麼時候會繡荷包了,這個不應該是女子送給男子的嗎?」。
李思訓臉上略有幾分尷尬,只好打開荷包的系帶,讓十二娘看里面,說︰「這個才是我要送給你的。」
十二娘伸手探進去,將一串冰涼玉潤的手珠取了出來,綠瑩瑩的清透如碧波。
「翡翠手珠。」十二娘看這串手珠品質不凡,重新放回荷包里,說「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李思訓卻不吃這一套,說︰「趕緊收下吧,總好過我再讓人送到你跟前。」
十二娘想起李思訓元宵節夜晚在女官用餐的偏殿徘徊的樣子,真覺得他會再明目張膽做出這樣的事,只好將翡翠手珠收下。
「再別送我東西了,年年過節,也沒什麼好送的。」十二娘說道。
李思訓卻說︰「日子天天過,過年就這幾天,送個東西也沒什麼,況且這又不是什麼定情信物,你別怕,給你戴著玩的。」
他既然這麼說,十二娘心中便沒了負擔,說︰「那我就謝過啦,我手笨,又困在宮里,沒什麼好送給你的,只能口頭祝你新年好。」
「不如這樣……」李思訓出起點子來,說︰「元宵節那天宮中辦燈會,你送盞燈給我好不好?」
十二娘想了想,不是什麼大事,況且禮尚往來是情理之中的事,就答應了。
洛陽宮中賓客多,會見和筵席自然多,但十二娘除了早晚整理信息給武後批閱,白日里反而松散下來。
貴人們過節,女官和宮女也過節,只是形式和時間不同。誰若不當值得了個空,就開小灶煮點東西,邀幾個相熟的姐妹親近親近,倒也其樂融融。
十二娘找司膳司的女官弄了些點心和鮮湯,邀了七娘相聚。七娘滿面歡喜而來,入門便說︰「今年可好,有妹妹陪我過年,不像往年那麼孤單了。」
十二娘請七娘坐下,說︰「姐姐年前趕制了那麼多衣服,現在終于可以好好歇歇了,快來喝點湯,這跟集仙殿里待貴賓的羹湯可是一樣的呢。」
七娘知道十二娘手頭有錢有關系,能弄到好東西,不跟她客氣,聊著天吃了起來。
吃飯途中,七娘說到一事︰「十二娘,听宮里的傳言,劉仁軌將軍在百濟大劫,皇上和皇後準備對他大加封賞,這消息可靠嗎?」。
十二娘微微點頭,說︰「劉將軍的軍功是血汗拼下來的,自然該有封賞。」
七娘羨慕的說︰「大伯父在波斯也有兩年了,那里不僅偏遠,且無仗可打,連一點升遷的機會也沒有,要是能在百濟戰事結束前過去走馬上任一番,以後也有軍功可表……」
七娘這一開口,就把十二娘驚了一跳,七娘真敢想,這樣的好事,怎麼會輪到無權無勢的高家?軍方的人員調動不是她們女官能干涉的,她卻打起了這樣的心思。
七娘也知道自己在做白日夢,說說罷了,但話題至此,就多了幾分憂愁。她當初進宮是為了能給自家兄弟鋪條路,但進宮之後發現自己的想法太單純。宮中唯皇後所用的人很多,人人都想輝煌騰達,機會依然很渺茫。
「听大姐的意思,二兄是鐵了心要學波斯人建商隊,二房的三個哥哥在蓨縣打理庶務,五郎、六郎讀書也不知能不能讀出一個氣候,我們兩姐妹,竟沒有一個可依靠的……」高家本是將門帥府,到他們這一代的男兒,無一人從軍,合家上下這麼多男人,只大伯父一個人有軍職,七娘說著說著就有些氣餒。
十二娘寬慰道︰「我看五郎和六郎都是好樣的,指不定他日就能成才,我們何必如此心急,且看看吧。」
七娘知道這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只感嘆道︰「我們倆姐妹潛心服侍皇後娘娘,但願皇後娘娘能看到我們的忠心。」
十二娘抿嘴笑了一笑。
「對了,近日怎麼沒听到元之的消息?」七娘問道。
十二娘說︰「他最近不在洛陽,好像有事在忙,我也沒細問。」
十二娘略帶掩飾的吃了一口糕點,關于姚元崇的動靜,她是知道的。最近姚元崇一直在長安,太子的大部分訊息都是他收集而來,跟十二娘也一直在通消息,只不過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怕七娘追問,急忙轉開話題,問道︰「元宵節那天要辦燈會,尚功局讓女官們自備花燈,還要猜燈謎,姐姐開始準備沒有?」
七娘一下子被提起興趣,說︰「我先前來的時候還在想這個事,我估模著你不會扎花燈,所以打算替你做個燈模子,但由你來畫個燈面,好不好?」
十二娘忙點頭,說︰「這樣再好不過了,各取所長,對咱們來說都不是難事。」
兩人一拍即合,十二娘又說︰「央求姐姐個事,再幫我多扎個燈模子好不好?」
七娘問道︰「你還要幫誰做燈?」
十二娘一臉無奈的說︰「李思訓那天要進宮,問我討個燈,我想著交情在那里,不答應也不好。」
