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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章︰弄巧成拙(一)

此言一出,頓時激得整個帳內一片嘩然……

是什麼樣的書信?!

什麼樣的內容?!

竟然還直接決定著戰與不戰?!

什麼時候無難軍的命運要靠一封書信來決定了?!

這些匈奴人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可相對于無難軍眾人的憤怒,魯徽的神情卻忽然變得極其莊嚴肅穆……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這個之前還在挑撥是非的使者,竟是突然哼起了一首極其滄桑和古樸的曲調,並且一邊旁若無人地手舞足蹈,一邊利用舞蹈時的各個轉身來環視和觀察著帳內眾人的各種神情……

「薤上露……何易晞……」

听到這句歌詞,祖納的臉色瞬間刷得一下就陰沉了下來,可魯徽似乎毫不在意,繼續唱道︰「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而隨著魯徽的歌舞,大帳之內所有不明真相的眾人都露出了疑惑之色,怎麼好好的,就又唱又跳了?!還什麼「人死」?!這算什麼歌?!

這個魯徽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孫盛,你博學廣記,這人到底唱得什麼玩意?!」謝艾早就有些不耐煩魯徽的囂張,此時又見他這樣目中無人的又唱又跳,還都是唱些根本听不明白的東西,只能向孫盛求助了……

「這是《薤露》里的歌詞!」(薤這個東西,在衢州那邊叫獅子蔥,是一種可以直接食用的藥材。請參考《神農本草經》)

「薤露?!唱得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薤上零落的露水啊,是何等得容易干枯?然後露水干枯了,明天還會再落下,可人的生命一旦逝去,卻又何時才能歸來?」

「這?!這不是挽歌嗎?!我的娘啊!這個匈奴使者是來我們這里唱挽歌的啊?!他這是要作死啊?!」

「別吵,祖將軍都沒動怒,你著什麼急?!你听,他下面還有歌詞!」

果然,魯徽在哼唱完《薤露》後,完全沒有一點要收斂的意思,反而在稍稍醞釀了一下感情之後,又用著更加哀傷的曲調,緩緩唱道︰「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

听到這句,祖納的神色已然變得鐵青,但看著同樣神色不善卻並未發怒的祖逖,只能暫時按捺下了心頭的怒火,並且把目光看向了孫盛……

剛才這小子的解釋非常好,而且聲音還不低,等于是把魯徽的歌向眾人解釋了一遍,而眾將在明白意思之後,雖然惱怒,可是卻礙于祖逖的無動于衷,只能一個個對著魯徽橫眉豎目,可偏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繼續又唱又跳……

而此刻,魯徽的唱詞也已經到了最後一句……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謝艾一听魯徽唱完,並且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又輕輕推了一推孫盛道︰「快說說看,這人又唱了什麼?!怎麼比剛才那首還要哀傷?!這他娘的不會又是什麼挽歌吧?!」

「就是一首挽歌,叫做《蒿里》」(蒿里相傳是在泰山之下,而古人也相信,人死之後,所有的魂魄,不分貴賤都會歸于蒿里……)

「連唱兩首挽歌?!那他這首是什麼意思?!」

「這麼淺顯易懂你還不明白?!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

「簡單的說,就是叫死人的魂魄趕緊去往鬼魂聚集之地安息!」

謝艾和眾人一听,頓時大怒,這根本就是來宣戰的啊?!

哪有人會對著活人唱挽歌的?!

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啊!

魯徽自然也听到了孫盛的回答,只是沒想到定楮一看時,這個認出他這兩首挽歌的人,竟然只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圭女圭?!

「你叫什麼名字?!」

「孫盛!」

「小女圭女圭,我剛听你說出了它們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你可知他們的來歷?!」

「不就是漢高祖殺了田橫之後,田橫的門人一時傷感所作嗎?!後來又被漢武帝時期的樂府協律都尉李延年改編成了挽歌,並且分成了兩段,上段為《薤露》,下段為《蒿里》!」

魯徽驚異地看著這個叫孫盛的小女圭女圭,真沒想到這樣古樸滄桑的歌曲,這個小女圭女圭竟然不僅知道,而且還知道出處?!

這無難軍難道還真的是藏龍臥虎不成?!

想到這點,魯徽頓時收起了輕視之心,再看帳內眾人此時對他的滿面怒容,尤其是祖逖那副陰晴不定,顯然是在強自克制怒火的神態,魯徽還真的是有些後悔不該如此托大……

原本還真以為無難軍不過是一些烏合之眾,怎麼可能會知道《薤露》和《蒿里》這樣高雅的挽歌?!

所以他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用歌舞來挑釁祖氏無人……

現在好了,自己的表演竟然被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圭女圭給輕易識破,這叫人情何以堪啊?!

但事已至此,後悔已是無用,魯徽只好硬著頭皮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恭敬地遞交給了祖逖,接著再謹慎地退到了原來的位置,然後就表現得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安靜地站立在那里,等待著祖逖的回應……

「煌煌我祖,赫赫公族。有墓何厝,俑車吹鼓。涂芻之用,彼祖之物。薤露、蒿里,彼祖之路」(此段公文出自網友猗頓之手,堪稱佳作,江山在此深表感謝,同時也真心佩服猗頓的古文功底,實在精彩!)

魯徽一听祖逖念出來的公文,頓時腦中一片空白,甚至嚇得冷汗直冒,完了完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內容不對了?!

康相大人給自己的公文,自己不僅讀過,還和康大人一起推敲過用詞,每一個字他都很熟悉,很清楚它們代表的惡意義,怎麼到了無難軍這里,就變了呢?!

魯徽拼命地回憶著出使前的所有場景,終于想起了臨走之前被康大小姐給撞了一下後,手上的書信曾經掉落過……

不好!康小姐誤我!

果然,在祖逖念完公文之後,祖納首先勃然大怒道︰「匈奴人欺我太甚,剛才還對著我們唱挽歌,現在又辱罵我們祖氏的先祖,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本書唯一群號︰壹參捌玖參零伍玖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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