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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墓葬(完)

()很長一段時間里,黑s 帳篷里只有我和林苒兩人。她縴手一揚指使手下搬來一套桌椅,開始伏案寫報告。我大著膽子坐在桌角上,不時搓搓手中的夢盞希望找著些許信息,有時林苒會抬頭問我幾個小問題,為了繼續有地方坐,我十分老實地回答了。

「夢盞有什麼功能?」她又抬頭問我。

「啊,這個解釋起來就費口舌了,」我將夢盞放到桌面上,「簡單來說,是一種法器。」

它和域論有很深的淵源。

古驪時期的驪人智者觀察世間萬物的運行,用特殊符號表現它們,既是術式的‘形’,然後,充入支持其運行的能量物質,既是術式的‘實’,最後,讓術式按自身意識運行,既是術式的‘神’,只有‘形實神’三要素俱全的才是真正的術式,不然寫出來要麼是無用的符號,要麼是災害召喚器,這點導致即使是驪人也不能全民使用術式。

而根據現今復原出來的域論基本觀點,每一個域都由‘內核’與‘外場’組成,內核的運行維持域的存在,外場的x ng質表現域的規則。于是,在人工造域方面要有模擬內核外場的基石術式,但即使最簡單的域也需要至少六道術式體系。

于是,為了使用便利,驪人找出兩個方法,其一就是在浩瀚的術式體系中挑出百來條基礎x ng術式,定義為法式並以它們為藍本鑄造出自動生成基石術式的系統,再加入到根據「術式為基石、靈力為動力、器物為承載」的造域理念制成的法器中。順便一說,這種方法便利到直接導致驪人注重器物鍛造,拋棄域論術式,最後全盛于後驪時期。

不過,這些都是隱瞞內容。

「夢盞,自動生成夢域的法器,驪人置于枕旁安眠,或者直接入侵到他人夢中做小動作。」不知為何,忽然間有惡作劇的沖動,于是壓低聲音,「偷窺記憶,竊取情報,修改認知,扼殺神識……總的來說十分便利。」

林苒用看小屁孩的眼神瞟我一眼,筆尖繼續顫動起來,在字面上抖出一連串字跡︰推測前驪時期由于借助于外物而忽視本源,加之外來學說傳入導致域論失落。

「現在會書寫術式的有多少人?」

「很難說,會曲文的本來就不多。」我搖搖頭,古學流派里應該有可以寫成體系的,只是因為開墓是禁忌,古代曲文連實際用途都沒有了,他們自然不會耗神研究,「不過,最近我倒是見過一件用域造物的作品。」

「造物?」林苒筆尖微滯,「長這麼大,忽然發現自己的故鄉挺可怕的,處處涉及禁忌。」

「這也沒辦法。」我無奈地攤手,「就當成是盛世之後的爛攤子吧。」

「嘁,」林苒嗤笑一聲,問題又扔了過來,「小釘子,外來學說入侵你認為是從哪開始的。」

「東邊,西邊的神明多為動物神,只維持四季輪轉,氣脈流行,信仰方面大多表現為自然崇拜,東邊的神形象多為人形,並且主管人間諸事,受到中原文化影響更加明顯。」我甩甩手腕,終于對林苒無休止不耐煩了,「老師呢?已經出去很久了吧。」

林苒眉頭微皺,擱下筆捏捏額角,諷了句,「嘖,鼻子真靈。」

未及詢問,帳篷里竟來一個慌張的……林苒。我轉頭看看身邊從容收拾論文的林苒,又看看那邊張嘴閉嘴說不出話而顯得有點二的林苒,果斷排除雙胞胎的可能,因為二貨版林苒開口就來了一句︰

「本體,六號墓葬被神宮的封鎖了,一號正在交涉!」

「不可能,」我毫不猶豫地接話,「胥川沒有神宮的道場,他們沒理由出現在胥川!」

「誒,這就是柒姐姐的小釘子麼?」二貨林苒上前伸手捏住我的臉,用怪阿姨的目光上下掃描我,片刻後驚呼道,「好軟,好可愛,就是眼楮有點小而已嘛,哪有一號那個女控說的討厭!嘿,小釘子,告訴阿姨唄,麗姬被你藏哪去啦?」

「……」感情我初見的不是本尊啊,這陣勢,是替身?

「別捏他,會生氣的。」林苒打掉二貨的咸豬手,拎著我的後領拉到她身邊,「場面上的是交給一號,你藏起來別被神宮發現自己的‘長生方’流落民間才好。」

「當然當然!我還不想被變態解剖。」二貨林苒忙不迭點頭,閃出帳篷。

不知從那兒抄出個大背包一把塞給我,林苒抹開覆土清理出個暗門。似乎聯通著極深的地方,暗門之下是一片黑暗,即使有近乎逆天的夜視力,也沒什麼作用。林苒率先下去,接著是我,暗門關上,發出 嚓一聲輕響。鬼使神差地,我伸手觸踫,入手竟是青磚的冰涼。暗門,消失了呢。

和鎮公會地下一樣的地道,ch o濕的青石壁,每隔幾步便有的一只燈台,古老的燈油化成的黃褐s 黏膩,逼仄的地道,極度的沉寂,籠罩在耳邊的空洞腳步聲,還有似乎有了實體、猶如一團粘稠黑油的黑暗。林苒舉著手電筒走在我前邊,沿著牆上的記號在各種叉路口彎彎繞繞。微弱的人造光只達到身前,在更深的黑暗面前畏縮了。

