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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進宮

高璞領著十二娘走進璞園坐下,說道︰「我手頭的事情很簡單,波斯人對長安的情況不清楚,我在旁介紹一下,若有言語不通的地方,在旁幫忙轉達一下就行。其余的事,他們自有人去安排。你來找我,並不存在什麼打擾不打擾。我們兄妹半年多不見,為兄可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十二娘看他比去年離開長安時強了許多,雖然性格變了,容貌也不那麼講究了,可沒有墮落沉淪,不僅有了人樣,並更有男人味一些,看來他漸漸從陰影中走出來了。

「二兄這半年多在波斯過的可好?」

高璞訕然笑道︰「我這樣的人去哪里都一樣,有什麼好不好的。」

十二娘微微睜大眼楮,說︰「二兄怎麼能如此妄自菲薄,大伯母就你一個兒子,高家以後還指望你呢。」

見妹妹要生氣了,高璞正經說道︰「剛去波斯的時候,我只想離開長安這個傷心地,可真的離開長安,我又想回來,想著……阿四雖然不在了,可這里有她的氣息,所以一直在波斯鬧事,就想著他們把我送回來,給父親惹了不少麻煩。後來收到你的信,看了你對我說的故事,我想了很多……」

十二娘在過年時給高璞的信中寫了一個小故事,故事講到一個農夫從洪水中救起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卻被淹死了。事後,人們議論紛紛,有的說農夫做得對,因為孩子可以再生一個,妻子卻不能死而復活。有的說農夫做錯了,因為妻子可以另娶一個,孩子卻不能死而復活。

這是個疑惑難決的問題︰如果只能救活一人,究竟應該救妻子呢,還是救孩子?

其實問題並沒有這樣復雜,農夫說,洪水襲來,妻子在他身過,他就先救了妻子,再返回時,孩子已經被洪水沖走了。

人生的抉擇有時候就是如此,由不得人去選,能留住一個就是一個。

高璞感慨著說道︰「我有時候問自己,那個農夫事後會因為沒能救回孩子而傷心後悔嗎?肯定是有的,可是,再傷心再後悔,難道他就不跟妻子繼續生活,能夠陪孩子一同死去嗎?他還有其他家人要照顧,他要繼續生活……」

高璞當初因抵抗不了父親的威逼和母親的絕食,把阿四交了出去,但高夫人打掉孩子的狠心,阿四投井的絕然,都不是他能夠預料的,事後再後悔、再傷心又有何用?不如放眼當下,好好生活。

見高璞真的想通了,十二娘十分欣慰,雖然她心里不喜歡高夫人,憎恨她罔顧人命的作法,但是她對高璞尚保留著一份期望。

高璞看向十二娘的眼神多了幾分光彩,說︰「十二娘,真的很謝謝你,因為你的信,我才振作起來。」

「二兄言重了,是因你心中還有牽掛,還有責任,所以才有希望,這是你自己的功勞。」

高璞輕笑了一下,說︰「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你稍等一下。」

高璞起身走進房內,抱出一只通體純白,毛絨絨的幼貓

這只白貓毛被很長,四肢短小身子卻肉嘟嘟的,十分像波斯貓,但一雙眼楮都是純藍色的,不是雙色的琉璃眼,腦袋相比波斯貓也要稍尖一點。

想必是尚未進化完成的波斯貓前身吧。

十二娘不緊上前接住,並驚嘆︰「天吶,好漂亮的幼貓」

高璞見她喜歡,便說︰「在波斯,很多貴族都在養這種長毛貓,我看它比長安里的那些家貓要漂亮,所以給你帶了一只。」

十二娘歡喜的抱著小貓圈在懷里揉來揉去。

說了會兒話,十二娘從璞園離開,趁機回結香草廬看了看。郝大娘收了她的錢,替她打理的還不錯,園圃按時在鋤草修籬笆,草廬頂上的草也沒有被風雨吹掉,只是屋後的小池塘有些破敗。

