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這個地獄來的惡魔，縱然大家都是殺手出身，殺人如麻者不在少數，可那是殺別人，瑣事有一天自己要像忘書這般死法，何人不懼？
此時大部分人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逃！
還有的，抑或︰求饒？
蕭岳雲不發一言，冰冷的目光再次從眾人臉上掃過。
眾殺手心中均是一顫，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
徐止一酸酸地看著烈陽劍在蕭岳雲手中散發著前所未有的光彩——就像是，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只听得蕭岳雲的步伐緩緩踱了開來，每一步，都好似砸在眾人脆弱的心房上。
就在大家快要撐不住這樣的壓力時，卻听得腳步停了下來。
蕭岳雲緩緩蹲子，溫柔地抱起听雪，聲音沙啞著，恍然間老了許多歲︰「你，好些了麼？」
听雪此時暫時恢復了些，只是臉上的皺紋更加明顯了，听得蕭岳雲的話，輕輕點了點頭。
「不是讓你呆在閣中不要出來麼？怎地如此不听話？」
听雪虛弱地掙扎了一下，吃力道︰「雲兒，他們殺了雲兒……」
「是誰？」蕭岳雲猛地抬起頭厲聲道，「誰？」
「不關我們的事……是，是歐陽山南……」人群中一個聲音慌忙回答著，「不過落雲小姐沒有死！」
听雪渾身一顫，失聲道︰「她在哪？」
這一次，卻沒有人回答。
「她在哪？」蕭岳雲高聲重復著。
「逃，逃走了……」
蕭岳雲眼神凌厲。
那人嚇得倒退幾步，連聲道︰「真的！我說的是真的！」
听雪這才安心地閉上眼楮︰「逃走了，也好。」
蕭岳雲看著懷中的佳人，難過不已︰「你已經這樣了，還關心那丫頭干什麼？」
「本來就是將死之人，有什麼差別呢？」
「你還是不相信我？我定是可以救你的。」
「三百年了，我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听雪眼楮閉得更緊了，「他，怕也是早死了罷。」
蕭岳雲一時間悵然若失。
「我常常听見他還在耳邊對我說著話，你說，他是在召喚我麼？」
「只是可惜，我死了，恐也不能見著他……」
「那你就不要死！」蕭岳雲像是個任性的孩子，「你看著我！」
听雪堅決地搖著頭︰「你替我將黑紗帽拿來好嗎？我這樣，不好看。」
蕭岳雲看著她，臉也有些發燙，低沉著嗓子，似是有些害羞般，喃喃道︰「我覺得，你還是那樣好看。」
徐止一站在一旁，不自覺間眼眶竟然有些泛紅，襯著他紅色的眼楮看上去有些滑稽︰「你倆這麼大年紀了……能別這樣煽情麼？」
「你懂什麼？」蕭岳雲抬起頭瞪他，「江老頭一輩子也不過是個單身可憐蟲，現在又教出你這麼個不懂風情的徒弟！」
听雪一陣好笑，雖然知道蕭岳雲是故意分散注意力來化解傷感，還是忍不住微笑，輕輕勸道︰「你這個徒弟也是，一點都不尊師重道。」
蕭岳雲難得听听雪如此嬌嗔，臉色更紅了。
徐止一愣愣道︰「你認識我師父？等等，你剛剛說……你真的是我師兄？」
蕭岳雲「哼」了一聲︰「江老頭這輩子就那麼幾招功夫，我還不了解麼？連我的斬空刀也送與了你，怕是連寶物也只有這一件而已。」
「斬空刀？」徐止一疑惑地看著烈陽劍，「這明明是一柄劍……」
「我呸！你這小兒竟敢憑空玷污本師父名譽！」
伴著一聲振聾發聵的「呸」字，一個乞丐裝扮的老人從天而降，落在蕭岳雲頭頂上方數丈處，一臉氣急地俯瞰著眾人。
一眾殺手見此人竟然能毫無倚助地飄在空中，皆是大驚失色。
能御空飛行的強者，那豈不是仙人一般的存在？可見此人衣衫襤褸，渾身骯髒不堪，難道是傳說中的……濟公？
「江老頭還真是你，」蕭岳雲毫無意外，「老遠就感覺到你身上的臭氣燻天！」
老乞丐聞言又是一陣吹胡子瞪眼︰「本師父懶得與你這黃口小兒費勁！小徐子，我們走！」
听雪一見此人，忙是恭敬道︰「江伯伯好。」
徐止一听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叫自己小徐子，難免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師父……我的劍還在他手上……」
「靠，小……」
「打住！」蕭岳雲生怕這口無遮攔的家伙又叫出什麼難听的名字毀了自己一世英名，忙一口打斷︰「你先給我解釋一下，我的斬空刀為何在他手上？」
「你是瞎了還是怎的？這是一把劍！一把劍你不認得？」老乞丐轉向眾人，「你們說說，這是不是一把劍？」
一群人看了看蕭岳雲，又望了望老乞丐，兩邊都得罪不得，紛紛緘默不言。
徐止一好奇道︰「對了，師父你怎麼會到這里來的？」
「哼，還不是你這臭小子到處惹禍，那日我偶然听說什麼殺手什麼組織正在追殺你女圭女圭，怕你橫死街頭，辱了我江家門風，便一路到處尋你，沒想到你小子居然和這混球廝混一起！」
蕭岳雲同樣哼哼道︰「你江家還有門風這回事……奇了個怪……」
老乞丐懶得理他，仍是對徐止一道︰「這麼些人都是來追殺你的？」
「啊？」徐止一先是一愣，接著恍然，苦笑道︰「徒兒還沒這個面子。」
「那倒也省事，我們走！小子，把烈陽劍還給我家徒兒！」
蕭岳雲將劍扔回，看著徐止一再次道︰「劍我可以還你，天問匕首我暫時還不能給你。」
「前輩，」徐止一看了看江蕭二人，又改口道︰「師兄，你這麼大年紀了，不會如此沒信譽吧？」
蕭岳雲義正言辭︰「我是為了你好，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听雪也是微微變色︰「他要天問？他想……」
「你放心，」蕭岳雲做了個安心的表情，「我自然不會給他的。」
听雪像是什麼心事被看穿了一般，蒼白的臉上一絲暈紅，又掙扎了一下︰「你讓我起來，我，我沒事了……」
蕭岳雲有些愕然，隨即有些失落，但還是順從地扶她站了起來。
老乞丐在空中厭惡地抖了抖身子︰「小徐子，這種地方呆不下去了！快走快走！」
話罷也不待徐止一回答，身形一動已經在百丈開外。
徐止一連忙追過去，呼喊︰「師父！咱們能不用飛的麼！」
听雪不覺莞爾一笑。
蕭岳雲看著她的側臉，超越了世事的滄桑變幻，一時間竟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