「鎮公會下邊,也有這種地道。」我裝作漫不經心地開口,「沒人告訴我,但我總能發現入口,唯一的一次,我帶了朋友走過,不久他就……」

「你的父母,布可跟你說了多少?」林苒的嗓音很低,不知為何,總覺得里邊包裹著怒意,「或者說,他告誡過你什麼。」

「我們要去老師那兒麼?」我識相地轉移話題,無由來地,從見面開始,總是隱隱地在害怕她。

前邊的林苒停下腳步,驀然轉身盯著我的眼楮,手電筒在她五官上打上一層暗光,整個人莫名凌厲起來。她走近幾步,啪,抬手給了我一巴掌。臉上疼得火辣,我微微搖了下腦袋減緩眩暈感,但還是有點眼冒金星。

「抱歉,把你當兒子教訓了。」林苒甩甩抽紅了的手,轉身繼續前行,「第一次見到柒是二十三歲的時候,剛剛和那家伙結婚,兩個人在亭山里探索驪人遺跡迷路,誤打誤撞打開生平第一個驪人墓,被有點壞的柒和她的族人發現,差點被分尸。」

「幸好,我有點驪人血統。」林苒找到一個記號,拐進右邊岔道,「後來,我問柒是怎麼發現我們的,明明墓穴離聚落很遠。柒說,她的直覺告訴她今天會遇到一生摯友,于是,天沒亮就把族人叫起來圍堵我們,一高興忘了告訴族人我們是朋友,等看到刀床都磨好了鍋架起來了才想起。」

「……」我模模鼻尖,那個,挺彪悍的,「我對您的故人沒興趣。」

「柒告訴我,作為原住民的公主,她的話,有四排尖牙,至于布寧,有兩排。因為是閨蜜間的私話,莫昉那家伙不知道,我也沒告訴別人過。」林苒輕嘆一聲,隔了好久才繼續說,「我們腳下的是神道,迷宮一般散布在胥川島內部,是驪人為他們的祖先陵墓修建的,只有驪人可以行走,進來的方法是柒教我的,我到達不了祖先陵墓所在,但是z y u在島中行走倒是可以的,而禁忌是不能帶驪人血統以外的人進入。驪人堅信祖先是冥王的僕從,即使踏入神道等于接近冥間,自己也不會有事,而外人……」

「老師在哪里。」我打斷林苒的追憶,神宮的話,應該是接著神學補習班混進來的,做得到這一點,林家至少推波助瀾了,這不好,很像神宮歷來的斬首計劃模式,「他不能出事。」

林苒沒有回答,她的忽然沉默讓四周陷落于無限回環的腳步聲中,終于,就在我以為要一直走到末r 時,林苒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指了指頂上寸許厚的石板。

石板之上,是一座驪人墓的墓道。頂上是鱗列的五彩牆陶,鋪排的人有一雙巧手,海上仙山,神殿宮燈,絕壁雲閣,雪峰冬陽,居然全是用魚鱗陶瓦排出來的,千年已過,墓室之內依然干燥如昔。視線下移,兩旁是瑰麗的工筆壁畫,s 彩鮮艷得就像是昨天剛繪上的一般。我默默將石板掩好,繞過地上淋灕新血,湊到壁畫前。那兒,是只眼熟的鴉形,奇怪的是,它有三只妖冶的紅眼。

當然眼熟了好不好,那道畫著鴉形的黃符還在我挎包里躺著呢,被詛咒的時候不清楚,現在還不知道鴉是水雲社的內部信仰就相當失敗了啊喂。

我揉揉有點發脹的眼角,一幅幅壁畫看過去。描繪的是一位身披青鎧的將軍出征的場景,每一幅畫都是尸橫遍野流血漂櫓的慘勝,畫面上大片大片的紅s 肆意渲染著,紅的觸目驚心。戰爭越來越艱難,戰場背景開始混雜著雷暴颶風洪水烈火,將軍的鐵軀傷痕累累,鎧甲四散,身後的青甲士兵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連地上鮮血都覆蓋了的黑甲士兵,最後,將軍站在堆積如山的尸骸之上,仰天長嘯,周身燃起青火,滿口利齒,宛如惡鬼,血s 長空中飛滿三眼鴉,地上圍滿黑壓壓的甲士,每一個都貪婪地看著將軍,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我嘟噥一聲,水雲社的先人是後驪時期的將軍麼?

林苒瞟了我一眼,淡淡說了句,溫都敦將軍是文家的祖先,武仁之戰中的玉山守軍之將,對戰十倍于己的敵人,因間諜出賣被俘,車裂,驪人相信青火是戰場上犧牲的英靈,尸鴉是死于戰亂的平民所化。

「真是惡趣味,把意為勇士的姓氏‘溫都敦’改為‘文’。」我低頭看滿地鮮紅,這些可是真的血,「那老師來這兒干甚?」

「溫都敦將軍的佩刀,明王。」林苒抬手指了指壁畫中某處,將軍手中赫然是一把形制與唐刀相似的神兵,然後指尖下移,是一小段y n文,字很小,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忽略,「翻譯,混小子。」

近代曲文還好,古代曲文和同時代文言文根本不相容,直譯是無望的,我只得皺著眉念出大致意思,「腳羊踏上國土,原野燃起大火,家門漫出血水,孩子睡在鼎中,就算桑田化作滄海,怨恨也總會報還,直至烏金墜下,不滅不休。」

「這樣啊,順便說一句,」林苒冷冷一笑道,「出賣溫都敦將軍的,是林家先祖,驪王的寵臣督軍,當時還姓黎寧的大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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