她抱著貓咪走進小竹樓里去,因特地交代過郝大娘,不讓她動書樓里的東西,所以積了一些灰。十二娘從中挑挑揀揀,選了十幾本書放在如意葫蘆袋中,其中有她自己想看的游記、雜書,有準備給姚元景的初級讀物,也有送給王勃的策論文集。

取了書,十二娘看到手邊的書架上有幾本手寫的戰事分析筆記,看字跡是她的曾祖父高穎親筆所錄。她想了想,把這幾本手札也帶走了。

再過兩個月就到王勃下場秋闈的時間了,這些天王勃閉門苦讀,十分用工,十二娘鮮少去打擾,也不見他過來找她。

帶著從結香草廬取的策論文集,十二娘回到王家,再次來到王勃的書院敲門進去。

王勃見她送來這樣幾本文集,臉上高興的快要發出亮光來。

「竟然是歷年的三甲策論文集,這種東西可不好弄,你哪里得來的?」科舉的考卷都是要封存的,外面幾乎沒有往年的資料。

十二娘說︰「在元帥府的舊書樓里找到的,許是先輩留下來的東西,你拿著看看,也許對考試有幫助。」

王勃歡喜而鄭重的收下,說︰「十二娘,我一定會認真考試的。這些天冷落了你,待我考完,我帶你出城去玩。」

十二娘忙搖手,說︰「沒有冷落我,自然是你考試重要,你安心考試,不用管我。」

王勃不再多說,只是認真的說了句︰「等我考完」

十二娘知道他話中深意,心中頓時五味繁雜,匆匆辭別離開。

高璞送給十二娘的白貓,十二娘原是打算一並放入空間給小唯玩的,豈料小唯踫到白貓的長毛不听打噴嚏,十二娘見他過敏,忙把貓兒取出,直接養在了自己身邊。

小白貓在王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魯氏、元娘及娘的孩子都喜歡它,天天鬧著乳娘把他們往娉婷小樓引,追著小貓跑進跑出,讓一向閑暇的燕娘和阿蘭好一陣忙碌。

六月初六大暑之日,天降暴雨,吳氏卻在這一天肚痛發作。王家雖早有準備,但沒想到她提前生了,更沒料到遇上暴雨,一時間有些慌亂。

娘匆匆派人去請穩婆過來,又張羅著丫鬟僕婦準備熱水等物。十二娘陪在吳氏的床邊,不時的為她擦頭上的汗珠。

吳氏因為疼痛,呼吸有點急,她握住十二娘正在給她擦拭的手,說︰「快出去,產房不是你們姑娘家能來的地方。」

十二娘擔心的說︰「現在大家都在忙,沒人陪著嬸嬸,我不放心。」

吳氏搖頭道︰「我生了三個孩子了,有什麼可擔心,你快出去。」

十二娘沒辦法,喊了一個正在用開水燙器具的僕婦進來作陪,自己匆匆離開產房。

對面的廳堂里,王勃站在里面張望,看到十二娘過來,匆匆問道︰「我娘怎麼樣?」

十二娘說︰「剛剛發作,應該還要一會兒,可是穩婆到現在不來,真讓人著急。」

王勤說︰「三哥親自帶車去接了,應該很快。」

十二娘又問道︰「二伯父那里派人去通知了嗎?」。

王勃點頭道︰「我得到消息就讓綠禾送信去了。」

兩人站在廳里看著長廊和院落里的僕婦走進走出準備著,因下著大雨,多了幾分煩躁和忙碌,眾人都有些心浮氣躁。

不多時,魯氏、元娘、王勤三人趕了過來,魯氏去幫娘準備,元娘和王勤則到廳里與王勃、十二娘說起話。

看兩個小人十分緊張,元娘笑著說︰「你們放寬心,沒事的,不說二嬸自己已是三個孩子的娘了,就是大嫂和三弟妹也都是有經驗的,知道該怎麼做。現在還早,你們坐下等吧,估模著要到晚上甚至明早才能生呢。」