七娘眼神頗為復雜的看了十二娘一眼,關于李思訓和十二娘的事,她背地里听的多了,也不知十二娘心里到底是怎麼打算的。琢磨了兩下,她想想不問罷了,不管十二娘是喜歡姚元崇還是喜歡李思訓,她覺得都不錯,現在問她,反而讓十二娘為難了。
過了兩天,七娘心靈手巧的扎了三個燈模子出來,一個步步生蓮,一個年年有「魚」,一個壽星獻桃。十二娘負責畫燈面,然後糊上去。
到了元宵節那天,宮中妝扮的璀璨奪目,听說僅內務府就造了五萬盞花燈,再加上成千的宮女和女官制的花燈,真是一副壯觀的景象。
看著火樹銀花般的景色,諸人都興奮了起來。今晚武後身邊不用十二娘待命,她就早早的和眾人往舉辦燈會的陶光園去。早先武後放過話,今年在洛陽宮過年,不比在長安那麼拘謹,允許不當值的宮人們松散松散。
此刻宮外的賓客尚未進宮,園子里只有一些女官和有頭有臉的宮女。十二娘與七娘依著小徑觀賞各色花燈且笑且行,迎面卻叫李思訓撞到了。
他上前與十二娘打招呼,十二娘與他聊天說道︰「你今日進宮的倒早,燈會還沒開始呢。」
李思訓看到七娘在跟前,不像與十二娘獨處時那樣隨意,只含笑說︰「我是替太子殿下來給皇上和皇後問安的,當然要趕早。」
七娘進宮幾年,要是一點眼色也不懂,那真是白進宮了。她與李思訓點頭問好之後就對十二娘說︰「我答應了尚儀局的姐妹去幫忙的,時間差不多,我先去看看,你們慢聊。」
十二娘點頭說︰「那你先去,等燈會開始了,我們在望峰亭一起觀燈吧。」
七娘點頭應下,走開了。
李思訓看著十二娘手中的兩盞花燈,問道︰「這其中可有你答應給我的燈?」
十二娘將手中的年年有「魚」的魚燈送給李思訓,說︰「答應你了,自然有你的。」
李思訓接過觀賞起來,見魚燈做的惟妙惟肖,說︰「這魚鱗畫的頗為真切,是你的手筆,看來這燈果然是你做的。」
十二娘與他打趣道︰「你還怕我隨便拿個燈來赴宴你啊。」
心思被戳破,李思訓低頭笑了笑,忽然看見十二娘腰間系了一個紅木雕的墜子,半尺長的大紅流蘇非常顯眼。再仔細一看,木雕的一面刻了一個「芸」字,他便問道︰「這個腰墜好特別,是專程定做的嗎?」。
十二娘拿起腰墜,模著它說︰「這個啊,是我去年本命年姚元崇送給我闢邪的。」
李思訓聞言,就有些不是滋味。
他頓了頓,抓起十二娘的一直手腕,撩起袖子看了看,放下之後又要去抓另一只手腕,卻被十二娘避開。
「你做什麼,人來人往的……」十二娘躲到一邊去。
李思訓問道︰「我送給你的翡翠手珠,你可戴了?」
十二娘搖頭,說︰「那個太貴重,我收起來了,沒戴。」
李思訓冷著臉說︰「那串手珠是我花了大力氣從空相那里求來的,可以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你怎麼不戴?」
十二娘看看李思訓問道︰「你不是說手珠只是給我玩的嗎?」。
李思訓沒有答她,大步走在了前頭。
十二娘想起白馬寺的空相和尚,看著不像個普通和尚,又听李思訓說那手珠是花了大力氣求來的,怕不是個俗物,忙跟在後面說︰「我不知道那串手珠的珍貴,盲目收了,我還給你吧。」
李思訓一听這個,更為生氣,猛的停下腳步,說︰「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十二娘低頭在袖子里的如意葫蘆袋里掏手珠,沒注意李思訓轉身停下,一頭撞進了他的懷里。
鼻子撞的酸疼,淚花都飛了出來,十二娘一手抓著手珠,一手揉著鼻子,鼻音弄重的說︰「可撞暈我了……」
李思訓穿的是勛衛的輕甲,雖不是銅鐵鎧甲,但也是織了銅絲,瓖了鐵片的,十二娘撞的真不輕。
李思訓看她站不穩,一面扶她一面問︰「你沒事吧?」
十二娘忍著鼻子的酸疼感,仰頭把眼淚憋回去,說︰「沒事,馬上就沒事了……」
看她這個逞強的樣子,李思訓又喜愛又心疼,心里之前的一點不樂意全都拋開了,忙哄道︰「是我不好,不該突然停下。」
十二娘揮揮手,說︰「我又沒怪你,只是這手珠,你快收回去吧,空相大師的寶物,你別亂送人。」
李思訓決然的說︰「我說過的話、送出的東西,從來不收回。」說著就把手珠套在了十二娘的手腕上,「這是為了保佑你在宮里平平安安才去問空相求的,你就領了我的心意吧,也讓我省省心。」
他這番話讓十二娘不知如何是好,轉眼看見園子里的人越來越多,賓客都來了,十二娘不好與他繼續拉扯,匆匆辭別,往望峰亭找七娘去了。
【大家新年好,小羽過年期間更新特別不給力,都不好意思給大家拜年了,年後就會恢復正常更新,小羽是業余寫手,大家包涵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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