四人于廳中坐了,不多時就看到王勉領著一個豐潤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

將穩婆交給娘,王勉一身雨水的到廳中與眾人說︰「我去請穩婆的時候踫到元家的人了,高六娘也要生了。」

元娘和十二娘驚了一跳,說︰「這麼巧」旋即派人去元家探听消息。

眾人聚在廳里說話並等消息,王福峙不久也回來了。一直到晚上,吳氏誕下一子,王福峙取名為助,王家合家歡喜。

次日清晨,元家傳來消息,六娘生了女兒,元娘和十二娘不禁有些為六娘擔憂。

先是參加了王助的洗三,姐妹兩人後又去元家參加洗三。

在元家見到尚臥床的六娘時,六娘的眼淚瞬間就滾了出來。

元娘忙勸道︰「快別哭,月子里掉眼淚會傷眼楮,你還年輕,來日方長。」

姐妹之間不用說都知道六娘在傷心什麼。

元家子嗣困難,上一輩就元大郎這麼一個庶子,現在自然是希望六娘能生個兒子,豈料頭胎生了女兒。若是通情達理的人家便也不懼什麼,可元夫人是個刻薄的,眾人心中自然惴惴。

六娘憤然垂淚,說︰「她自己也未生出兒子,怎就不能將心比心,心那樣狠,竟不讓公公給孩子取名,說賤養著好長大,等以後再取名字。」

她言語中的「她」自然就是元夫人了。

元娘在旁勸道︰「今天家中有客,你就少說幾句,快把眼淚擦了,讓別人看到像什麼話。」

六娘在外人面前好強,听了元娘的話,趕緊擦了眼淚,不想讓人看笑話。

十二娘在旁問道︰「六姐夫什麼態度?」

提及元大郎,六娘的心情稍好一些,說︰「他還是很歡喜的,說孩子既然沒有名,就先取個乳名叫著,就叫珍珍。」

十二娘勸慰道︰「金玉為珍,可見六姐夫是真心待你們母女,六姐你就想開些。」

與姐妹傾訴一番,六娘心中好受多了,忙說︰「我知道了,你們快去看看珍珍的洗三禮,一會兒說與我听听……」

出了六娘的房,元娘擔憂的低聲說︰「六娘以後只怕有得頭疼了。」

十二娘也預料到了這一點,只得嘆息一聲。

六娘現在生了女兒,若來年能迅速懷上,並生出男孩兒就好了,若再生女兒,或懷不上,元家就該催著元大郎納妾,就六娘的性子,以後哪還有安穩日子可過?

元家正廳里,高夫人與元夫人一起坐著,高夫人臉色有些不好,元夫人笑的刻薄。

元娘和十二娘都不想過去,索性在乳娘那里逗弄珍珍。

今日十二娘為了給六娘撐面子,帶了重禮,是一個赤金瓖嵌紅寶石的平安鎖,並一匹西域手工繡花布,元娘也送了一只金項圈,使得元大郎分外不好意思,但其他客人的驚嘆聲卻讓元夫人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忙碌過了這一陣,十二娘原以為可以歇歇,誰知道魏宜嵐來消息,說驚鴻隊要在乞巧節那天進宮打球賽。

進宮太極宮十二娘饒是活了兩輩子,听到這個消息依然有些緊張。

為了進宮比賽之事,家家戶戶都很重視,連待嫁中的十一娘听到這個消息,都表示要參加。因宮中的球場比較大,是十人陣仗,驚鴻隊除了魏宜嵐、曹映嘉、魯霖箬、十一娘、十二娘無名老隊員,另擇優選了五個新隊員。

曹夫人同樣重視此事,專門讓她們到灼華館中踫頭準備。灼華館最寬敞的地方就是她們上課的小課堂,平日坐五個人的地方,一下子擠了十多個人,雖說悶熱了一些,但因賽事緊張,顧不得許多。

魏宜嵐先從硬件裝備說起,隊服是現成的,美貌程度足矣讓她們引以為傲,不用另外準備。球杖、馬匹是自己單獨準備的,魏宜嵐專門對著十二娘說︰「你是我們的主力,坐騎和球杖你得用心準備,再用平時練習的破木棍,就太說不過去了。」

十二娘晃了晃手中的金絲楠木杖,說︰「我已經訂做了新的,馬匹我也有合適的,放心。」

眾人向十二娘手中看去,見金絲楠木杖華美漂亮,曲線流暢,杖柄上雲紋環繞,雕工了得,更別致的是,在杖柄末端墜了一個「蕓」字的吊墜,可見是精心定制的。

魏宜嵐松了一口氣,說︰「那就好,我原想著幫你準備一套的呢。」

說完裝備又說起戰術,魏宜嵐憤憤的說︰「上回女官隊輸給了我們卻不認賬,這次邀我們進宮,是十人賽,明擺著她們人多好欺負我們。新入隊的姐妹們要抓緊練習,切不可讓她們得逞這次比賽,皇後娘娘即有可能會觀看,我們一定要爭口氣」

她鼓舞人心的樣子像極了巾幗英雄,斗志高昂的樣子也影響了大家,接下來的不到一個月時間,眾人天天練習,眾女全都被曬黑了一圈。

十一娘進退為難,她和高夫人都不想錯過進宮比賽的機會,但看著日益變黑的皮膚,又開始頭疼出嫁時的模樣,鬧的十二娘每天都要听她抱怨。

隨著進宮比賽的日子臨近,長輩們開始叮囑她們進宮注意的事項,生怕她們行為出了過失,得罪了宮中貴人。

十二娘也有點擔心,因為宮中有兩個她非常不想見到的人——賀蘭敏月和義陽公主。

夜間躺在床上,想著明天進宮可能出現的情況,十二娘提前做著準備。鴿子撲哧著翅膀從窗外飛進來,十二娘伸手用胳膊接住,取下綁在上面的紙條後,轉手把鴿子送進空間。

白貓絨絨敏捷的跳上床,伸著爪子去拍鴿子,誰知撲了個空,頗為不滿的「喵」了一聲,在床上走了幾步,沒找到鴿子,終于放棄的蜷在十二娘的腳邊。

十二娘看著絨絨可愛的樣子,抿嘴笑了,展開紙條看來,是姚元崇給他寫的信︰「明日與你同賽。」

十二娘輕輕「咦」了一聲,之前因進宮比賽之事,她與姚元崇聊過幾次,並未听姚元崇說起過他也要進宮的事,可這紙條看來,他明天不僅要進宮,還要比賽,更讓十二娘疑惑了。

不過想到明天兩人同在宮中,十二娘心中踏實不少。

閉眼進了空間,小唯正坐在入口的樹杈上抱著鴿子撫模。

十二娘因準備比賽的馬匹,把雪團子借走提前送入宮中了。外頭的人見到那樣純正的白馬,皆是驚嘆,高家的人以為十二娘在王家住著的時候養的,王家的人以為十二娘在高家養的,一時竟無人問馬兒的來源,倒省卻不少口水。

只是,小唯為此事有些悶悶不樂。

「小唯,來。」十二娘站在樹下對小唯伸出手。

小唯輕輕落到十二娘懷中,十二娘抱了他一下,而後牽著他在松林里散步。

「可是在擔心雪團子吃不好睡不好?」

小唯連連點頭,說︰「它從沒離開過我,外面那麼髒那麼亂,它肯定不習慣。」

十二娘安慰道︰「它現在在皇宮里,那里是外面最富貴的地方,吃喝住都是最好的,雪團子不會有事的。」

小唯依然一臉擔憂的說︰「可是雪團子已經一天半沒有吃東西了」

十二娘驚訝問道︰「你能感覺得到?」

小唯點頭,說︰「嗯,雪團子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有人在他的草料里放了巴豆,雪團子沒有吃,一直餓著呢」

「巴豆?」十二娘震驚了,竟然有人給她的馬下瀉藥

「小唯可知道是誰放的?」十二娘追問。

小唯搖了搖頭,再多的,他就感應不到了。

是女官隊為了勝負而下的藥,還是義陽公主為了報仇而行的詭計?十二娘微微眯眼,不管是誰,明日必叫她不好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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